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想裂土分王?就凭你姓朱?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时光荏苒。 转眼到了六月初一。 于谦、李贤每日都有奏章入京。 孙原贞也到达宣镇,朱祁钰令寇深、范广送入京的密奏,全部抄送一份送到孙原贞手上,让孙原贞时时知道那支骑兵的动向。 目前,战事最激烈的是辽东,喀喇沁部深入长城内抢掠,李贤守边捉襟见肘,防范不佳。 梁珤已经出京,正在赶往辽东的路上。 反倒是大宁城,是最安静的,鞑靼和于谦相持,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鞑靼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于谦善守,把大宁城守得跟王八壳子一样。 满都鲁汗倒是想兵分几路,甚至想绕过大宁攻打京师,想想还是放弃了。 于谦是什么人? 把瓦剌打得像孙子一样的战神,他会不知道大宁后方防御弱环? 估计早就设下陷阱,等着满都鲁汗上钩呢。 幸好,于谦没有开城野战的打算。 彼此相持,陷入僵局。 满都鲁派亲信组成使团,入京和谈。 春闱临近,京中极为热闹,客栈、饭馆人满为患,勾栏瓦舍狂蹭热度,诗会、文会一天办几十场,各大花魁你方唱罢我登场,京师的繁华,丝毫没有受边关战事影响。 而京中的报业更是如雨后春笋。 为了区分官方邸报,民间改为报纸,那些文人,恨不得天天办文会,天天发报纸。 他们办报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自我陶醉。 户部收税收到手软。 多少商人看准时机,疯狂办报,这股风气正在从京师蔓延到天下,如今江南也开始了办报风潮。 每天要是有好报纸,都会送入宫里让皇帝品鉴。 朱祁钰算见识到了大明的文风荟萃。 申时。 “宴席准备好了?”朱祁钰还在处置奏章。 日理万机有些夸张,但他每天要看一千多件事,要是一本一本奏章读的话,恐怕十天也看不完。 幸好司礼监、内阁、军机处,三方协作,释放了他的双手。 他只负责看就好,不必逐一批复,也不必事事费心,做到心中有数即可。 也要感谢贴黄,让他有足够的精力,看完全部奏章。 “回皇爷,都准备好了。”冯孝磕头。 “时间到了,就宣诸王入宫。” 朱祁钰接着看奏章。 酉时,准时,诸王列队入宫朝觐。 朱祁钰身穿冕服,等朝觐之后,再去换常服。 其实只是顿家常便饭,没必要搞得跟大朝会一样,令诸王身穿王服按礼觐见。 一系列的流程一个时辰都走不完。 朱祁钰纯粹是折腾诸王。 流程走完。 “诸王落座吧。”朱祁钰去内宫换上常服。 诸王却真的遭罪,穿着厚重的冕服坐在殿里。 好在今天外面下雨,天气凉爽一些,上一次那天热得,有几位都热出了病。 “漠北王病了,朕就没让他来朝觐。” 朱祁钰解释道:“宁王,你会不会在想,漠北王的病和朕有关系?” 您可真记仇啊! 宁王扑倒在地上:“微臣对陛下之忠心日月可鉴,绝对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啊!” “太阳和月亮能不能看见朕不知道,反正朕看不到。” 朱祁钰嘟囔道。 偏偏这嘟囔的声音,整个乾清宫都听见了。 宁王如遭雷击,难道要让我把心挖出来,给您看一看吗? “落座吧。” 朱祁钰环视众人道:“皇太后也没来,不是病了,而是皇太后不想见到某些人。” 诸王心里嘀咕,那个某人,是您吧? “太后也没来,诸王不会介意吧?”朱祁钰慢悠悠问。 