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杀人南瓜 “现在离万圣节可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你不觉得自己出来得太早了吗，南瓜头？” 李武微微屈膝，盯着眼前的袭击者。 “那个节日和我又能有多大关系呢，先生？” 虽然根本看不出表情，但杰克南瓜摊开双手，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道：“那些爱尔兰人最初还说我提的是萝卜灯呢。” 没有给他继续套话的时间，杰克南瓜提起了左手中的灯笼。 原本作为陷阱的火线弯折着被吸纳入其中，让摇曳的灯火变得更为刺眼。 李武张开手掌对准敌人，赤红的火光像是被装填入枪管的子弹般蓄势待发。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先手打断总是没错的。 要考虑到尽量不误伤南瓜头身后躺尸的两人，调整好输出的精确度。 最后，扣下存在于想象中的扳机。 以比过往他挥洒出的火焰更为沉静的形态，“子弹”在空气中留下一闪而逝的红芒，向着外观滑稽可笑的南瓜头颅击发而去。 沿途因受热而膨胀的空气产生细小的冲击波，但在那尖啸声还未传到耳中前，模仿敌人设下的陷阱而制作的线状火焰已经咬向了杰克南瓜空洞的眼窝。 它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提灯，然后硕大的脑袋凭空向下一缩，就像金蝉脱壳的魔术表演一般在原地留下蓝色的风衣。 被它舍弃的灯笼漂浮在原本脑袋所在的位置，像是激光一般的炽红火线贯穿了中央已转化成幽蓝色的灯火。 在夜间的沼泽边亮起的火光，据说就是游荡的杰克南瓜所持的提灯——这被认为是爱尔兰人对于鬼火的解释。 现在，蓝色的鬼火在异质的火焰冲击下猛然膨胀。 到达极限后，仿佛被全力击出的三维弹球一般，向着受击的反方向回流而去！ 借助李武的攻击，灯火分裂为数百枚鬼火弹，如同一场小型的火力覆盖般将他以及被爆炸掀飞的座敷童子全部笼罩在了攻击范围内。 但是这精巧设计的反击却只落到了空地上，幽蓝的火焰坠落于草坪上、树林中，引发无声的爆炸，土壤和树木在寂静中被溶解，公园一角的地型只在两个超凡存在的第一波交手中被彻底改变，留下疮疤一样的坑洼。 从李武先手发动进攻到引发反击，这整个过程也不过数秒的时间。 在他击发火焰的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顺滑地切入了法相显化状态。 第一秒内，超越音速的“子弹”来到敌人眼前，他向座敷童子冲去，掀起的狂风差点吹倒刚爬起来的小妖怪。 第二秒内，他维持着冲势，捡起座敷童子将其扔向更远的位置，以妖怪的体质也发出了坐过山车般的惨叫声，鬼火的洪流交织成死亡的火力网向自己袭来。 第三秒内，正面挥出燃烧着忿怒之炎的拳击，轰破无法躲避的鬼火，运用和濡女战斗时的经验，将鬼火的游曳轨迹纳入【净眼】的预读，擦过看似毫无缝隙的火网，突进到敌人的面前。 说不定现在的他连装备重机枪的武装力量扫射都能避开。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他有些意外地发现，随着风衣一展，南瓜脑袋又从领口里钻了出来，来势汹汹地向他冲了过来。 主动采取接近战的方式——它怎么敢的啊？ 杰克南瓜在传说中绝不是什么擅长近战的怪物，何况它还主动放弃了身后的人质。 李武轻而易举地握住它递出的短刀，第二次将其熔化为铁水，左拳在短时间内连续挥出三次。 两拳轰击在南瓜头上，最后一拳印在了风衣的正中。 樱岛的夏天流行木棒打西瓜的游戏，多亏了善良的杰克，他在五月份就体会到了盛夏的感觉。 除了被挖空的五官，杰克南瓜的头颅上又多了两个深深的凹陷，橙黄色的液体由于最后一拳的冲击而在空中飞溅。 流下不知道该算血液还是脑浆的不明之物，杰克像是被粗暴地发射出去的陀螺，旋转着在因为攻防而变得不平的地面上弹跳，最终背靠在人工湖另一端放置的假石上，撞击出一道自上而下的裂痕。 “哎呀哎呀，这时候说投降是不是太晚了啊？我还想活下来解剖更多的女人来着。” 