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圣歌 所谓的柳条人，原型是凯尔特人在夏初举办的祈祷丰收的祭祀仪式，最初仅仅是用柳条编织出动物形状的大笼子，再将要献祭的动物装进去，用火点燃后奉献给神灵。 但很快，他们将这种仪式赋予了更为血腥的含义，会立起或木制或草扎的巨大偶像，将俘虏、奴隶或犯人放置于其中，最后引火点着巨像，一起烧掉。古凯尔特人认为，被献祭的人越多，土地就会产出越多的粮食。 而现在，强制掠夺了祭品之后，植物们组成的巨像即将在火焰的焚烧中完成这场人祭仪式。 李武双手持剑，垂直着插入了所在的牢笼底部。 “你是用于活人献祭的机关，植物编织的巨人！” 他高声念出启动俱利伽罗之剑的言灵。 对敌人的本质进行响应，黑龙缠绕的剑身微微一亮，青色的火焰流淌向牢笼底部，将沾染的用于焚烧祭品的火焰同化为一体，然后迅猛地从牢笼内爬出，沿着由各种不同植物组成的腿部一路向下蔓延。 如果控制柳条人的那个智能意识读过东华的某本古典神魔小说，那它一定会明白不能乱往身体里塞东西的道理。 但现在它就只能如同大拇指踢到了床脚的普通人，在青焰笼罩中一阵痉挛，甚至连抬起右手释放玉米导弹的动作都迟滞了。 而这一攻击波次间的不正常停顿，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会轻易放过。 在空中的星川葵猛地加速，如同飞掠的手术刀一般掠过身边那帮豌豆西瓜玉米粒，将它们切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突进到了柳条人那由一个大蘑菇组成的头部附近。 她将吉约坦平平地横放于身体的左侧，高速摩擦的气流从斧面狂暴地流过，产生尖锐的啸音和薄薄的水汽。 斧刃间的中轴亮起白色的炽光，如同电流般依附住两端的斧刃，从地面仰望就像一团球形的闪电。 魔法少女毫不减速地与巨人交错而过。 大半个巨大蘑菇头突兀地爆开，大量的紫色脓液来不及洒落就被已经侵蚀到上半身的青焰在半空中蒸发，徒留下一个被巨斧和风压蹂躏出来的可怖创口。 “我要……摧毁你们……愤怒地。”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蘑菇头中传出，创口蠕动着试图修复自身，但它体内的“祭品”并不会坐视这件事发生。 李武拔剑斩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试图伸进牢笼内抓住他的藤条，反手又将俱利伽罗剑插回了刚刚的位置。 他故技重施地效法曾经对白龙施展的战术，不断捶打推动着长剑往更深入的地方前进，每一击都会带动翻腾起青色的火环。 最终，柳条人的两条腿部支撑不住，先一步在火焰的灼烧中弯曲折断，整个巨像如一堆枯枝烂木般坍塌了下来，掀起布满整个植物园的烟尘，强烈的震撼几乎要让李武以为这一层的地面即将被压垮。 但最终，它只是归于无声无息地倒在已经没有了草木的地面上，化为巨大的火堆。 火堆的中央自下而上掀起一股爆风，裹挟着断掉的植物茎叶澎涌而出。 李武扒着被他轰开的空洞边缘，跃出了柳条人的体内。 “丧尸先生跑回一层了哎，要去找他吗？” 星川葵收回身后的光翼，落到他的旁边问道。 “都到这里了，先去三层吧。” 李武稍一思考就做出了决定。 虽然他也有点在意得知了真相后的赤松五郎会做什么反应，但是毕竟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因为蔚蓝制药会社涉及超能力开发技术的传闻。 因此他们绕着生态已经遭到了彻底破坏，中央还横亘着一具燃烧的尸体的植物园走了一圈，最终在左上角找到了通往三层的通道。 这个避难所也不知道修建之处出于何种考量，层与层之间也没有电梯之类的设施，只能靠两条腿上下。 如果说一层的布置是为供人居住，二层则类似巨型温室，那么三层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复杂的工厂。 从连接二层的大门处出来后，竟然是一条修建在空中的钢结构走廊。 透过两侧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下方那纵横延伸的管道以及类似履带式运输机的设施。 在运输机的带子旁，间隔着距离设置有十立方米左右大小的水槽，它们均盛放有不明成分的液体，微微晃动反射着上方的绿色灯光，将整片空间渲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调。 