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茉莉去法师塔搬回来几把椅子与几套餐具，黯与银杏仍然没有停止互讽，不仅如此，连烈焰也掺和了进去，乱添麻烦。 再加上周围的女仆们，偶尔也会插上几句嘴，一时之间，场面竟然变得有些混乱。一旁，那对表演着相声的姐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坐下吃起了烧烤。 银杏的女仆们，言行举止都十分随意，还经常和银杏互开玩笑，甚至是互相嘲讽、打趣，若不是穿着女仆装，很难能看出她们是女仆。 无视乐在其中的喧嚣与纷扰，茉莉把椅子与餐具分发了下去，随后，她没有坐下与大家一同享用晚餐，而是领着啦啦与小黑来到了不远处的空地，取出了一口大铁锅与一大块生肉，给她俩做起了饭。 天秤见状，起身走了过来，准备帮忙，她倒不是不放心茉莉的厨艺，只是想清静一会儿。 太乱了。 炖个肉，茉莉还是能炖明白的，是否好吃再说。 “怎么感觉最近吃得好像都是冷鲜肉和冷冻肉？”天秤拿起了已被茉莉提前解冻好的肉块，掂量了一下。 “便宜，我弄到了很多。” “你买了多少？” “要是啦啦自己吃，够她吃两三年的。” “这么多？哪怕是冷冻肉，这么久也会放坏的吧？” “不要紧，我特殊处理过了。” “哦……下次还是少买一点吧。”天秤以为茉莉买前没有估算好，失误了。 “嗯。”茉莉轻应了一声。 她刚才说的是“弄到了很多”，而不是“买到了很多”，但是天秤仍然下意识地以为是茉莉买的，茉莉对此也没有解释什么。 “我想开一个牧场。” 蹲在地上的茉莉，用一根铁钎子戳了戳铁锅下、已烧得通红的木炭，轻声说道：“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解决一下口粮问题，这么做的话，能省下不少钱。当然，如果能赚到钱就更好了。” 她最近越来越看重各种资源了，尤其是食物方面的资源。 “我不反对，不过……你有那个精力与时间去经营牧场吗？” “可以雇人管理，我不会去经营。” “那也行……你想好在哪里开牧场了吗？” “没有，我只是突发奇想……”茉莉沉吟了片刻，说道，“嗯……应该不会在永恒之地，这里的土地太贵了，开牧场不合算，还是去外面买一片草原比较好……你感觉哪里好？” “如果是草原的话……”天秤思索了片刻，建议道，“我觉得棕兽人部落很不错。虽然绿兽人的草原也很好，但是那里太乱了，相比较于绿兽人们的凶悍好斗，普遍情况下，棕兽人们的性情要温和很多，很少听说他们会打仗……对了，我听同事们说，绿兽人部落好像要和莫兰格帝国打起来了。” 茉莉摇了下头，平静地说道：“绿兽人部落未必会和落日帝国再一次联手，他们的敌人，也未必是莫兰格帝国，那里的局势太乱了，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茉莉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看着吧，当战争的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这次参战的国家或部落，没有一个赢家，所有的贪婪之人，必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灭亡的，未必只有莫兰格帝国。” “为什么这么说？”天秤有一点不太相信，质疑道，“没有好处，他们会发动战争吗？他们又不是傻子。” “不傻也不聪明。自作聪明、野心勃勃的笨蛋总有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以旁观者的心态与角度去看待问题。在某些人看来，得到的好处可能会大于坏处……就够了，就可以为此去豪赌一把了。在他们的眼中，此时的莫兰格帝国就是一块大肥肉。落日帝国不可能放弃这次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它早已落魄了，但是却没改掉喜欢掠夺的坏习惯。” “……” 天秤想了想，突然觉得……茉莉的话听上去，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你的年纪这么小，为什么能想到这么多东西？是专门研究过吗？你有时间研究这些领域吗？”天秤感觉很奇怪。 “没有时间，也没有研究过。” “那你……？” “早上看看新闻报纸，随便想一想就能分析出一点东西。” “我怎么分析不出来？” “……” 茉莉简单的思索了一下，把烧得微红的铁钎子，从木炭中取了出来，指向了啦啦，并且在一点一点地靠近啦啦的脸颊。 啦啦的注意力被铁钎子吸引了过来，她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铁钎子，没有一点想要向后闪躲的意思。 趴在啦啦后背上的小黑，也模仿着啦啦歪了歪头，看向了铁钎子，眼神充满了“智慧”。 就在铁钎子快要碰到啦啦脸颊的时候，茉莉把它收了回来。 “看看她们，你明白自己为什么分析不出来了吗？”茉莉把铁钎子又重新插回到了木炭中。 “你说我笨？” “我没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应该对她俩的智商抱有偏见，这样不好。” “你少转移换题。”天秤看着茉莉，认真地询问道，“我问你，你会插手这场战争吗？” “不会亲自插手。” “真的？” “真的。” “你别骗我。”天秤觉得茉莉不是那种会置身事外的性格。 “我不会骗你。”茉莉柔声说道。 “……好吧。” 其实，天秤的心情此时是有一点矛盾的，一方面，她希望茉莉不要插手其中，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看到战争。 尽管天秤像是一张“白纸”，但实际上，她自认为，自己比茉莉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如果魔女们想要制止一场战争，那么肯定是能够制止的。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喜欢多管闲事的魔女，出面调解、制止呢？ 据天秤了解，不存在什么不能插手外部势力的契约或规则，即使有，这种契约对于魔女们而言，与废纸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认为，之所以没有魔女出面，肯定是因为大家都默认了，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表面上是两大帝国、绿兽人部落与一部分王国之间的争斗，但实际上，可能涉及到了一些长生种们之间的内部斗争。 没错，是长生种，而不单是魔女。 那些国家的背后，都是有“人”的。 