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日,比玉及荀宝一行人才赶回来。将审查过程行文向朝廷作了汇报。世家出身的人,除了犯有谋反等重罪之外,即便是杀人,一般也是不会被处死的。邱守泰虽然罪不容赦,但是他也是世家出身,只被判了流刑,流放到了塞北边疆。
扳倒了邱守泰,施惠以为自己在向豫州大中正的道路上迈进了坚实的一步,便开始筹划着怎样进一步扳倒贾恭。于是找个机会进宫去见贾南风。
前番贾南风策动了几件大事,消灭了几家皇室诸侯,导致司马皇室震动不小。贾南风现在虽然一手遮天,但她也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绝了,若是将司马家族的人逼急了,合起伙来对付自己,任凭自己怎样强大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贾南风当然要安抚一下司马家的人心,最有效的,就是为这些被自己害死的人平反,都安排了一个好听的谥号:司马亮的谥号为“文成”,司马玮为“隐”,连卫瓘都获得了一个“成”字。谥号是帝王诸侯们死后,世人根据其一生的是非功过给予的一个综合性评价,可以说是此人一生的极概括总结,一般为一个字或是两个字。死后能有个谥号本身就是身份高贵的象征,普通人死后不配拥有,所以深受贵族们的重视。其虽然不像官爵那样能带来实质性的物质利益,但其受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生前所获得的荣誉。司马亮等人虽然死得非常憋屈,但死后得到了这样一个褒赞性的谥号,也总算稍稍有所慰藉。谥号应该都是由太学博士议定的,但常常受外界压力的干扰,很难做到十分公允。
施惠做了宗正卿,主要掌管皇族谱牒等事。皇族死后的这些善后事宜当然要亲自关注,并安排属下记录在册。由于心里装着事,安排完了这些,他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又寻找话题,当面向贾南风汇报了一些其他分内的事,诸如,某公主即将大婚、某皇弟到了加冠之年、某一支的皇族又增添了子嗣、某王病薨,由某子继承爵位等等。
后宫内有诸多的太妃、长公主。她们都是先帝遗留下来的产物,相比于贾南风的暴戾,这些人显然更怀念杨太后。贾南风当然明白,这是她的一块心病,想尽快将这些都打发走了才干净,于是就问施惠道:“后宫之中,还有多少未嫁的长公主?多少未随子嗣出宫的先帝太妃?”
施惠当然了解贾南风的意思,先如实回答了,然后道:“诸位长公主们多已到了及笄之年,继续滞留在宫内也不合礼制,不如尽早选定人家婚配为是。”
这话贾南风当然爱听,她高兴道:“卿所言甚是,只是皇家之女必要列侯尚之,非是一般的高官大富者就可以屈就的,卿就费心,多给潜谋潜谋。”
接着又问起先帝的那些妃嫔。施惠道:“虽然打发出去了一部分,然而还有为数不少的留在宫中。有名分的、有子嗣的都登记在册,其余……恕臣之言,实在是太多了,也不能一一说明。”
贾南风点了点头:“谁说不是?自古以来,若论宫嫔姬妾之多,很少有超过先帝的。先帝早早驾崩,与这些女色脱不了干系。这也就是我劝谏当今陛下远离宫嫔的原因所在。”
施惠在心里暗笑:你还真能给自己的嫉妒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哪里是为陛下的身体着想?你阻止皇上宠幸其他嫔妃,还不是因为你的嫉妒成性?还有就是你自己只能生女儿、生不出皇子,害怕其他妃子受临幸之后万一生出皇子,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缘故!
“先帝的这些宫嫔长公主们跟随杨太后——”施惠说错了嘴,赶忙改口,“啊不……是跟随庶人杨氏日久,难免会有人心所向,这一点殿下不得不防。”
贾南风却冷冷一笑:“杨氏已死,即便有人还念她的旧情,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若单是后宫的这些妃嫔们对她有所眷念也就罢了,只怕朝臣之中还有杨家的残余!”
“杨家一党已然尽数铲除,怎么还会有残余?”
“铲除的只是骨干,很多并未显现的旧党还有不少隐藏着呢。”
“真的吗?都有谁?”
“豫州大中正贾恭就是一个。”
“贾恭?”
贾南风刚一诧异,未及说话,就听外面有太监的传赞声——“贾谧觐见。”
贾谧乃是贾南风的至亲,不用等传唤,直接步进来。他仗着贾南风,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施惠可惹不起这个主,他识时务地向贾谧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无论从年龄还是官职来讲,贾谧都不应该受这一礼,可他却生生受了,而且并未还礼。
施惠刚才提及杨家旧党的目的是想趁机扳倒贾恭,刚刚说了一半,当然不想罢休,虽然有贾谧来搅局,但他觉得贾谧与此事并不相干,可以不必避讳,于是继续对贾南风说道:“贾恭确实是杨骏一党,请皇后殿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宜早日将其铲除为妙。”33
没想到,此话一出,贾南风还未表态,贾谧登时瞪起眼诧问道:“什么?你说谁?”
施惠不知道贾谧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陪笑道:“豫州州都贾恭。”
贾谧不等施惠往下说,便拉下脸来斥道:“简直胡说!贾恭乃是我们贾家的人,跟我同族,怎么可能是杨党的人呢?”
施惠心中又诧异又好笑,以为贾谧年少不知事,就向他解释道:“贵贾家乃是源自司州,而贾恭却是源自豫州,你两家相隔甚远,完全的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是同宗呢?”
“来源两地就不可能是同宗了吗?卿可知道琅琊王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