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处事最圆滑,在政局未稳定之前,从不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政治倾向。没有政敌专门针对,施惠、施得父子并没受到此次政权更迭的影响。但这天比玉从秘书阁回到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自回到自己住处享受富贵自由,而是直接走至父母房里,恭候着父亲。
王夫人很觉奇怪,因为丈夫的管教,儿子向来不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如果不是特意叫他,除了每天早上草草地问一句安之外,他是一刻不肯在此多逗留的。可今天不光不请自来,而且还一改往日闷闷少语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儿今天不请自来,肯定不是为陪阿母说说话的吧?”
比玉低着头,却直截了当地道:“我想请父母为我提亲。”
这句话着实把王夫人给惊诧到了。关于婚姻大事,比玉历来都是非常排斥的,一提就烦,儿子也老大不小了,这成为了困扰施惠夫妇的一大心病。可今天儿子却一反常态,居然主动要求提亲,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刚要问明原因,忽听脚步声响,施惠从外面进来。比玉忙上前帮父亲把冠袍脱了,王夫人便高兴地道:“告知夫君好事,我儿自己积极要求给他提亲呢!”
施惠也一惊,问道:“怎么,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我儿长大了,自己感觉要自立成家了?”他当然高兴,笑道,“这容易,前天还有人向我提起,说张少府的女儿如何如何好呢……”
“不,我不要别家女儿,只求父母还向石家提亲。”
“这不是为难你父亲吗?石家的女儿在宫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等她出了宫,才能去为你提亲啊。”他母亲慈爱地责怪道。
“她已然出了宫,不然我怎么会为难父母大人?”比玉将石崇被排挤,连累女儿的事跟母亲说了。
王夫人诧异地听完,并怀疑地看向丈夫。
施惠则略略地点点头表示确认,他眯着眼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对儿子道:“即便出了宫又怎么样?上次提亲时你也知道,就算不进宫,石家也没有答应我们的意思啊。”
说到这里,王夫人突然气愤起来:“依我看,不一定是他女儿不愿意这门亲事,而是石崇那老贼看不起我们!不就是仗着贾皇后吗?而现在贾家被杨家压制,他还有什么了不起?”
“可不要小瞧了石崇,人家可不光是仗着贾家。石崇的先父石苞可是本朝开国大功臣之一,官居大司马,还被皇上封为乐陵郡公。这等郡公爵位可是除了宗室之外的最高爵了。”
“爵位高又怎地,他排行最末,爵位早给他的兄长继承去了。如今又吃党争之累,被撵到南方去了。”
其实施惠何尝不知,贾杨两家水火难容,现在杨家权倾朝野,此时若跟贾家结亲,恐怕也会受连累的。施惠怕跟着趟浑水,但在儿子面前却不能这样说:“得儿啊,你也知道,石家之女,求亲者众多,不只是不答应我们,而是拒绝了所有的提亲者呢!”
“不管她拒绝了多少人,也不管石家失势不失势,我只要石家之女,否则,一概别论!”
施惠夫妇对于儿子的婚姻大事早就操碎了心,但他们自知儿子性情孤傲,又恐逼急了会更加逆反,只得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劝慰。
“洛阳城中像石家一样才貌兼具的女子数不胜数,你为什么执意非她不娶?”
“你有什么非她不娶的理由,就跟我们说说,如果在理,你阿翁豁出去这张老脸,再向石家提亲。”
“因为我们有缘分。”比玉坐在榻上,低着头道。
“胡说,你们素不相识,怎么敢说有缘分?”
“我没胡说,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在汝阴一同长大,有过上巳之缘,又同来洛阳,邂逅多次,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听到儿子激动的话语,夫妇俩完全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因为石家女郎就是汝阴韩家的女儿芷馨!”
……
这个上巳节,比玉巧遇芷馨和永安公主,就将他们画了下来。阿妙和阿妍非要亲眼目睹一下这个差点成为施家少夫人的女子,于是便尾随芷馨和永安公主来到了小溪边,趁着一起玩曲水流觞的机会,得以见识了这位馨博士的真面目。
阿妙和阿妍俱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平日也是自命不凡,一脸傲娇的。只是碍于身份低微,否则并不将人放在眼里。如今见了芷馨,才知道世上有真美人。满腹才学不说,单那一副端庄高雅的气质,就是学不来的,顿觉自惭形秽。
她们观察芷馨,总比比玉得便很多。男人识人大多看的是品行,而女人识人则大多只看外表,所以女人观察人总要细心一些。这个细心让她们发现了端倪。
“阿妙,你觉得这个馨博士怎么样?”阿妍首先问道。
“当然是百年难遇的美人了。”
“除此之外——你有没有发现她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