介意有用吗? 诸王只能叩拜,劝皇帝切勿劳烦两宫太后。 “太子也没来。” 朱祁钰道:“太子正在苦读功课,不宜参加这等场合,以乱心智,诸王会不会暗骂朕,对太子不慈呢?” 又来? 诸王不停磕头,陛下求求您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们都出不了宫了。 其实,诸王已经猜到举办这场宴席的原因。 宗室里的将军都没入京,所以皇帝生气。 “宫中之事,吾等外王不敢置喙!”宁王聪明啊。 这种事,说了是罪,不说也是罪,干脆用不敢说来回答,绝对聪明。 诸王立刻跟进。 朱祁钰吃了个瘪。 没错,诸王要是敢评论,不论对错,他都直接抽他们。 天家事是你们配评论的吗? 伱们算什么东西? “都起来吧,落座。” 朱祁钰嘴角翘起:“朕举办这场家宴,无非是想念大家了,没别的意思。” “上一场家宴,过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大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湖广拆分成湖南湖北,由韩雍和年富,各领一省,如今欣欣向荣。” “当然,这里面也离不开湖广诸藩的支持。” 一听这话,荆王、武冈王、荆州王,泪如雨下,你们用的都是我们王府的钱啊! 王府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钱多。 好在皇帝还算有点良心,武冈王、荆州王虽然是郡王,却以亲王制建府。 那府邸他们去看了,那叫一个富丽堂皇,主打的就是一个豪华。 看完之后心里稍微平衡。 住这宅子,又在京师繁华之地,不比当个乡下土霸王强? “虽然边境还在打仗。” “但是,鞑靼于大宁城外与明军相持,已经派使前来和谈了,京师基本无虞了。” “辽东虽然也在打仗,大明损失惨重些,但喀喇沁部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兀良哈、女真人都在劫掠喀喇沁部的后方。” “梁珤率领河南军出京,不日及达。” “攻守之势转换矣。” “可以说,大明一片欣欣向荣之势,一片大好。” 朱祁钰还没说谎。 喀喇沁部对辽东破坏很大,但其本部损失也不小,辽东军民奋起反击,兀良哈、女真人去后面捡人头。 等到梁珤大军抵达,李贤就有了和喀喇沁部决战的实力。 当然了,这也归功于喀喇沁部脑残似的分兵三路,给了李贤可乘之机。 就算不打决战,守势已成。 想来用不了多久,喀喇沁部就会遣使和谈。 到时候,主动权反而掌握在大明手里了。 喀喇沁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其一:喀喇沁部的崛起,势不可挡。 其首领孛来想用大明立威,扬威于漠北。 想坐稳他北元新太师的宝座。 没错,满都鲁汗灭了太师癿加思兰之后,又钦封孛来为太师。 其意太明显了,就是想利用孛来的喀喇沁部。 甚至朱祁钰都怀疑,喀喇沁掠边,背后有满都鲁的授意,喀喇沁去挡刀,满都鲁在后面捡便宜。 其二:孛来也不是傻子,也想脱离鞑靼,单独和大明展开边贸,进一步增强部落势力。 就是说想要大明的岁币,遭到大明拒绝后,直接开战。 其三:喀喇沁部想要更多的生存空间。 喀喇沁部是鞑靼诸部中最强的一部,但生存空间并不理想。 孛来想拓展生存空间,增强部族实力,估计想着做鞑靼的也先,野心极大。 结果,孛来崩了牙。 大明兵力分散,他以为是便宜,结果深入辽东后,发现就辽东一镇的军民,他都奈何不了。 何况大明有九镇,又有京营二十万(虚数)。 