阿耶沙会长可不是什么胆小之辈，连她都不想趟的浑水，只能说明了“水”足够深，深到能让信诚商会只要敢下“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一般情况下，魔女们不插手外部势力的斗争，只是因为她们不想得罪谁谁谁。 不去深入了解的话，谁都说不准，一个帝国的背后，站着谁。 很有可能是也是一位魔女。 天秤也不知道那些国家或部落的背后，是谁，又或者是哪方势力？但她知道，肯定是有“人”的。 据天秤所知，几个月之前，茉莉前往了莫兰格帝国的皇城，把皇帝给弄死了，这件事情其实是可大可小的，如果是别的魔女，那么这件事情可能会闹得很大。 若是别的魔女，那么来控诉“凶手”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位傻了吧唧的三皇子，舆论更不可能被压下得那么快，仅过了不久，就没有多少人讨论了。 莫兰格帝国背后的势力，即便弄不死那位“凶手”，也不会让对方好受的。 不过茉莉却不同了，莫兰格帝国背后的势力，宁愿放弃莫兰格帝国，也不会得罪茉莉的。 事实上，她们也确实放弃了莫兰格帝国，因为她们看出来了，茉莉对莫兰格帝国的印象不太好。 她们放弃得很果断，生怕会受到牵连。 为什么很多人都认为，莫兰格帝国是一块“大肥肉”？不仅是因为帝国内的局势乱，更是因为它被放弃了。 当初，天秤之所以会选择住在茉莉家，不单是因为她怕水晶兰对茉莉不利，也是怕某些势力对茉莉不利。 但是这种话她又不能对茉莉说，因为她怕茉莉会追究下去。 天秤对茉莉的搞事能力可太了解了。 随着时间过得越来越久，确定那些势力不会对茉莉不利，更不想得罪茉莉后，天秤才渐渐放下了心，对茉莉的安危也没有那么看重了，允许好友自己出门了。 然而，实际上，茉莉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猜到了，即使从来没有人对她透露过什么。 她只是装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毕竟，毫不知情去做某些事情，与“我明知道会得罪谁，还会去做这件事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她不仅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以后还会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除非有人忍不住了，主动跟她透露了相关的信息。 茉莉不怕得罪谁，只要不得罪女王大人，不和老师反目成仇，谁都无所谓。 她早就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从小到大，自己没有接触过太坏的人，认识她的人、她认识的人，好像都是好人，都对她很和蔼，都很有礼貌。 那么……她们真的都是好人吗？ 茉莉不确定，但她敢确定的是，如果自己的天赋没有那么好，如果她的老师不是银杏，那么，她肯定会接触到坏人，哪怕这里是永恒之地。 “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到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这句话，茉莉前世听说过，她明白，自己之所以碰不到坏人，是因为她足够“强大”，她越强，所接触到的人越好。 最起码，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很好。 不知不觉间，天边的晚霞渐渐暗淡，深秋的寒意笼罩夜晚，暮色随着星移斗转。 “喂！我说你俩在那嘀咕什么呢？不吃饭啦？肉炖好了吗？炖好了就过来聊会天儿！”银杏招了招手，大声喊道。 天秤闻言，把炭火熄灭，然后盖好锅盖，嘱咐啦啦闷一会儿再吃后，和茉莉回到了餐桌前。 此时，餐桌上的氛围渐渐缓和了下来，黯和银杏可能是吵累了，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 “来，我的好茉莉，吃点为师烤的“爱心烤鱼”。”银杏把一条烤鱼放到了茉莉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可是它的形状……不太像是爱心。” “吃的是心意，不是形状。” “哦。”茉莉浅浅地品尝了一口，客观地评价道，“您的心意……也不太像是爱心。” “你是不会吃。” “您是……不愿意吃，所以给我了吧？” “咳！瞧你这话说的，为师是那样的魔女吗？” “是。” “是个屁！” “对，是个屁。”黯淡淡地说道。 “我看你今天晚上的屁股是真欠揍了！” 银杏撸起了衣袖，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吓唬黯长老的时候，她又把衣袖放下了，转移了话题。 “不是，你怎么养那么两只魔兽呢？”银杏对茉莉说道，语气中尽是不解，“又能吃、又傻、还不好看，容易吓着人，让人做噩梦。你瞅小四儿养的这只“火鸡”多好看！” 甘露与不死鸟仍然没有睁开双眼，视银杏的话为耳旁风，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也让茉莉一时不确定，甘露前辈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小黑是您给我的，您说我为什么要养？”茉莉提醒道。 “咳！”银杏轻咳了一声，道，“先不提小黑，就说啦啦，你为什么要养啦啦？你能得到什么？心脏病吗？” “我不为得到什么。” 茉莉平静地说道：“啦啦也不属于我，她永远属于她自己，我只是想把她抚养长大，仅此而已。 “在这段路途上，我们会并肩而行，共同成长，共同生活。 “待啦啦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后，她若是想要出门闯荡，见识一下更为广阔的天地，那我便会放手，让她去闯荡。 “若是累了，受委屈了，那么也可以随时回家找我，在家里歇息片刻。 “她若是想陪伴在我的身边，不想走、不愿离去，那我也不会驱赶，便与她互相陪伴。 “我觉得……这样挺好，伙伴比主仆更好。 “不仅是啦啦，小黑也是如此，小白更是如此，包括小茉莉，她也是如此，她们只属于她们自己。什么时候想离开了，想要出去玩儿，那么随时可以离开，走之前，记得与我说一声就好。 “我记得，我创造小茉莉的时候，看到的那个8级魔法的名字，叫“小伙伴”，而不是“仆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这时，甘露终于睁开了橘红色的双眼，看向了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