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爱理纱举起怀中的抱枕，挡住了自己的脸，“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已经回卫生间补齐关键装备的光冷静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没关系，这也是我的修习还不足够的原因。” 你在这方面到底想修习什么啊？二指“真空”把吗？ 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但是李武还是顺应着气氛虚心检讨：“没错，我也有问题，没有及时发现情况的异常。” 众所周知，如果大家都有问题，那么就没有人有问题。 然而，两位女生齐齐看向了他。 “确实是小武的错。” “能有这个认知真是太好了。” 连爱理纱都一脸欣慰地说出了无情的话语，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 上当了，这根本不是在团结、活泼气氛中召开的手拉手分锅大会！而是魔女狩猎，是找出一个被迫害者的霸凌行为！ “我去收拾一下就走，你们先去二楼睡觉吧。” 李武不和这些愚蠢的中世纪民众计较，像殉道的圣子一样走进了凌乱的厨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推拉门后的刹那，堀凛光像是上紧发条后骤然放松的人偶般弓起了身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色再次变得红润起来。 爱理纱在旁边怜悯地看着她。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的话现在应该处于好想死的边缘了。 “我们上去吧。” 光深呼吸了几下后转过头说道。 “诶?” 爱理纱看了一眼厨房。 她还想再在一楼待会儿呢…… 但是，毕竟是客场作战，最终还是拗不过作为主人的好友。 光的家中并没有多余的房间，因此两人只能都挤在她自己的卧室中。 爱理纱还是第一次进入光的房间，现在正满怀好奇心地打量着布局。 “对面就是李武的房间吗？” 她趴在阳台门上，指向对面熄着灯的房间。 “嗯，可以直接从这里跳过去。” 光打开壁橱门，抱出被褥铺放在地板上，“小爱请睡床上吧。” “不不不，像我这样的人只要在角落里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就可以了！” 因为受到了超出预想的礼遇，爱理纱慌张了起来。 光想了想，把被子重新塞回壁橱：“那我睡外面。” “咦？” 她已经蹬掉了拖鞋，在床上滚了一圈后占据了外侧的位置，看来是不会再改变想法了。 于是爱理纱跨过光的身体，在里侧背对着她蜷缩躺下，很快伴随着开关的啪塔声，房间陷入了黑暗。 从学校回来，她当然不可能自备睡衣，光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稍显宽松，这个事实让爱理纱情不自禁地按了按胸前。 “之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经历？好怀念啊。” 为了转移悲伤的情绪，她开口说道，“从第一封印回来后，我好像也时不时会想起一些不存在的记忆……我们的世界说不定真的被扭曲过了。” “我也是。” 背后传来光平静的声音，“比如我刚刚想起来，她之前也来过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后，爱理纱故作轻快地开口：“是说星川同学吗？小光总是不好好称呼人家呢。之前也是，要么是魔女小姐或者是别的奇奇怪怪的叫法……” “可能是因为我讨厌她吧。”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 爱理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奔着玩票性质去组建乐队之后突然发现成员们人均五套心眼四种纠葛建立三个小团体两两敌对只有一人被孤立的普通女子高中生。 她就是被孤立的那个。 要，要怎么办啊?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是想在背后一起说别人坏话加深友谊吗不不不这样太不好了大家都是勇者部的同伴啊？ 完全没有团结精神！ 可是听到了这种类似女生宿舍最高机密级别的话，是不是也不能就这么无视？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而且说实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小光的意思…… 就在她快要因大脑过热晕厥前，被子一阵蠕动，被拽过去了一大半。 “——好像也不能说是讨厌。” “下次请一口气把话说完整！” 她的剧烈反应反倒是让光吃了一惊，爱理纱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和对方面对面侧躺着。 两名女孩的头发都还带着微微的湿气，仿佛两朵流云般并排在枕头上铺开，看上去像是一对姐妹。 “看到她有时候会产生压抑的感觉。” 光伸出双手，轻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就像这样，有点喘不过气来。” 爱理纱静静地任由她拿自己做示范，忽然开口道：“是看到星川同学的时候，还是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楼下隐约能听到厨房中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声音，仿佛在演奏一曲交响乐。 被问的一方迟迟没有回答，爱理纱像是不让她逃避一样，抓住了对方想要抽回的手。 “小光，你喜欢伱的青梅竹马吗？” 黑暗中，对方的气息紊乱了一下，初秋的气候尚算不上寒冷，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从握住的指尖上传来了一阵细不可查的颤动。 “我……不知道。” 半晌后，光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爱理纱不满地说道：“很简单，你就想象一下他们两个人将来结婚的场景……呜。” 她说着说着自己消沉了下去，“对不起，我乱说的。” “在我们踏上前往高塔之路的那一年，班上有女孩子和小武发出了缔结恋人契约的请求。” 光的声音轻得像是云端垂下的丝线，仿佛仅仅呼吸就能将其吹断。 “六年级的时候竟然就有人表白——是什么样的女生？结果呢？” 虽然不明白她突然说起这个的用意，但是爱理纱还是像晚上听到舍友讲八卦话题一样被勾起了兴趣。 被褥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光摇了摇头。 “小武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我恰好听到了她和朋友说的话，在她做出行动的前一天，约她在教学楼后面见面了。” 