这里面还有满都鲁汗率领十四万精兵,威慑大宁的前提下,牵制住了于谦的主力。 否则,喀喇沁部能回去多少,就不好说了。 这一仗,打了近半个月,李贤和孛来打得难解难分。 李贤确实允文允武,是个帅才,胡濙又说他是首辅之资,看来得换个用他的办法。 “前些天,朕和孔氏达成一致。” “孔氏为朕汉化兀良哈,将汉文明,推广到更远处!” “太宗皇帝未竟的事业,朕来继续做!” 朱祁钰端起酒杯:“诸王,这杯酒,敬辽东军民!” 您不会喝了三杯就打人吧? 换换套路吧,求求啦。 一饮而尽。 “诸王都是朱家子孙,自小学的是经义,尔等认为汉文化如何?”朱祁钰高声问。 “陛下,这还用赘述吗?” 鲁王嗤笑:“汉文明乃亘古至今最伟大的文明。” 诸王附和。 “鲁王说得对,汉文明乃是最优秀的文明!” “两晋时汉人衰微,五胡乱华。” “结果如何?” “五胡被汉化!” “那五胡至今安在?” “早已成为了汉人,成为了吾等的先祖!” “隋唐雄风,胡汉并存,盛唐以宽广的胸怀,容纳百川,化胡为汉,铸就不朽丰碑。” “辽宋金又如何?” “入主中原的辽金,俱被汉化,成为汉文明的一颗明珠。” “大元何其辽阔,何其强大!” “入中原不足百年,被汉化者不计其数,最终其部族将汉文化烙印自己的心中!” “若再给大元五十年国祚,蒙人早就不复存在喽。” “全是汉人!” “诸王去问漠北诸族,他们可说明人羸弱,却不会说汉文化是垃圾!” “因为,在他们心中,汉文化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们也向往汉文化!向往汉文明!” 朱祁钰神情亢奋:“诸王,朕之心,尔等应该清楚,朕的心,不在于一城一地之得失,朕的心在天下!” “大明承元制,大元领土的法统永远在大明手中!” “而不在北元,更不在鞑靼、瓦剌这等部落手里!” “法统在朕!在大明!” “朕要恢复大元疆域,重振大明荣光!” “所以,朕的心,在你们想都不敢想的更远处,在泰西,在海洋的尽头!” “你们以为,朕会看得上,你们王府那点小小的家财吗?” 朱祁钰话锋一转:“近来,泰西国佛郎机人朝觐天朝,却言行不恭,说大明之弱,不及佛郎机一百艘战船。” “朕初时大怒,怒而阉之!” “事后,朕令人反复问询,方才得知,泰西诸国之强盛,不比大明弱。” “唉,现在已经不是蒙古帝国时长子的西征的时代了。” “蒙古人,已经被泰西人,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朕听完,方知自己坐井观天,方知自己夜郎自大!” “但心中,更多的是愤恨!” “蒙人,乃华夏苗裔,朕可杀可屠,但不许泰西人来杀!” “瓦剌、鞑靼,和大明争的是国力,乃是一家兄弟,关起门来内斗。” “泰西人算什么东西?” “曾经蒙古人的走狗罢了,如何翻身撕咬主人?” “泰西人打他们,那就是打朕这个天可汗的脸!” “朕已经派人去将近海的佛朗西人全都杀光!” “以平胸中愤懑之气!” 朱祁钰语气高亢,神情激昂。 皇爷您可轻点吹吧。 您何时将蒙人看成自己人了? 诸王听个热闹。 反正大明好与赖,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是负责混吃等死就好了。 但是,样子得做。 “臣等微陛下贺,为大明贺!”诸王叩拜。 朱祁钰端起第二杯水:“诸王。” “尔等是不是在想,你们就算有能力,那又如何呢?” “朕也不会用。” “朕是该防备你们的,万一给了你们兵权,你们再来一场靖难,朕可怎么办呢?” “是不是?” “都是这样想的?” 朱祁钰嗤笑:“上一场宴会,朕就说过了,朕可以给你们权力,让你们出去做事。” “就连漠北王,朕不也令其管宗人府嘛!” 