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有自己一家门吃团圆饭的,也有小孩在外地,索性就跟张浩南一起在食堂拼一下,所以到了下午,去厂里打下手的人很多。
男人一个个戴着袖套、套着围裙,一边吹牛逼一边干活,上水、搬气瓶、架蒸笼、拌凉菜等等活计,都是男人要做的。
女人则是忙着布置台面,桌椅板凳还有锅碗瓢盆筷子调羹,然后就是准备红纸包点小钱当压岁钱,这些男人都不过手。
留在厂里的工人,也都守着电话机给家里打电话,方言天南海北,最远的老家在川西,讲着讲着就笑着眼眶湿润,但并不悲伤,只是高兴。
“妈,爸爸和你都还好吧?唵?猪还没杀唛?杀去算喽噻,我你不用担心,安逸得很,老板儿发了红包,没得开钱哩地方。娃儿读书要认真哦,我们老板儿大学生,名牌儿哩,好霸道哟……”
“哈婆娘还好嘛,要得,新年子过来耍嘛。我再做三个月,厂长说可以让娃娃过来读书,有有有,有小学,就在这儿,没得好远。我跟你说,老板儿不一样,管娃娃读书管得非常严,他有个弟弟嘛,那真是堵在角落里打啊。不不不,不是伱想哩那样,你不晓得,老板儿好大哩个子,两百斤哩机子嘛,一个人搬,吓人不嘛……”
“就我这儿是这样哩,别哩厂不得行,不一样。劳动节我请个假嘛,回去接你们一起过来。娃儿还是要读书……”
“好,你们也抓紧弄年夜饭,我也要去帮忙,不然不好意思噻。巴适巴适,巴巴适适哩……”
打完电话之后,盯着听筒咧嘴傻笑了好一会儿,樊振华隔着老远喊道:“老曾,过来挂一下灯笼。”
“来喽~~”
穿着工装的老曾个子不高,像是冒险一样找到了这个犄角旮旯的村落,然后找到了一份让他出乎意料的工作。
不远处,张浩南正在检查一群孩子的试卷、成绩单,其中包括两个厂里的小家伙黄有为和黄来有。
“嗯,可以,都及格了。明年应该能顺利过关,就要准备高中文凭。”
“啊?还念啊?”
“不念就滚。”
“……”
黄有为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站车床面前一天他都站得动,可念书是真的痛苦,而且是无比痛苦。
要不是师傅樊振华天天盯着,他真想偷懒。
可要说让他辞职不干,他一万个不情愿。
好多老乡一年下来都没剩几个钱,他跟黄来有都存了一些,还给家里汇了两千五。
修个院子再加个厕所绰绰有余,要是愿意,还能把主屋抬一层。
老板除了蛮横不讲道理,什么都好。
“怎么?你还不服气?”
“没有……”
低着脑袋认怂,黄有为一想到出来打工还要做试卷上课,就感觉无比魔幻,不过师傅樊振华也一样,这么一想,心里也平衡了。
“这个收好。”
张浩南摸出两个红包,黄有为、黄来有一人一个,不多,五十块钱。
一看有红包,兄弟二人顿时喜上眉梢,咧嘴直笑。
“你拿红包倒是挺快的嘛。”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争取后年拿到高中文凭,到时候安排你们做个班组长。”
“好!”
升官发财,果然是原动力。
找老婆这种事情,两个少年还没啥想法,每天干活读书,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想去游戏厅、溜冰场……本地老板认识他们,不让进。
于是莫名其妙就攒了钱。
两兄弟老家接电话也要去村部,但干部不像老曾老家那么好说话,也是为了省钱,所以就没跟家里拜个年,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家里收到汇款,在乡里打过电话来,表示收到了钱,也顺便说了家常。
让黄家两兄弟离开后,张浩南看着张浩伟的成绩单,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十三四岁的,你是最有希望考起重点的,继续保持,以一中为目标。”
“嗯。”
对张浩南极其畏惧的张浩伟,连忙点点头,甚至松了口气,他本以为有几门成绩一般,会被张浩南说,但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年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不用管你妈,她说什么废话,你说给我听,我来帮你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