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我会背叛 星历2034年，5月末。 借由赛琳族之口，与幕后人约定好的‘谈判’时间到了。 “‘绿洲视界’是赛琳族[微缩屏障家园]中的表层，我与长老们达成合作后，赛琳族搬迁出这块地域，帮忙建设成虚拟世界。” 草木茂盛的小镇门口，由光点与虚幻砂砾汇聚组合成三个形象各异的人影。 “这是新手引导地图的镜像，不会出现外人。对方要求会面地点在[微缩屏障家园]的深层空间，我们要从表层一路过去。” 夜清欢介绍道，面前浮着几个复杂的管理员面板，显示‘绿洲视界’的各种参数。 “怎么去？走还是飞？” 付羲站在夜清欢身后几步远的距离，打量感受着虚拟身体的每一寸细节。 就基础的触觉体验而言，‘绿洲视界’的虚拟已经与现实无异，其所呈现的表层物理规则甚至近乎完美地复制了真实环境的细微纹理和质感。 如此高级别的虚拟世界，若没有任何安全保障或者提示性的手段，根本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假。 果然，‘绿洲视界’在推出之后，能近乎垄断整个虚拟网络服务市场是有理由的。 单凭自身就让夜氏银行在星际级巨企中站稳脚跟的顶尖虚拟服务产品果然不简单，‘绿洲视界’已经完美满足人类对虚拟家园的全部幻想，可被挖掘出来的潜力不过是冰山一角。 付羲并不感觉到惊讶，赛琳族敢自称宇宙霸主，倾尽全力制造的‘微缩银河’必然要有过人之处才对。 “站在原地就好。” 夜清欢语气平静地指向他们的立足之处，回答着刚才的提问。她的视线微微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微缩屏障家园]之中‘距离’仅仅是一个被赋予的定义。对赛琳族而言，他们的词典里只记录了‘层级’一词。整个‘微缩银河’就像一颗被层层包裹的洋葱，每一层都是独立而且完整的视界。” “而‘视界’这个概念，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张复杂图片中的单独图层。各个图层之间就像被锁与门隔开，只有经过权限验证才能通过。这是仅针对赛琳族数据体的概念，对我们而言理解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她继续在前方的管理员虚拟面板上进行操作，此时在场的三人也是一种‘伪数据体’的形象。 仅凭用户意识就能构建与现实无异的虚拟数据体，付羲总算能明白为何付红缨会对‘绿洲视界’那么痴迷。 他不知道用残存大脑去控制仿生人身体是什么感觉，但现在用意识来控制虚拟数据体身体，感受与现实活着无异。 付红缨无疑是沉浸在这种‘活着’的体验里。 除开他和夜清欢外，玛姬也一同踏足‘绿洲视界’，她的虚拟形象与真实形象相似，只多了几分妖媚。 付羲与玛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注意到前者衣服装饰上那颗看似普通的菱形水晶挂饰。 源自‘星神礼赞’的读档水晶也被带进虚拟世界中来，即便切换了世界形态，星神的宝物依旧保持着其独特特征。 从玛姬的眼神中，付羲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星神之礼’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同样可以正常运作。 莫名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转身向右侧踱出了几步，眺望远方。 那边已经是眼下镜像新手引导地图的边界外，不可到达不可触摸。传统虚拟产品会采用拟真贴图来处理这种边界，对从业者和有经验的人来说能轻易分辨，而‘绿洲视界’中则完全没有露出一丁点儿不和谐之处。 站立在这个虚拟而又真实的世界中，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处。 “怎么了？” 夜清欢注意到自己的盟友脸色有些凝重，便主动上前问道。 “我还是第一次进入‘绿洲视界’，没想到真实感能达到如此震撼的程度。” 付羲随便找了个借口淡然地回答，同时慢慢收回遥望远方的视线，开始百无聊赖四处观望。 他并没有提及，刚才他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那边。 “从某种程度上说，[微缩屏障家园]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虚拟世界’概念，用外星种族的宝物进行商业化，就好像考试作弊一样。” 夜清欢洒脱一笑，身前的管理员面板随即消失无踪。 接着，整个世界开始疯狂扭曲，如同空间中破开了一道虫洞，吸引着他们三人飞向世界的更深之处。 当画面扭曲达到极致，终于揭示了[微缩屏障家园]的真面目——人工制造的‘超微型星系团’，其中的光点如同星球与天体般模糊闪烁，按照一定的规律在虚空中排列。 很快，周围画面的扭曲开始变得恒定，空间也就随之固定下来。 再回过神，三人已经置身浩渺无垠的宇宙星空之中，仿佛被无尽的星光与神秘的宇宙深度所包围。 “穿过表层，这里就是[微缩屏障家园]的内层，也是赛琳族真正生活的地方。” 夜清欢的声音在虚拟的星空中回荡。 星空是假星空，所以还能传递声音。 