它捂着还在流淌内容物的脑袋，语气轻佻地说道。 “又是剖开肚子又是解剖，你是万圣节的杰克，不是住在雾都的杰克吧？” 李武抬脚踩住它的脸部，将整个头颅压到假石上。 垂死的怪物忽然将自己被挖空的微笑咧得更大：“那可说不定？” “不管是哪个杰克，你现在跟着的老大是谁？那个据说自居国王的家伙？他好像没怎么管好伱啊。” “您误解了，先生，我一向忠实完成老板的命令，所以暂时还不能死在这里。” 随着它的话语，雾气弥漫了起来，遮掩住两人身侧的湖泊以及周边的一切。 李武猛然发力，但只踏碎了脚下的石块。 在突然掀起的白雾中，手持刀刃的黑影若隐若现。 “因为都叫杰克，所以开膛手和南瓜头是同一个人？” 他收回腿，因为觉得过于荒谬而扯了扯嘴角。 “虽然我不太懂，不过不是有那种理论吗？通过模仿某个主体的全部或部分，以此获得模仿对象的力量？” 从雾气中传来杰克南瓜的声音。 “因为我们的名字相同，所以说不定具有类似的本质？甚至您又怎么能知道，提着南瓜灯的杰克和开膛手杰克实际上会不会在历史上是同一个人呢，先生？” 比第一次偷袭更为隐秘和有力的刀光从雾中闪过，被李武后退闪过，他引燃火光作为反击，但被卷入的怪影化作了雾气消失，融进周围的白雾中。 “你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经由这次攻击成功确认了结论的李武断定道。 “为什么？您是这样没有想象力的无趣的人吗？那杀了先生之后我就没有解体的兴趣了，还是去料理您的朋友们吧？” 充满恶意的声音伴随着又一次偷袭响起，这回李武徒手抓住了短刃的刀背，顺势折断了它仍带着白手套的胳膊，接住掉落的短刀后挥出一记干净利落的刺杀。 短刃从眼窝中扎了进去，但受击的这只杰克同样化为了雾气消散。 “因为你的真名昭然若揭，蠢货。” 李武回答道。 在第一次攻击中，他确认了浮现出来的怪物头上仍然是【杰克南瓜】的文字。 如果说历史上在雾都犯下连环案件的杀人鬼杰克和万圣节南瓜灯传说的原型是同一个存在，那没理由显示为这样的文字，直接写【杰克】更为贴近本质吧？ 他深吸一口气，火焰称波浪状向四周散开。 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地点移动到了人工湖的另一端。 因此他也能稍微放开手脚，不用担心误伤到寺屋真寻他们。 可怖的热量以环状的模式蒸干脚下湿润的泥土，草坪在第一时间化为飞灰——经过今夜的战斗，这片公园的管理人恐怕要花上几个月时间修复这如同被大怪兽路过的惨状。 雾气在驱魔逐恶的忿怒之炎的逼迫下散去，就连临岸的人工湖水也沸腾了一般翻滚着气泡。 然而，在引发的火灾由他主动驱灭，制造了一片无雾的空间后，却并没有看到对方浮现的身影。 反而在他停止输出力量后，远方的雾气再次生成，将一切笼罩起来。 再扩大火焰的范围虽然也不是做不到，只要使用对战小矮妖召唤出的树妖时的做法就行了。 但那样的话说不定他只能救回两堆骨灰了。 何况消灭完雾气本身，也未必能保证揪出这个自称同时是开膛手杰克的南瓜怪物。 李武以手刀格开再次袭来的寒芒，空闲的左手召唤出了俱利伽罗之剑。 能够斩裂外魔本质的剑光从半腰处扫过发起第三次偷袭的敌人，将其腰斩，但第四次的进攻很快来到。 “多么厉害的剑啊！” 雾气中传来了鬼祟的低叹声：“但您也摸不准我是谁对吗？是南瓜妖怪?是杀人鬼？说不准还是1837年活跃在伦敦的弹簧腿杰克？我最近喜欢上了人类发明的网络，那上面还有假扮我的恐怖分子呢。” 除了最后一个，它说的都是以杰克为名的民间传说。 那么，【杰克南瓜】的正体是众多名为杰克的怪异之物的缝合吗？ 不对，应该说绝不能这么想。 联系上它突然展现出雾气和更上一层楼的近战技艺的时点，以及为什么在最初的战斗中显得无比孱弱。 李武将线索拼接在一起，徒手接住向自己投掷而来的飞刀，将其以更快的速度投射回去，穿透敌人的头颅。 “这也太过分了吧，先生？现在不是我翻出底牌的时候吗？您差不多也该累了吧？” 再度被李武击杀后，杰克南瓜的声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觉得我可以这么做一整夜……另外，你就是因为急了，所以才试图诱导我相信你是某种以杰克为名的怪物聚合体吗？” 