诸王狂翻白眼。 是啊,漠北王确实在管束诸王,但只是漠北王府的太监出来管束诸王,那个叫许彬的太监,对他们那叫一个狠啊。 至于漠北王,影子都见不到。 综上,断定,皇帝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朕是要给宗室权柄的。” “大汉,宗室诸王都是有权力的。” “朕也想恢复大汉之制。” 朱祁钰说着违心话。 大明是皇帝集权的巅峰,他会放权给诸王? 但是,人嘛,都是追求权力的动物,听到皇帝这番话,百爪挠心,想试一试。 年轻的荆王很有想法,他已经从郡王到亲王实现三级跳了,想再跳一下,当个真的诸侯王。 “请陛下细说!”荆王挺身而出。 朱祁钰都懵了,朕在钓鱼,你看不出来吗? 从都梁王晋升了荆王,飘了? 朱祁钰都不会接了。 朕能给你们权柄?让你们靖难?跟朕打仗玩呢? “荆王打算如何为国朝效力呢?”朱祁钰反问,他不会回答,就让荆王自己说。 荆王认真想了一下,竟然真的说:“汉朝时,诸侯王乃一国之主,名副其实……” 诸王目瞪口呆,荆王这么勇吗? 皇帝在钓鱼,你真没看出来?还主动往枪口上撞? 你今天想当真的诸侯王,明天是不是就想当皇帝了? 在你面前的是皇帝啊! 燕王系的皇帝,那是靖难出身的家族,他们家就是造反起家的,他会允许诸脉造反? 对了,你也是燕逆的后人,那没问题了。 “哈哈哈!” 朱祁钰不怒反笑:“荆王说得有道理,既然是诸侯王,就该有诸侯王的样子嘛!” 诸王登时就傻了,真要分封? 可不对呀,之前您强征诸王入京,又不许诸王出京,摆明了要把诸王困在京师。 如果真分封的话,一道圣旨,诸王乐不得的拿到权柄,傻子才不要呢,何必这么麻烦? “怎么?就荆王想当诸侯王,诸位都没兴趣吗?”朱祁钰语气有些失望。 来真的? 庆王咬牙道:“微臣想做诸侯王!” 有庆王出头,诸王陆续跟进。 看样子,都想做真的诸侯王。 当诸王全都表达了真实想法后,朱祁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如冰块一般:“都想做诸侯王啊?” “看来分封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啊。” 诸王赶紧点头。 都跪着呢,没人看到皇帝的脸色。 甚至都在崇敬,当诸侯王的第一件事是干什么,肯定暗戳戳屯兵靖难啊。 “看来朕之前做了不少,逆反人心之事。” “难怪朕不得人心呢。”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呀。” 朱祁钰叹了口气:“庆王,你说说,该怎么搞分封呢?” 庆王一听,皇帝难道真的要恢复太祖时的诸王权柄? “自然是恢复太祖祖制。”庆王也真敢说呀。 也不想想,第一个推翻祖制的是谁,貌似是建文,第二个就是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推翻得最彻底。 现行的祖制,都是太宗皇帝拟定的,如今坐皇位的,也都是他的儿孙,自然不敢违背祖制。 你想恢复太祖祖制,想效仿太宗事? 造我们这一脉的反? “诸王都是这样看的?”朱祁钰又问一遍。 只有郑王人间清醒,小声道:“护卫只有太祖时的一半就足够了。” 太祖时给的兵额太多了。 皇帝不会放心的。 毕竟削藩之事,历历在目。 经过六十余年持续不断的削藩,才瓜熟蒂落,彻底削藩成功。 郑王的意思是,当个富贵闲王就好了,享受好日子多舒服呀。 “哈哈哈!” 