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在汝阴做文学掾的时候,曾与这些属官一起共过事。对待别人舒晏尚且不同意用刑,何况是这些昔日的同僚们呢?他赶忙制止了,然后温和地对那主簿道:“今日暂且不对你用刑,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邱守泰违犯国法罪不容赦,尔等则是助纣为虐,必当一同治罪。你最好考虑清楚,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用怕邱守泰回过头来找你的麻烦。我先不急着逼迫你,容你考虑两日。”
带下了这个主簿,随后审问了其余两人,也同样是一问三不知。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把这些人都带下去之后,舒晏对荀宝道。
“什么问题?”
“这些人怎么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嗯,发现了。按理说,在这样的场合下,应该是坐卧不宁、精神十分紧张才对,他们这几人却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似的。”
“也许真的是好几天没睡觉呢?”
荀宝以为舒晏在随口应承,笑道:“这就是你的胡乱忖度了吧。如今盛世,一无天灾,二无人祸,这些地方官们清闲得很。你以为郡署每天能有什么大事,白天忙,晚上依旧忙得顾不上睡觉?果真那样,倒是我大晋之幸了。”
舒晏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天已擦黑,两个人决定明日再查帐簿。正在这时,派去寻比玉的人回来了。荀宝忙问比玉的下落。那人道:“果然被舒官人猜中了。我们顺原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没办法,只得按照舒官人所说的,去施府打听,果然是回了府了。施公子多年没有回来,府里事先又不知道,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全府上下正忙得团团转呢。”
“这鸟人着实可恶!我为你施家办事,累了一整天了,你可倒好,早早溜回府里享受去了。”荀宝气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一边骂着比玉,一边对那人道:“你就没有替我质问质问他?枉他还是个公子名士,我们大家一同领命受差,他却独自躲在后面。晚到一点也就罢了,居然直接开溜了,最可恶的是连说都不说一声,害得我还要费心寻他!”
“小人怎敢质问施公子,但是施公子却让我带话过来,说郡署里住着不舒服,他府上做了准备,请荀公子住到施府去,并要为公子接风洗尘。”
“我不......”荀宝正在气头上,张口就要回绝,可是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好房子都被邱守泰的内眷住着,其余房间属实是不甘屈就,这一住可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受得了。生气归生气,享受才是硬道理。于是讪讪地走到舒晏跟前,道:“尚仁兄你久未还乡,今晚是打算住在这里还是回家看看?”
“还用问吗,此案悬而未决,岂能有丝毫马虎,当然是住在这里。”
“那太好了。这里情况很复杂。只留底下人监控肯定是不行,有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你干什么去?”
“我嘛......”荀宝突然将笑容变为怒容,“我当然是要去施府找比玉那鸟人算帐,为你我二人讨个说法去!”
舒晏知道他是耍小聪明,在自己面前故作姿态,但也没有拆穿他。荀宝见舒晏没有反对,立刻溜之大吉了。
虽然时隔多年,汝阴郡署里面仍然有很多舒晏的熟人。他们都喜欢舒晏,刚才舒晏忙的时候没敢来打扰,现在闲下来了,就都过来打招呼。舒晏也不顾一整天的劳顿,与他们谈笑风生,一点架子也没有。有人收拾出最好的一间卧房来,请舒晏移到那里去歇息。舒晏本想住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去即可,但那间房已经有人住了,他就只好领受了这间上房。
厨下有一个厨工,姓高,曾与舒晏相契,今天特意做了几样舒晏喜欢吃的菜肴,并一壶酒,端了过来。舒晏高兴,便留下他与自己对饮。当然不光是饮酒,最主要的是想顺便探听点消息。几句闲聊过后,就扯到邱守泰身上来。
舒晏问他道:“关于我与几位朝官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们大家都应该知晓的吧?有人参劾邱太守贪赃枉法,你怎么看呢?”
高厨工听问,四外打量了一下,小声地道:“那还用问吗,邱守泰的所作所为全汝阴谁不知道,贪腐那是确凿无疑的。你们要是能把他拿下了,那可真是为汝阴的老百姓办了一件大好事呢。”
舒晏听了,点点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他在此经营多年,扳倒他谈何容易!你们若是真恨他,就应该帮我提供一点线索才是。”
高厨工将两手一摊,“这可真的爱莫能助。邱守泰虽然劣迹斑斑,但是做得却极隐秘,只有郡丞、主簿那三五个人知晓,我们这些做饭打杂的能知道什么?”
“提到郡丞、主簿,我心里正有个疑惑。你们郡署里的这些属官每天都忙得很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没有一点精气神?”
“这个季节天寒地冻的,正是一年中最闲的时候,他们能忙什么?他们没有精气神,是因为前天和昨天整整两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没有睡觉?”舒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继续问道,“白天都清闲得很,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