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一封送到御前的奏章 今天的这场春雨越下越大了,不少雨水被风吹到了凉亭里。 李冕的宁绸圆领袍沾染了水珠,撑起放在一边的仕女油纸伞,迈步前往了府里。 李冕没有直接回到东梢间的书房,顺着略显狭窄的后门,走进了覆盖了琉璃绿瓦的回廊,把手里的仕女油纸伞交给小厮,跺了跺千层冲呢底官靴上的水渍,前往了清客园。 李冕走进清客园的明伦堂,查看了一遍女清客的课业,随后把芸娘单独叫了出去。 芸娘拿着小算盘,正在珠算着最近的银利,由于有几笔银子拖欠了,这个月收不上来了,脸容上出现了忧愁的神情。 李冕想要伸出手揉捏芸娘的脸蛋,像是揉捏雉奴一样,扯成面团。 担心捏了她的脸以后,被她索要一分银子,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李冕说出来把她叫出来的目的:“你去一趟崇文门,叫来府里的大伴马云,有事情交代给他。” 芸娘作为府里的四名贴身丫鬟,哪里肯干跑腿的活,按理来说不会答应才对。 她那张清瘦秀气的俏脸,却是露出了笑嘻嘻的笑容,双手捧在胸前。 意思再明显不够了,讨要赏钱当做跑腿银子。 “你呀。” 李冕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芸娘的瓜子脸:“你是知道的,我身上从来不装银子,等到叫来了府里的大伴马云,直接去红桥那里领一分银子的赏钱。” 芸娘喜滋滋了:“就等着姑爷这句话了。” 她立即跨着端木良锦匣子做成的小挎包,如同郎中随身携带的药箱,亲自赶往了崇文门。 李冕不是不想让府里的其他丫鬟去,只是崇文门税监太监的官署衙门不是谁都能进入。 官员为了夹带私货,整天安排人前去拜访马云。 只是府里的普通丫鬟,进不了税监太监在崇文门的官署衙门,更别说见到府里的大伴马云了。 说破天了,再是自称长平公主的人,只会被当做挖空心思想要钻营的小心思,认为是在扯谎,谎称是长平公主身边的人。 只要涉及到了银子,芸娘比起谁都要热心的多,很快就叫来了府里的大伴马云。 他已经是崇文门的税监太监了,可谓是位高权重,在外面不知道驳了多少朝廷重臣的面子。 马云回到府里,依旧是谨小慎微的样子,始终把自己当成府里的奴仆。 他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走向了东梢间的书房,顺着回廊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在胡思乱想。 驸马过去从来没有找过他,现在掌管着府里的银钱,突然把他叫来了。 难不成是以前的账目有问题,查出了一些对不上的账目。 马云苦了脸,心里直呼冤枉,他这些年来在府里一直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做出任何中饱私囊的行为来。 也就是在崇文门担任税监太监以后,贪腐了不少银子,凭借手里的权利,为府里谋取了很多好处。 但那些都是外人的银子,不要白不要,比起漕监太监刘瑾来说,他简直就是清官廉吏了。 李冕坐在窗棂旁,正在欣赏春雨拍打在枇杷树上的风景,余光看见了站在东梢间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马云,脸上还带着忐忑不安。 李冕笑了:“大伴进来吧,这一回叫你过来不是为了你的事情,也不是为了责怪你没办好差事,是为了另一件事。” 李冕站起身来,拿出红木书案上早就写好的一封奏章了,交给了大伴马云:“今天把你叫过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把这封奏章拿到宫里交给陛下。” 马云听到这话,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脸容惨白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不去接过来驸马交给的差事。 他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心惊胆颤的接过了官青纸奏章。 等到他的双手接触到官青纸奏章,手心早就被冷汗湿透了,脑门上也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雷霆雨露具是天恩。 这句话对于马云这样的太监来说,更是一直恪守的行事作风,不敢有任何的僭越。 太监在外面嚣张跋扈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不把任何官员放在眼里,原因在于他们的恩宠来自于嘉祯皇帝。 有利也有弊,来自于嘉祯皇帝的恩宠可以让所有官员惧怕镇守太监。 却能用一句话,罢免了太监手里所有的权利。 马云如今看似是官员们上赶着巴结的崇文门税监太监,只需要嘉祯皇帝的一句话,他手里的所有权利都会不复存在。 马云不是个喜欢权势的太监,只是不忍心再看到长平公主被人欺负,而且还要被刘瑾等家奴刁难。 只要他掌握着崇文门的税监大权,刘瑾就不能克扣了府里的各种贡品,只能按照常例把所有的贡品送来。 马云伸出了苏绣官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嘴皮子哆哆嗦嗦的说道:“驸驸马对朝政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可以与公主商量,不用把心中的不满写成奏章送到宫里。不是奴婢多嘴,万一惹得陛下不高兴,恐怕驸马保不住驸马的头衔了。” 他这番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李冕,寒门读书人肚子里纵是有着再多的愤懑不满,以及对朝廷的各种牢骚。 私下里没人的时候,想怎么说都可以,千万不能写成奏章送到嘉祯皇帝的案头。 这种事情发生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倒是稀松平常,不过是女婿和岳父说两句牢骚话罢了。 在天家却不同,不要因为自己突然有了驸马的身份,成为了过去高攀不上的权贵。 便志得意满的自傲了,有了指点江山的心思。 嘉祯皇帝可是毫不犹豫地把皇后娘娘给废了,何况一个没有任何血亲关系,更不是枕边人的驸马了。 李冕知道马云误会了,坦坦荡荡的说道:“这封奏章里不是牢骚话,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大伴如果不信,可以拆开来亲自看一遍。” 马云苦笑了一声,讨饶道:“奴婢哪里敢看驸马写的奏章,刚才那些话是奴婢多嘴了,不应该说出一些惹人心烦的话来。但那些话全是奴婢的肺腑之言,不想眼睁睁看着驸马失去驸马的地位,更不愿意看到公主从今以后孤独终老。” 朝廷把女人的守节看得很重,市井妇人还有偷汉子的可能,被全天下臣民百姓盯着的公主,不能作出任何失节的行为来。 公主只要没了夫君,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要一辈子守寡了。 也要为夫君守节,为两京十三省的女子做出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