朱祁钰陡然大笑:“说得都不错,把兵丁给你们,朕也好垂拱而治。” “反正现在大明欣欣向荣,有你们为朕戍守天下,这天下也就彻底安稳了。” “都是亲戚,你们不能造反朕,对不对?” 啪嚓! 忽然,朱祁钰把手中的瓷杯砸在地上,声音陡厉:“诸王是真敢想啊!” “裂土分王,当真的诸侯王!” “梦里都做不到这么好的美梦吧?” 诸王本来美滋滋的,却不想瓷杯一碎,皇帝忽然暴怒。 这不是您要封王的嘛,又不是我们要的,您这不就是找茬骂人吗? 鼻子轻轻一嗅……没有酒味,像是水? 皇帝一直在喝水! 一个个又气又怕。 “就凭你们,居然想分朕的土地?” “你们凭什么?” “凭你们姓朱吗?” “还是凭你们脑袋大脖子粗啊?” 朱祁钰冷笑: “想屁吃呢?” “朕告诉过你们几百遍了,这万里江山,是朕的私产!” “你们说好听点算朕的亲戚,说难听点,就是朕手里的玩物!” “朕能封你们为王!” “也能封一头猪为王!” “就算真让你们当诸侯王,你们敢当吗?你们配当吗?” “一群废物,天天做白日美梦!” 朱祁钰面容凶厉:“庆王,你扪心自问,你配当王爵吗?” 庆王知道,自己捅马蜂窝了,浑身哆嗦,连连磕头说不配。 “你就是不配!” “你为大明做过什么?” “为朕的江山,做过什么好事?” “什么都没做过,配当王爵?”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居然妄图当汉朝时的诸侯王?” “哼,朕还真没发现,你们个个都狼子野心啊!” “就算朕把诸侯王国给你们,你们会治理吗?会吗?” “一群废物!” 朱祁钰目光灼灼,语气微缓:“荆王,你是怎么想的?” 荆王眼泪都出来了。 我想回家。 “就凭你,还想裂土分王,当大汉的诸侯王,配吗?” “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朕封你撒马尔罕当王,你敢去吗?” 朱祁钰盯着荆王:“说话!” 荆王吓傻了,都没听过撒马尔罕这个地方,怎么去呀? “微臣不敢,求陛下恕罪啊!” 他爹,被他给害死了,百天还没过,难道他就要追随而去吗? 他要成为大明坐王位最短的藩王了。 “连区区撒马尔罕当王都不敢去,还能干什么!” 朱祁钰冷笑:“再看看你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像个废物一样。” “不,你们不是像废物,就是废物!” “太祖皇帝若睁开眼睛,看见他这些没用的曾孙,直接掐死!方消心头之恨!” “朕可以给你们封王!” “但你们敢受吗?” “敢去吗?” 乾清宫内外静悄悄一片。 诸王没一个敢说话的。 被养猪一样养着,彻底养废了。 练不成了。 “连孔氏,都能为朕汉化兀良哈。” “你们都是大明的王!” “能为朕干什么?” “刷恭桶吗?” “看看这大明的王吧,一个个面如土色,肝胆俱裂,有点王爵的样子吗?” “啊?” “若把你们推上战场,你们只能跪地求饶!然后去当俘虏,丢朕的脸!” “废物!” “朕就不该举办这场宴会,让自己生气!” “看见你们,朕就生气!” 朱祁钰暴跳如雷。 诸王心悸的同时,又松了口气,皇帝没抡大鞭子抽人呀,还算幸运的。 看来是喝了两杯酒后暴怒,是不抽人的。 皇帝的怒吼声停止了,却有回声在回荡。 终于不骂了。 诸王心里憋屈,明明是你挑头让我们说的,结果挨了一顿臭骂,好在没挨鞭打。 庆幸啊。 “诸王。” “朕是想让你们为朕做事的。” “奈何你们不顶用啊。” “大明的爵位,何其难得?” “你们不能靠着姓朱,和朕血脉偏远,就舔着脸要做真的诸侯王吧?” 朱祁钰忍俊不禁:“别做那美梦了,朕的儿子都舍不得封当真的诸侯王,你们也配?” 笑场了! 诸王只能磕头,说自己绝无僭越之心。 