水槽里还能隐隐看到并列放置的玻璃罐子，大部分是空的，少部分能看出植物的残骸，还有一小部分……李武个人认为那是人体。 一直由小白抱着的花盆中的双子向日葵发出小声的叫声，它在刚刚的战斗中倒是没有受到波及，也没有和自己的同族同流合污。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 星川葵宣布道。 “从之前那个大蘑菇展示的画面看，我觉得是用于人体克隆之类的用途……我之前遇到的黑道复制人说不定就是这里出厂的。” 李武仔细分析，引来了“喂！”的一声抗议。 走廊前方连接着一个飞盘状的建筑物，他们步入其中。 当先最中央的就是挂着主管办公室的门牌，占据了最大空间的房间，在其两侧依次排开各种功能不同的隔间。 有的一看便知是用于储藏档案或进行实验，但有些隔间却让人看不懂用途。 比如就在主管办公室右侧，面积仅次与它的一间房屋，墙面都做了透明化处理，李武能看到里面铺设着柔软的地毯和毛绒玩具，甚至还有张婴儿床。 因为这种风格出现在这里实在过于扎眼，以至于他忍不住先推开了这个房间的门。 就在两人进门的瞬间，房屋右上角悬挂的电视自动打开，欢快的旋律从中倾泻而出。 “这里……是用偶像节目来做早教的吗？” 星川葵半仰着脑袋，不可思议地说道。 电视上放出来的赫然是一层丧尸们看的那个偶像团体的歌舞节目，李武能看到那个被称为小阳子的女孩贴近摄像头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微笑。 真是英才教育。 就是不知道这间房屋是为谁准备的。 除了会随着有人进来自动播放的电视机，这里没有什么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 于是两人长驱直入地进了主管办公室，内里的装潢不像办公场所，倒像是适合虔诚的教徒祈祷的教堂，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上是宗教人物的肖像画，四面的墙壁则装饰着十字的纹章和描绘死后复活奇迹的油画。 李武又想起了最初进入这里时看到的十字架和神学典籍，再联想到阿布哈塔克的身份，一种古怪的错位感涌现了出来。 “这里的电脑竟然还能开机。” 办公室内也看不到什么资料，李武没抱什么希望地打开了一下摆放在木制长桌上的台式机，屏幕出乎意料地亮了起来。 而且还没有设密码。 不过原因显而易见，机器内的大部分内存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以实验日志为名的文档也基本上和实验无关，但当他看到后缀的字母A时还是眼前一亮。 所谓逝者已矣，阿布兄不幸被龙吃掉，他的秘密却不该随之而去。 完全忘记了是谁把吸血鬼的脑袋喂给恶龙的屑人迅速浏览起来文档的内容。 “植物差不多已经成熟，圣歌计划也该到了实验的时候。” 第一句话就冒出来了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名字。 结合之前搜集到的信息，这个圣歌计划指的难道就是被他找到的开发超能力的方案？ 但后续就是大段大段的留白，内容跳脱成了每天吃了什么以及痛骂甲方。 李武忍耐过阿布哈塔克的抱怨，终于又看到了有信息量的内容。 “实验体032迷上了看人类偶像，真是有意思的变化。我调了一批资源进来，有一说一，还行。” 接下来是连续一大串对当时各大偶像女团的点评。 李武恶狠狠地诅咒可能已经化成碎肉的吸血鬼发烂发臭，然后继续往下看。 再次提到和圣歌计划有关的内容的时候已经到了文档的末端。 “666个实验体已经几乎全部销毁，但032跑了出去，真是一帮没用的饭桶。” 李武联想到了那个导致蔚蓝制药会社倒闭的实验事故，指的也许就是这次实验体“叛逃”事件。 他也明白了之前见到的房间是为谁准备的。 吸血鬼的记录似乎就到这里为止，之后在末尾不知由谁附上了一段报告性质的记载： “实验体032的踪迹已确认，出逃后其躲藏于花屋町内子街道的下水道系统内，发现时已处于死亡状态，尸骸有遭野兽吞噬的迹象，现已回收剩余部分——圣歌的资料应无泄露之虞。” 李武关掉了显示器，漆黑的屏幕映出两张同样疑惑的脸。 “那些实验体……是用于超能力开发吗？” 魔法少女捏紧了拳头，“太过分了。” “从这里的只言片语看，这位实验体032至少反抗过，而且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最终的结局依然是死亡。 