光像是寻求支撑一般回握住她的手，“我说，小武已经和我立下了盟约，不能再和别人签订其它契约。” “那，对方是什么反应，生气了吗？” 爱理纱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会作何感想。 “她惊讶地道歉了，说只知道我们是邻居，不知道还有别的关系，然后祝我们升上中学后也能一直在一起。” “看来是好人呢。” 堀凛光点了点头：“是很温柔的人。” 她蜷缩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觉得我做了不好的事，犯下了错误。” “只是小学时代的事，没关系的！” “可是，当时却感到了高兴。” “诶？” 出人意料的转折差点把爱理纱甩飞出去。 被光抓着的床单泛起一轮褶皱，她的声音还在黑暗中流淌：“明明不应该为此开心的，可是喜悦的心情却没办法抑制住，因为我守护住了对于小武来说唯一的‘特别’。” “所以，小爱之前问是不是喜欢，我真的不知道。” 她倾诉着自己的内心，“就好像大家离不开空气一样，我需要小武。” “太过于沉重了！” 爱理纱忍不住吐槽道，“难道小光离开他后还会睡不着吗？” “有的时候会，不过那时会一边想着小武一边让自己精疲力竭，这样就能睡着了。” 爱理纱宕机了几秒钟后才理解这里的“精疲力竭”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你你怎么能把这种事随便告诉别人？！” “不是小爱问的吗？” “希望我下次能立刻明白的是数学题……” 又安静了一会儿后，爱理纱再次轻轻开口：“不管是不是喜欢，现在也没办法再告诉他了吧。毕竟星川同学已经成为了恋人。” “我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 光翻过身，把手搭在额头上仰望着天花板，“毕竟只是盟约而已，去阻碍小武和别人缔结更上级、更‘特别’的约定是不行的。” 爱理纱有些讨厌起自己的吸血鬼体质。 如果不是它的话，自己就不用因为看到对方眼角流出的液体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是，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像是抱怨又像是哭泣的话语，在爱理纱的心中引发感同身受般的酸楚，她抱紧光以示安慰。 “好硬。” 从怀中发出了嫌弃的声音，爱理纱一把推开了友人。 “过分！” 光抽了抽鼻子，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谢谢你，小爱。” 从楼下传来的交响乐曲最终归入寂静，很快传来开关门的钝响，不久后阳台对面的房间里就亮起了灯。 爱理纱望着它，直到微黄的光芒熄灭后，才重新转过身面对着墙壁。 就算闭上眼，也能听到床时不时发出的吱呀声，仿佛从中触碰到另一名少女辗转反侧的不安。 “其实，我可能也有和小光一样的心情。” 床铺的震动消失了一段时间，但爱理纱猜测对方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睡着，怀着类似交换秘密的目的说道。 “虽然性质上大概不完全相同……毕竟我们只认识了不到一年，不过我能体会你对星川同学的情感。” 爱理纱带着些感慨，回忆起应该是在“原本的世界”发生的事，“当时我觉得能够和他一起战斗的星川同学实在太过耀眼……非常的羡慕。” 没有人回应，她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当知道他们两个人表白之后，甚至会觉得‘果然是这样’啊。但是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 吸血鬼少女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包括后来总是想着去咬李武的脖子，一大半也是出于想气一下星川同学的动机……” 光还是没有说话，爱理纱犹豫了一下后，提议道：“……要不要说出来？把我们的想法？” “不行，太大胆了，星川同学知道后会怎么想呢？” “可是那样至少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等等，万一成功的话，我和你是不是就要变成敌人了？” 像是在讲单口相声一样，爱理纱自言自语，但得到的只有冷暴力般的寂静。 纵然是个性柔顺的她，也感到有点生气了。 “小光，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猛地坐了起来，掀开旁边的被窝，“你肯定还没睡着吧——” 被窝下方空空如也，只能看到带着些许余温的凹陷。 此刻，爱理纱的脑海中开始了倒带。 “小爱请睡床上吧。” “那我睡外面。” 阳台门打开一道缝隙，像是一张咧开嘴大声嘲笑的人脸。 “小！光!” 爱理纱翻身下床，同时顿悟了一件事。 不是“就要变成敌人”，而是“已经变成敌人”。 堀凛光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门，抖动着猫耳，像一名娴熟的间谍般跨入青梅竹马的房间。 这就是勇者的潜行技巧！ 其实原本她只是因为自己难堪的样子被爱理纱看到了，觉得有些丢脸，所以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可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跳到了这里的阳台上。 爱理纱对不起。 对自己抛下的朋友稍微感到抱歉，光走到了青梅竹马的床边，面朝着他屈膝坐下。 对方安详地睡着，睡姿不太端正地在床沿垂下一只胳膊。 她挥动着尾巴，缠上他露出的手腕。 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她一直相当清楚，毕竟已经不是骑着自行车大晚上跑到城郊的水塔看星星的小学生了。 换句话说，已经不是只有他和她，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了。 所以，就只在这种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仅此而已地跨过那条界线一步吧。 她往前凑了凑，俯下了身子。 那时候，在社团大楼的天台上看到的那一幕，实际亲身体会到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良久之后，光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分开，擦了擦嘴角。 她仿佛做贼心虚一般，慌不择路地向外逃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临时的室友应该没有发现她的秘密行动，已然睡下，室内安静无声，光蹑手捏脚地躺回自己的被窝，合上眼睛。 这一次，她很快就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