你们有也好,没有也罢。 反正也发挥不出来。 朱祁钰长叹口气:“罢了,朕不和你们置气。” “朕作为宗族的族长,还是希望你们好的。” “那孔氏,都要为朕汉化兀良哈了。” “你们作为宗室诸王,总要为大明做点什么。” “否则。” “这爵位,就别留着了。” 轰! 乾清宫直接地震。 削藩! 这是削藩啊。 皇帝哪里是允藩王做诸侯王啊,而是变相削藩。 这才是皇帝的真正目的! 我们都被困在京中了,连一点宗禄都舍不得发给我们吗? 同样姓朱,都是太祖的子孙,朱祁钰你不要太过分! 没饭吃的话,我们也会造反的! 诸王心里哀嚎。 “有用的人吃饭,没用的人吃屎。” “这是朕送给你们的一句话。” “牢记在心中。” “以后每天端起饭碗的时候,大声念一百遍,让你,让你的族人都变成对大明有用的人。” 朱祁钰冷淡开口:“如今边关在打仗,地方在治理,机会遍地都是,你们自己要善于抓住机会。” “等过些年,没用的人,朕就令其去凤阳老家守坟去。” 诸王浑身颤抖。 有气的,有被吓的。 皇帝卸磨杀驴,先削了诸王卫队,然后又收回王府的权柄,禁锢诸王在京中。 如今才过去一个月啊,皇帝就要选人去凤阳老家守坟了。 您这么不顾亲情血脉,就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吗? “怎么?” “不满意?” 朱祁钰目光闪烁:“不满意就说出来,今日是家宴,不是朝堂,朕也没下圣旨呢。” “等了下圣旨,就不容尔等置喙了。” 诸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啊。 看似皇帝广开言路,让诸王说真话,你说一句真话试试,拿大鞭子抽你! 可是,要是再不说,王爵可就随时要丢了! 周王被推举出来,他咬牙道:“启禀陛下,微臣等姓朱,王爵来自太祖一系,封王乃理所应当。” “陛下希望重振宗室,令诸王振奋,乃陛下拳拳之心,臣等心知肚明。” “只是请问,如何划分有用、没用?” 周王问到点子上了。 总要有个标准,不能什么都没有标准吧? 想削就削,就提就提,那成什么了? “这话问得好!” “那朕就和你们掰扯掰扯。” “何谓对大明有用?” “做个对大明有用的人,如于谦、胡濙、耿九畴、李贤、范广、梁珤等等,都是对大明有用的人。” “做对大明有用的事,比如安置流民、赈济灾情、巡视地方、靖边肃边等等,都是对大明有用的事。” “只要对大明有用,你们的王爵才有价值,朕才不会削掉。” “反之!” “若你们贪墨民脂民膏、视百姓如猪狗、坏朕的江山等等,大明律中不允许的事情,就是对大明无用的人!” “还要再加一条,就算什么都坏事都不做,哪怕是躺平吃闲饭,那也是罪!” “粮食从土地里种出来,那是不容易的。” “朕宁愿拿这钱粮养一个兵,也不养一个废物,何况是诸王呢?” “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朱祁钰这番话说得极为无情。 宗族是靠血缘联系的,但朱祁钰却反其道行之,用利益维系。 那样的话,圣贤书千年来的教诲,可就一朝崩塌了,和大同世界渐行渐远。 “今天,朕和尔等,不叙亲情。” “只说利益。” 朱祁钰直截了当道:“你们直接告诉朕,能为大明带来什么?能为朕带来什么?” “换句话说,你们能做什么?” “都说出来,朕酌情安排,给你们机会发光发热。” 诸王却眼睛一亮。 这不是允许诸王参政吗? 这不比分封出去当乡下土霸主更香? 除非那些有意染指皇位的个别藩王,才会难受,否则谁不想在中枢享受权力? “没错,朕要改变祖制了。” “之前就允许各级将军入京参加科举,令他们当官。” “如今朕左思右想,干脆就让诸王参政。” “给你们一个发光发热的机会。” 