在了解到这里发生过的事件的只鳞半爪后，一种阴郁的氛围突兀地缠上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让人压抑得忍不住想砸点什么。 从主管办公室离开后他们又在飞盘状的建筑物内搜寻了一遍，发现了大概是用于教育实验体的教室、书架已经空落落的阅览室等设施。 如果那666名实验体具备人型，且年龄与他们见到的设施相符合的话，这里大概会是个热闹过头的托儿所。 可惜现在说起来只是个恶劣的地狱笑话。 走在回程的走廊上时，李武朝下方扔了一个火球，火焰恰好在其中一个水槽边爆开，炸开了半堵槽面，粘稠的液体顺着缺口刚一泻出就被忿怒之炎点燃，顺流而上地将整个水槽化为了一蓬篝火。 “李武同学，你很生气？” 走在前方的少女足音在空旷的三层回荡，然后突然停下。 星川葵回头问道。 “说是生气的话也太夸张了。” 李武熄灭了手里的火焰，“就是有些不适应。” 在一脚踏入非日常的世界中后，他遭遇的“恶意”其实浓度并不高。 上原佑一直到最后才突兀地现身，也没费多大心力就被打倒，其间只是各地跑跑和妖怪为敌而已。 而后来发生的和爱理纱的父亲间的战斗本质上也只是家庭矛盾而已，至于阿布哈塔克和他的手下们说白了本来就是非人生物，他同样是以对待妖怪的心态看待他们的。 但这段时间追查的事，虽然也有人鱼、吸血鬼这样的异类参与其中，可整体上却浸泡着人类特有的对同族的恶意。 比如现在仍然不知道凶手是谁的人鱼的谋杀案、寄希望于公司亲人却被改造成了丧尸的平田诚、这间避难所的种种…… 正当他的思绪发散到不知道哪里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别想那么多，张开炮口对准眼前的敌人爆射就完事了——这是我的一个前辈对我说过的话。” 魔法少女一本正经地试图说大道理，“所以不要纠结，李武同学，爆射吧！” “唔，谢谢。” 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的安慰之情还是收到了。 被这么一打岔李武倒是想到了还有桩事件没解决：“去看看一层的丧尸怎么样了。” 丧尸生存守则的关键在于不要被爆头。 所以这个躺在李武他们面前的尸群俱乐部前老板显然已经永远站不起来了。 老博格的脑袋被豌豆打成了浆糊，而新老板还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马力饮料——在突然暴起杀掉前者后，新老板宣布大家可以开怀畅饮三天，再加上那个从植物头上拆下来的武器威慑，这场简陋的夺权竟然就这么办成了。 “伱这是在演哪一出？” 李武坐在赤松五郎的身边问道，星川葵倚在门口，张望着室内的情况。 “《傻子之死》和《谎言的统治》？” 后者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你知道外界没事后，难道就不想带他们出去？” 面对这个略显尖锐的问题，丧尸垂下了脑袋，然后又平静地转首看着他：“我上楼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更想要看到真实的东西？” 他并没有指望得到回答，而是带着深深的疲惫感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后悔了。我宁愿继续活在谎言里，相信外面已经是辐射遍布的废土，只有这里是安全的家。” “我不会带大家出去的，这是我们苟活下来后应付的代价，那些被伤害得更深的病人，那些在惨无人道的实验中被摧毁心智的人，这里的人并不是受害者，同样是加害者的一部分。” 李武看了他一会儿，将小白抱着的向日葵花盆放到了吧台上：“至少添点绿色？” 双子向日葵张开叶片，好奇地转了转两只花盘。 “很可爱。” 赤松五郎摸了摸它的脑袋，“在植物园被你们拆了的情况下，是该让大伙开始熟悉植物了。” 安置了引领他们发现这里的向日葵后，李武再问了下恢复记忆的赤松有没有圣歌计划的相关回忆，得到答案后便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他听到俱乐部再次传来小阳子站C位的那个偶像团体的歌声。 得到了真实答案的赤松拿着麦克风，站在电视机下应援的声音最响。 “外面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丧尸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