隔着很远，付羲还是能看清远处几颗星球上明亮而繁华的高度发达文明迹象。 “赛琳族有多少人？” 付羲意识到什么，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夜清欢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我知道的不多，除了最初与赛琳族长老们签订契约的那次，现在是我第二次来到[微缩屏障家园]的内层。”说着，她伸出手指，指向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星球，“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大约会看见几十个赛琳人。” [微缩屏障家园]的中超微型星系团天体运动速度极快，仅仅过了几分钟，星球就已从他们的头顶移动到脚下，原来的位置取而代之是一块巨大的黑暗深邃。 一圈明亮而规则的白光从这片深邃边缘外散发出来，那是黑洞的视界面，它正是几天前付羲才交易给夜清欢的[微缩奇点]。 现在，这个组件已经被恰如其分地安置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重新成为超微型星系团的一部分。 到了这里，一直少言寡语的玛姬终于打破了沉默。 她转向付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清脆而坚定地说： “按照计划，后续就由我单人自主行动。”她给付羲送去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付老板，‘鸿门宴’开始时，我会在周围守着你们，祝两位玩得开心。” 说完，玛姬准备飞向头顶的[微缩奇点]，与两人短暂告别，却看到夜清欢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于是玛姬停下脚步，歪了歪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和我们一起走？”夜清欢指了指玛姬，对付羲问道。 原本夜清欢还以为，付羲带上玛姬是为了制衡她本人。 “我们这边的计划应该不用向夜氏说明吧，就像夜氏的计划也没告诉我们一样。”玛姬摊手拒绝回答夜清欢的问题。 “我不信你！”夜清欢干脆决然地说道。 说完她再度望向付羲，目光对视刹那便开口朗声道： “在‘皇帝’的七位干部中，‘摇光星’是公认的欺诈师，最爱用欺骗手段达成目的。满口假话、没有信用、不择手段…我的朋友叫她欺诈恶女，若非此前有‘玉衡星’护着她，早就被我们其他干部联合投票驱逐出去。” “此时此刻，她说不定早已经和幕后那个星神拓者达成交易，准备再来一次背叛。” “啧。” 玛姬双手抱胸，不屑嗤笑道：“对我恶意就那么大吗，天权？好像三年前我还帮过你。你叔父带着夜氏残存的反对者一路从自由城逃到漩涡城，还是我替你出手杀他们全家。” 夜清欢豁然捏紧拳头。 她听出玛姬话语中的讽刺——你一个联合外人屠戮整个夜氏银行董事会的人，也好意思提‘背叛’二字？ “算了。” 眼见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玛姬低下了睫毛，无奈地叹了口气： “嘛…毕竟我也亲手杀了我的老师，大家百步笑五十步，互相翻旧账没意思。” 她无视了夜清欢，转向付羲，以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说道： “清欢妹妹说的对，我有很多前科，付老板对此再清楚不过。” “除了她说的那些，我还背叛了我的养父，背叛了我的妹妹，背叛了我的老师。老师和养父对我都算恩重如山，也全都死在我手上。如果相信我，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会背叛你，亲手杀掉你。” 玛姬停顿片刻，捏了捏拳头又松开：“也许就是今天，或者明天。” 付羲淡然地看着她，转头对旁边的夜清欢说道： “走吧，清欢小姐，正如玛姬所言，她的安排是重生军用这边计划的一部分，希望你理解。另外，我个人不喜欢在商业约定中迟到。” 此话等于是在表达信任。 他身形一变，像是准备朝着脚下的星球坠落，留下玛姬在原地，眼神复杂。 这个时候，他忽然开口： “既然要合作，就要保持一定程度的信任。我虽然对玛姬小姐有很多忌惮和戒备，但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玛姬低头，紧握着自己的手肘，咬着唇独自默然。 付羲开始坠落，只有最后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毕竟，我是‘帝君’不是么？” 扭曲的空间再度出现，他与夜清欢一道进度[微缩屏障家园]的下一视界层级，消失在玛姬面前。 玛姬独自在原地停留，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眼里泛着寒光，说不清楚是冷漠还是嘲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真是…愚蠢。” 说完后，她轻轻转身，仰起头。 “想用小恩小惠的信任拴住我吗？太蠢了啊，付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