朱祁钰淡淡道。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坑? 诸王有点怕。 绝对被皇帝坑怕了。 本来留在中枢参政,那是一件好事啊,可想到在这位皇帝手下做事,恐怕生不如死啊。 “怎么?都认为自己无甚才能?”朱祁钰面容阴沉下来。 还别说,诸王真的没啥才能。 会的也说不出口啊。 “一群废物!” 朱祁钰忽然暴怒,跨步走下台阶:“鞭来!” 啪! 直接抡鞭子就开抽。 “你们这群不学无术的废物!” “朕说你们在封地里,为何怨声载道呢?” “原来你们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会啊!” “难怪那些将军,都不敢入京参加春闱。” “敢情他们自知什么都不是,担心来了中枢,被朕剁了脑袋?” 啪啪! 朱祁钰一边骂,一边抽。 宗室亲王又倒霉了。 刚养好的身体,又完了! 不是要喝三杯酒才抽鞭子吗?这才两杯啊,还都是水,就直接开抽,有点过分了吧? 朱祁钰抽完亲王还不过瘾,跨殿出去,大鞭子抽在郡王的身上。 郡王们也倒霉了。 被皇帝无差别抽打,诸王惨叫个不停。 累得朱祁钰气喘吁吁进殿:“一群废物!” “从头给朕学!” “漠北王不是掌宗人府令了吗?” “督促你们给朕学习!” “冯孝,每日朕看的书,抄送一份给他们,让他们抄写一百遍!” “都给朕记住了!倒背如流!” “即日起,诸王不许出门,给朕在家里学习!” “什么时候把经义读透了,再出来。” “否则,谁也不许给朕丢人现眼!” 朱祁钰真的生气了。 他每天累得像条狗,诸王可倒好,舒服得像神仙。 心里极致不平衡。 那就拿诸王出气。 诸王呜呼哀哉。 凭什么啊? 我们靠的是血统,和那些狗屁读书人抢什么饭碗?掉价! “对了,翰林院忙得脚打后脑勺,连朕要看书,都没工夫给朕编纂。” “干脆,从江南诏一批人入京!” 朱祁钰目光阴冷:“传旨,朕为教育诸王,特为诸王延请天下名师,令江南各县出一百个文人,入京教化诸王!” “令各县把本县有名声的文人全部聚集起来,胆敢蒙骗中枢者,全县官吏全部诛族!九族塞边!” “凡接诏不入京者,诛九族!” “限期一个月,必须到京,不到京者,诛九族!” 嘶! 乾清宫内诸王瑟瑟发抖。 皇帝哪里是要为他们找老师啊。 就是因为江南文人骂皇帝,他生气又无处撒气,干脆找个由头,宣他们入京。 敢不入京的,统统诛族。 这才是皇帝的心狠之处! 凡是敢反对他的,都该死。 朱祁钰盯着诸王:“朕为了你们,可是费尽了苦心啊。” “到时候你们要是不给朕长脸。” “不能学有所成。” “朕可不是令你们回老家看坟了,而是令你们去塞边!” “若死了,就把你们砌进城墙里!” 诸王浑身一抖。 皇帝这是要一勺烩了啊。 江南文人不听话,您忍而不发。 等到为了诸王延请名师的时候,才借机强征江南文人入京,岂不是让我们担负骂名。 您出气又占便宜。 到头来还是我们倒霉。 “臣等必不负陛下天恩!”诸王委屈的磕头。 想到被江南文人教化的日子,他们全都打了个哆嗦,还不如直接去死呢。 “学成者,优先观政。” 朱祁钰开始给甜枣了。 诸王一听,还真燃起了希望。 “都起来吧。” 朱祁钰语气一缓:“和诸王商量一件事。” “因为朕派人去犁清地方。” “所以不可避免的,从诸王的王府之中借了些钱粮出来。” 您管那叫借? 那叫强抢好不好! 有的都闹出了人命,皇族的命都不如狗,想杀就杀,说背后没您撑腰,谁会信呢? 您却轻飘飘一句借? 诸王心里全是愤怒,却不敢表露分毫。 “借的东西呢,恐怕也无法归还了。”