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英格兰地区出现了猪瘟,国家发布了紧急通告,禁止携带任何猪胚胎和精液进入中国,这次猪瘟就是典型的“烂肠瘟”,长三角地区的农业相关部门都是比较紧张的。
不紧张不行,这玩意儿来一次就是集体扑街。
所以预防工作至少基本的走访通知,是要农技员下沉到一线养猪场、养殖户的。
再敷衍了事,通知首先要到位。
至于说防止定点投毒制造市场混乱,那就不是农业相关部门的事情,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业务。
哪怕互联网二十年后极其发达,但对这种操作不敏感的网民还是百分之九十九。
一个万头养猪场,至少可以让一个小县城个把月肉贵,肉类储存和运输,都是非常麻烦、严格的事情,调动上如果没有主管职能部门主持,其实很难协调好。
因为涉及到权责问题。
我的猪肉要是在你的地盘吃出了事情,是你担责还是我担责?
所以通常情况下,就需要大领导有勇气承担责任。
万幸猪肉贵的时间段很少,而想要维持一个大宗物资价格稳定,本身就是非常了不起的系统工程。
张浩南作为养猪大户,今年马上第五个第六个“大桥养猪场”就要建设,所以姑苏、沙城农业相关的部门,都专门过来开了一个督导预防会议。
去京城吹牛逼这事儿都可以放一放,但生猪绝对不能出问题。
因为张浩南的两个养猪场,还是松江市肉类供应商,不是说要拍松江的马屁,而是几乎所有大型工业城市的肉类供需,都必须稳定。
松江首先是最强工业城市,其次才是剩下的乱七八糟头衔、功能。
开督导预防会议的,肯定也不可能只有“大桥养猪场”,基本上沙城、江皋、綦江三地的大户,都到沙城开了个会,顺便也是通个气,在生猪供应的调控上,要紧跟国家步调。
补贴给多少,怎么给,分管农业的姑苏副市长也讲得明明白白。
之所以江皋、綦江的大户也会来沙城,原因就在于类似虞山、金仓、鹿城等地的大型养猪场,都跟綦江有关。
而江皋的大户则是跟“沙城食品”有关,不挂“大桥养猪场”头衔,只有沙城食品控股的,一般上税还是在江皋,是江皋本地老板门路广,做通了沙城食品的生意。
像“大桥养猪场”这样的规模,已经是可以在县城下巴朝天走路了。
张浩南在长江两岸的口碑,可不是只会带人把竞争对手的家给抄了,亦或是把搞事儿的瘪三捆扎好了泡一下冷水去去味儿,能交个朋友的,他也不吝啬。
还是那句话,和气生财嘛。
不过二十三号通知,二十四号开紧急督导会议,二十五号安东县王熙那里又传来了头疼的事情。
主要是夏粮的征收,有几个村干部被农民打成了重伤,矛盾冲突其实很简单,种地不但不赚钱,还往里面倒欠。
往日里没有比较其实还好,但去年因为吕卫东开发出了雪饼、米饼这种同类膨化竞争产品,张浩南也同意了吕卫东的建议,打算在淮河沿岸择地投资一座米果类零食加工厂。
生产线没啥技术含量,梁溪十几年前就有同类产品,但是利用率无限接近于零,主要是没有开发市场的资金。
崇州的生产线就是从梁溪采购的,然后做的是倭奴同类产品代工。
张浩南现在敢自己做米果类膨化零食,不仅仅是自己现在手头上已经有了几个品牌,最重要的是渠道很广,能深入到农村一线小卖部。
所以今年铺货的时候,对大米的需求量暴增。
去年晚稻因为是优质粳米,张老板可舍不得糟蹋这么好的米,所以都是拿来卖或者当员工福利的,今年的早稻籼米,才是用来加工成零食的主力。
张浩南给的价格还行,所以这就导致在国家夏粮征收过程中,旧年的常规环节出了问题。
农民又不傻,多出来的我卖给南蛮子有啥问题?
但当地农民并不知道同村的村干部去年还没有平账,这就导致他们不得不狐假虎威去从农民手里抢粮。
核心问题就是个“阴兵借粮”,当然个把村庄的量,也不至于弄成“火龙烧仓”。
可惜发生了重大事故,那没辙,两江省省府空降调查小组,又因为涉及到“沙城食品”,所以也要提前沟通。
“我说学长,我他妈啥也没干,这也要找我约谈?有没有搞错?”
“妈的,现在县里面把压力都弄到了我身上,希望我说服你,把收购价下调,一百斤下调十块钱。”
“他妈的就为了十块钱?!”
“那伱以为呢?你以为两江省南北一样发展水平?!”
自从在基层呆久了,王会长的儒雅风范无限趋近于零,并且有向着徐主任狗叫的方向发展。
电话另外一头,王熙抓狂地挠着鸡窝一样的头发,三十几度的天气,他已经连着六天没洗头了,根本没空。
胡子茂密又凌乱,天天往农村跑,旱厕蹲了一个又一个,人直接暴瘦十一斤,曾经风华正茂的青年,现在去电影里演个中年丧子的角色仿佛也没啥问题。
“等等,他妈的去年收购价不是一百斤五十一吗?”
“你他妈也知道是去年啊!艹,今年早稻退出保护收购价你不知道?!”
“卧槽?”
“你他妈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张浩南懵了,“卧槽我真不知道,再说沙食的收购合同,一般都是秋粮结束之后就签夏粮,我们要养猪的啊,稻糠麦麸肯定要保证库存,这谁能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个事情。”
“妈的去年就通知的好吗?今年三分月还又通知了一次,去年你不知道,今年呢?”
“三月份?三月份我老婆生的满周岁,小老婆八号生了双胞胎,我忙着陪老婆们呢,哪有空管这种事情。”
“……”
王熙内心无限大的羊驼突然奔腾而过,手指攥着手机,指关节都发白了。
让你妈!
“那今年啥情况?我是说价格。”
“三十五三十六,一百斤。”
“卧槽……”
这时候张浩南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合着他无意间把安东县的某些村干部给碾死了?
要是高个五块钱,兴许农民也就无所谓了,一家算高一点五亩地亩产一千斤,也不过是二十五块钱,多打一天工吧。
现在高了十五六块钱,照五亩地计算,小孩的校服钱这不就有了吗?
七十五块钱的心理预期最大不同,就是这里面包括一张五十元整的“大票子”。
“妈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常市场操作,他妈的我还受这个委屈?给我传话过去,他妈的敢再来烦我,老子再涨十块钱!再叫再涨!”
“唔……”
“怎么了?”
“要不你再涨点儿?”
“我去你的,滚!”
王熙一听这孙子还能再涨,顿时一切不满烟消云散,并且喜笑开颜。
“别别别,我是说真的,你要是还有余力,说不定这次问题解决起来会比较轻松。”
“先说清楚,对你有没有帮助,能不能让你升官?”
“你他妈能不能说话少这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