第257章忆苦思甜 平阳县城,养老院小区。 小囡囡这一声干嚎,直接把赵文牧和赵静给整蒙了。 夫妻二人眼神彼此触碰,迅速做着无声交流。 然后立刻得出结论:小家伙估计是闹什么乌龙了。 赵静轻手轻脚地把埋在怀里的小脑袋拨出来,温声解释: “乖宝,妈妈不会死,妈妈哪里都不会去的.” 小家伙渐渐止住了嚎哭,然后仍然一抽一抽的哭泣着,小小的鼻翼轻轻翕动。她抬起头来,布满水雾的大眼珠看向赵文牧。 似乎是想从爸爸这里得到保证。 看着小家伙潮红的小脸,赵文牧轻轻抚摸着她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温和而坚定地回答着: “妈妈当然不会死,妈妈还能活好多好多年呢!” 小家伙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两只小手仍然死死抱着赵静。 “可是妈妈有白头发了,张奶奶说有白头发就是老了,就快要死了” 说着小家伙又哭起来。 赵文牧、赵静二人既心疼又好笑,夫妻二人又哄了好半天,终于让小家伙相信赵静不会死。 也搞清楚了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无非就是几个老人聊天时的一句“老了老了,都有白头发了,没几年活头了”,这种半开玩笑的话。 小家伙不知怎么的就得出了“有白头发了”=“要死了”这么一个结论。 当然了,谁要是能搞清楚小孩子的脑回路,应该可以当场得个诺贝尔奖吧。 小家伙闹这种乌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她被蝴蝶“亲吻”了一次,就特别臭屁地以为自己就是画本里的月下仙子。 赵文牧、赵静则是仙子座下的童男童女。 小家伙特别认真地收集了一瓶“花露水”,准备给夫妻二人炼制仙丹。 实际上那是赵静早上浇花时洒上的自来水。 “睡着了。” 赵静轻轻阖上房间门,重新回到秋千架下。 小家伙搞明白妈妈不会死之后,立刻破涕为笑,然后在赵静一再保证之下,终于松开了抱住妈妈的双手。 但还是赖在妈妈怀里不出来。 没一会儿,哭累了的小家伙就在赵静怀里睡着了。 于是赵静把她抱到里屋,赵文牧则拿温毛巾给她擦了脸。 秋千架修得很结实,赵静默默坐了下来,低头看着眼前的地砖,看上去很是落寞。 赵文牧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在赵静面前蹲下身子,抓住一双柔软修长的柔荑。 “怎么了?” 看着妻子有些发红的眼睛,赵文牧关切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曾经那么瘦那么小的一团,如今已经是个会说‘妈妈老了’的小姑娘了,我心里突然有些发酸。那时候我还担心,担心她会活不下来。” 赵静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嘴上虽然笑着,可是眼泪却禁不住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赵文牧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前倾身子抱住对方,喃喃说道: “对不.” 抱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只略带凉意的小手就附上了他的嘴唇。 “老公,别说对不起,囡囡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永远都是。” 真情是一把刀,一把最锋利的刀。 猝不及防的一句情话,让赵文牧心里既甜蜜又苦涩。 好在还有机会,好在你们都在。 这一次,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赵文牧在心里一遍遍发誓。 两人静静相拥,直到墙外面街道上小孩子的吵闹声打破了这份静谧温馨,赵文牧才揉着又麻又酸的双腿站起身来。 “别动。” 轻轻按住同样要起身的赵静,他转身走到秋千后面,俯身推动起来。 蝴蝶轻轻飞舞在花丛中,秋千上的女子笑靥如花,岁月静好。 夫妻二人在秋千架下忆苦思甜,说到兴起之处,立刻就决定要回山前村老屋住两天。 于是等到小囡囡睡醒,一家三口连同石侯、石枫又一起回了山前村。 不过看着低矮逼仄、随时可能蹭一身灰的老屋,夫妻二人都没了来时的兴致,完全不想在里面住上几天。 即便如此,赵静还是在小院里待了一会儿,不厌其烦地给小囡囡讲着“小时候”的故事。 小家伙懵懵懂懂,并没有回忆起什么来。 赵文牧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赵静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的一些心路历程,他躲在旁边一字不差的认真听着。 这些是他前世今生都错过的人生。 赵静自然知道他在听,何况她的本意也不是追忆那些灰暗的过往。 再灰暗的过往,也总会有一些开心的瞬间。 她只需要记住这些瞬间就可以啦。 赵文牧也是这样。 “那时候妈妈坐在灶前,你踢了妈妈一下.” 那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这之前她一动不动,几乎让赵静以为她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小囡囡还听不懂这些,她把软乎乎的小手贴在妈妈刚刚抚摸的位置。 “呼呼,妈妈不疼。” 赵文牧取出相机,镜头把这一刻永远保存了下来。 “1979年8月27日,囡囡第一次踢了妈妈”,这句话被他工工整整写在照片后面,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无数次被父女二人翻看、回忆。 那些赵静珍藏的回忆,那些让她高兴的过往,在她温声细语的讲述中,刻印在了赵文牧心中。 小院里一家三口沉浸在温馨美好中,就连院子里的杏树都弯了眉角。 “我*你妈个*!*你妈!***” 粗犷浑厚的女中音骤然在门前响起,时而高亢嘹亮,时而低沉嘶哑。 赵文牧皱着眉头捂住了小囡囡耳朵。 对于这一幕,他和赵静都不陌生。 骂街而已,小意思啦。 不知道又是谁家偷拔了谁家的葱,谁家的牛啃了谁家的地瓜,谁家背后嚼舌根头被人知道了 无非就是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 每每这时候,就会有人骂街了。 何谓骂街? 无他,沿街叫骂耳。 战斗力彪悍的中年妇人在村中沿着街道叫骂,用各种粗鄙的语言问候对方父母及十八代亲人。 通常这种叫骂都是不点名道姓的,甚至骂人者都不知道自己骂的到底是谁。 所以,她们通常会在重点怀疑对象的家门前多走几遍。 当然了,为了避免误伤,她们也会避开关系好的人家或者德高望重惹不起的人家。 从心嘛,不丢人。 毕竟如果有人在自己家门前,不点名不道姓的大声叫骂,任谁都会觉得被冒犯了。 赵文牧此刻就是这种感受。 “我出去看看。” 把小囡囡交给赵静,他快步走出家门左右张望,很快就锁定了骂人者。 “刘婶子,你这是骂谁呢?” 赵文牧没好气地喊住了正要走远的中年妇人。 “哎呦大侄子啊,你咋回来了?” 铁青着脸正愤恨不平的前街刘婶子闻言转头看过来,见是赵文牧,立刻满脸堆笑打着招呼。 她以为赵文牧老屋这边没人在家,要不然也不会靠的这么近了。 见赵文牧似乎是有些误会,她连忙解释道: “有个无赖,赶集的时候借了我一块五,明明没还钱却咬死说自己还了,我说她呢,说她呢。” 听她这么说,赵文牧心中了然,看来确实不是冲着自己家来的。 既然如此,他才不去掺和这种破事儿。 “那刘婶子慢走,我家孩子在睡觉呢,别吵醒了她。” 赵文牧说完扭头回了家里。 丝毫不觉得赵文牧的行为有些冒犯,皮肤黝黑的刘婶笑着应道: “好咧好咧。” 直到走出老远,她才重新扯开嗓子叫骂起来。 声音似乎也比之前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