朱祁钰道。 果然。 就是明抢吧? 承认了吧。 “但是!” “朕说过多少次了,你们的钱,朕不会要的。” “你们的东西,还是你们的东西。” 难道说,还给我们? 朱祁钰笑道:“朕打算把皇家票号的股份,分给诸王,就当还账了。” 什么? 您在逗我们吧? 那票号,连个空架子都没有,就用它来换我们王府的百年家财? 拿我们当傻子? 诸王表情吃屎,想说却不敢说。 “这票号,现在确实不值钱。” “但你们想过没有,大明只有三家票号。” “一家隶属于朝堂;一家隶属于朕;一家分给诸王。” “你们用自己的猪脑子想一想,这东西能不能赚钱?” 朱祁钰懒得废话。 朕赐给你,你就接着。 不赐,你们也得受着。 倘若不用王府家财来换的话,那诸王肯定乐意要啊。 问题是,用百年家财换一个未来可能赚钱的东西,那就不值当了。 “你们在封地,都放过印子钱吧?”朱祁钰问。 诸王不敢说话,肯定放啊。 “明年,朕就会下旨,令天下裁撤钱庄、黑市,派大军下去杀一批。” “不管是谁,沾着这件事的,就杀了立威。” “到时候朕就将印子钱收归票号,把钱庄收归票号,未来,把所有跟钱有关的东西,全都收入票号里。” “你们说,这票号,值不值钱?” 朱祁钰直言不讳。 一听这话,票号肯定值钱啊,会非常非常值钱。 “那这票号,换尔等的家资,值不值?”朱祁钰又问。 有点值。 不完全值。 诸王不吭声。 “朕就知道你们贪心。” “罢了,朕再把皇家商行的一成股份拿出来。” “给天下诸王。” “这皇家商行,尔等应该不陌生吧?” 朱祁钰笑眯眯问。 皇家商行确实还没发展起来,那是因为皇帝在令其做一些赔本的买卖,比如改革毛纺、发展造纸、探清矿藏等等,都是赔本的。 但等过些年,皇家商行完成积累之后,再发展,会无比迅猛。 诸王有些意动。 “陛下,不如给微臣等五成股份。”郑王漫天要价。 “就是一成。”朱祁钰不肯多给。 因为皇家商行分出一成股份给朝臣做养老银,未来还会分出一些给勋臣。 皇帝没钱,可就是亡国之君了。 这钱必须大头入内帑,不容商量。 “三成!” 郑王咬牙道:“臣等自愿上书给朝堂,请朝堂收回封地、王府等,臣等愿意定居京师!” 朱祁钰眼睛一亮,郑王是个聪明人啊。 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早晚都被皇帝一道圣旨收回去的,干脆现在卖个好价钱,大家面上都好看。 可再看其他诸王。 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这些都是傻子。 以为入了京师,还能回去呢。 “两成吧,不消十年,皇家商行会成为庞然大物。” “每年银子进项,肯定比尔等在封地赚得多。” “还有皇家票号,朕都赐给你们了。” “也算是仁至义尽。” 用钱,把封地买回来。 关键皇帝先抄了王府,倒逼诸王同意。 郑王还想多要一点。 “郑王的舞练得如何了?”朱祁钰岔开话题。 给甜枣的事,告一段落。 郑王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还跳啊? 您不嫌辣眼睛? “微臣还在练习中。”郑王闷声回禀。 “那就展示一番,淮王,你来弹唱。”朱祁钰可不见外,就是要看。 郑王脸色一垮。 淮王也跟着吃瓜落儿。 “诸王,朕对尔等是仁至义尽。” “要宅子给宅子,要钱给钱,要权力给权力。” “朕要看到尔等的能力。” “就给你们一年时间学习,到时候朕就要考校你们了。” 朱祁钰靠在椅背上:“来,郑王,舞起来!” 求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