它的声音骤然停止了。 思考的过程很简单。 首先，相信自己的能力，认定【杰克南瓜】就是怪物的本质。 相比于曾经战斗过的奥索里狼人或无头骑士，【杰克南瓜】的传说有些不同的地方。 前者有鲜明的原始宗教崇拜的特点，而后者却是十字教传入英伦三岛后的产物。 不管是哪个版本的故事，基本结构都是一个叫做杰克的男人或小孩——在有的版本里会强调他是个吝啬鬼或酒鬼——欺骗了恶魔，他邀请恶魔喝酒，在付酒钱时说服对方变成六便士捉弄老板，结果却用银纸压住了恶魔变的硬币，将其封印了起来。 甚至在某个传说里，杰克将撒旦骗上了树木，然后在树身上雕刻了具有神圣力量的十字架，让地狱之主困在了树上。 不管是哪个故事的结局，都是杰克死后不被地狱和天堂接纳，只能持着萝卜雕刻的空心灯笼游荡在大地上——最初他的形象应该和南瓜没什么太大关系才对。 “你的故事的核心要素其实是【欺骗】。” 李武垂下双手，任由短刃挥砍向自己。 刀光如同穿过镜花水月般穿过了他的身体。 “你在说什么狗屁东西！” “这就对了，来自爱尔兰的酒鬼却非要拿捏那种做作的语调，不别扭吗？” 李武抓住杰克南瓜的手腕，像甩打没拧干的毛巾一样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抬脚踩爆了它的脑袋。 “你最初那句话怎么说的？‘那些爱尔兰人最初还说我提的是萝卜灯呢’，那时开始就已经是谎言了。” 这次留下的尸体依然化为了雾气，但消散的速度已经迟缓了很多。 “你试图布下语言陷阱，让我认为现在的姿态才是你原本的面目。但实际上，随着移民到新大陆的爱尔兰人发现南瓜更适合做空心灯笼，杰克的形象才改变为如今的模样，南瓜灯也成为了万圣节的象征。” 周围的白雾翻滚着退去，蓝色的鬼火编织成层层罗网，逼近中央的人类。 “只有召唤鬼火是你自己的力量，除此之外，你只是呼应他人的认知，变换为了现在这个可笑的南瓜头的样子。” 通过欺骗，将自身调整为他人印象中的存在，李武认为这这正是骗过恶魔之人应有的力量真相。 “宣称要解剖也好，手持刀刃也好，甚至是最初模仿凶案现场布下的陷阱，都是为了谎言而准备的素材。如果我没有顺势产生‘这家伙为什么有种开膛手杰克的感觉’的动摇，你也会编出别的话吧？” 在受蒙骗者拒绝谎言后，虚假的能力随之散去。 李武举起右手念诵召唤巨石阵的言灵。 接近的火网被突然升起的石制拱门撞得粉碎，退散的雾气中，跃起的一道石柱将正在向边缘逃窜的杰克南瓜顶上了半空。 “孕育太阳的气息……怎么可能！” 它发出了惊呼。 说起来，万圣节似乎也是凯尔特人庆祝太阳周期的节日来着。 李武暂时没去思考杰克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他屈膝用力，将自己作为武器弹射出去，抓住了失去复活能力的杰克南瓜。 他在空中回旋，将状似南瓜的头颅拍在了石柱的顶端，撞击出小小的凹坑。 还想反抗的杰克南瓜维持着俯卧的姿势，左袖中滑出新的提灯。 但它还来不及凝聚鬼火，因为巨石阵的加成而全身充满了跃动不停，催促着他释放出去的力量的李武已经抬脚如同恶作剧的顽童一样将灯光踩灭。 他双手握住杰克的脑袋，将其拉离柱面，然后轰然扣下！ “想解剖是吧？” 坚硬的石柱顶端扩散开一圈裂纹。 “暂时不能死在这里是吧？” 被召唤出来的石柱在其主人的暴力蹂躏下一阵颤抖。 “料理我的朋友是吧？” 举起已经看不出是南瓜头，更像某种以水果为原材料制成的抽象艺术作品的东西，李武挥出了最后一击。 整道石柱因为剧烈的冲击而从中折断，带着柱面上的两人从空中坠落。 生命力异常顽强的杰克南瓜乱挥着沾满泥土的白手套，向前爬去。 “必须要……提醒老板……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目标还没有达成……” 李武抓住了他的风衣下摆，将他倒立着提了起来。 左手再次召唤出俱利伽罗之剑，对准了已被识破真身的杰克南瓜。 “万圣节快乐。” 燃烧着青焰的长剑从风衣的中央贯穿而过，静谧地舔舐完怪物的身体。 这次，伪装成杀人鬼，来自凯尔特神话中的生物发出了绝望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