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抽丝剥茧,京师地下的秘密!上刑,看你招不招供! “是杜英!” 曹吉祥皱眉:“哪个杜英?” “西城兵马副指挥使杜英!”宋虔回禀。 曹吉祥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号人:“是荆州王的丈人?杜英?” “对,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给你买宅子呢?”曹吉祥问。 宋虔犹豫,不太敢说。 曹吉祥让人行刑。 “杜英从京营里弄了批军械出来,想干走私。” “这宅子位置得天独厚。” “但最近,因为宗室涌入太多丁口,导致京师房价暴涨,很多废弃的老房子,都卖上了高价,京师房子,有市无价。” “有的小宗室,已经跑到城外居住了。” “小人仗着先父遗泽,家中尚有些积蓄。又找了几个军中叔伯,他们介绍的这座宅子。” “论辈分,小人还要叫杜英一声伯父。” “当时小人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最后杜英才答应把宅子卖给小人。” “但不是卖,而是让小人入股,一起做生意。” “这宅子呢,就送给了小人……” 宋虔罗里吧嗦的。 曹吉祥听明白了,这宅子是杜英的,杜英送给宋虔,拉着宋虔一起做军械走私。 说白了,就是拿宋虔当垫背的。 “军械是从哪个营流出来的?”曹吉祥问。 “小人也不知道呀,景泰八年改营为军,都打乱了,小人也不知道是哪个营。” “是谁!”曹吉祥盯着他。 “都督黎树。” 曹吉祥皱眉,若他没记错的话,在宣镇之战,黎树已经战陨了,人死了。 应该查不到了。 他也没法确定,此人是真是假。 “就是他呀,小人就是从他手上拿到的军械。”宋虔十分确定,可惜他也没有证据。 “都有什么?” 宋虔说除了火器,全都有。 “铠甲、弓弩也有?”曹吉祥皱眉。 宋虔点点头。 曹吉祥让人记录下来。 但今天不是查京营走私的问题。 而是查京师中私藏兵卒的问题。 “那个杜英,可有招募私兵?” 宋虔点头,说得十分含糊:“京营淘汰老弱,有些兵卒被淘汰下来,嘿嘿,自然都被吸纳了。” 曹吉祥没听明白:“说得详细一点。” 宋虔鼓起勇气:“大人,小人说了,能否保小人全家活命?” “本督可保,说吧!”曹吉祥不耐烦。 “京营改营为军,淘汰老弱,是陛下的旨意。” “但真正的情况是,淘汰的多是健壮兵卒。” “甚至,宣镇大捷之后,天家传下圣旨,将部分京营留在宣镇,又有多少兵卒,在这一留一回中消失了。” “小人还知道,军中年年招募青壮,但这些青壮虽挂着军籍,人却不在京营里面,反而出现在世家大族的后院之中,这种事屡见不鲜。” “那些精悍的老卒,也许就在某一战中,战报上人没了,但本人却变成了权贵人家的家丁。” “曹大人执掌巡捕营,想必是清楚的吧?” 宋虔语不惊人死不休。 简直要用炸弹,炸死曹吉祥啊。 曹吉祥双目颤抖,目光灼灼:“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人乃世袭军户,本该袭父职,入卫所。” “奈何有别有用心的小人害吾!” “他们吃香喝辣,小人却蜗居陋室,凭什么?” “小人不服!” “所以小人敢说!” 宋虔恭恭敬敬磕个头。 曹吉祥却眯着眼睛,他反而看不透这个宋虔了。 这宋虔是在转移视线呢? 还是真的对军户制不满? 也许,是兼而有之吧。 “宋虔,你随本督走!” 曹吉祥担不住这么大的篓子。 要把宋虔带入宫中,等皇爷定夺。 宋虔则看向家人。 “安心,本督留两个人为伱守着宅子,谁敢动你家人,本督就杀谁全家!” 曹吉祥道:“走,咱们去会一会这个杜英!” 他深深地看了眼宋虔,这个宋虔不简单。 军中的顽疾,皇爷想必是清楚的,但皇爷迟迟不肯揭开这一层,原因是什么呢? 偏偏宋虔要揭开大窟窿,图什么呢? 宋虔咬了咬牙,磕头在地上:“求大人将我家人送入巡捕营诏狱,小人才能安心。” “可以!” 走出宋虔家里,曹吉祥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宅子:“汤贤,你留下,仔细查一遍,本督总感觉这个宋虔不对劲。” “标下遵令!” 曹吉祥率兵往杜英家中而去。 此时,范青就在杜英家中。 杜英年过七旬,但耳不聋眼不花,笑容如沐春风,招待着范青。 范青善于对付商贾。 对付这些武官,反而束手束脚。 “杜大人……” “叫一声老哥即可。” 杜英笑道:“老哥不过痴长几岁,论为陛下效力,还得看你这些年轻人。” 您这痴长几岁,可是四十多岁呀。 范青派人去暗查杜英府邸。 杜英府邸很大,却没什么疑点。 只是他的女儿,是荆州王的正妃,和丁全有所联系,仅有这一条线索。 “兄弟,想怎么查,便放心大胆的查。” 杜英拱手道:“我杜家对陛下忠心可鉴,对大明披肝沥胆,绝无二心。” “老大人壮心不已,晚辈佩服。” 范青在等小五的反馈。 又聊了两句,小五出现在门口,冲范青摇了摇头。 范青站起来:“谢杜大人款待,晚辈告退。” 他不敢托大。 如今陛下开疆拓土,重用勋臣,武官已经显迹。 所以他不想得罪武官,谁也不知道,杜家哪天就被皇帝看重,一飞冲天了呢。 杜英再三挽留,一路送到府邸门口。 范青也陪着笑容。 站在府邸门口,范青以晚辈的姿态,不停行礼。 东厂番子,也要讲人情。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曹吉祥一马当先,一身官袍,外罩黑披风,迎风鼓动,士气如虹。 猛然勒住缰绳,战马长嘶,飞身下马,身形矫健。 从怀中高举圣旨:“陛下密旨,查京师一切人家府邸!” 杜英面容一抽,赶紧跪在地上,对着圣旨请安。 然后才道:“启禀曹大人,东厂范大人已经查过了我家。” 他是认识曹吉祥的。 曹吉祥也不计较,瞥了眼范青。 冷哼一声,直接跨入杜英府邸。 巡捕营和厂卫,井水不犯河水,可协同办案,但绝不能产生关联。 皇帝的疑心病重着呢。 厂卫、巡捕营等机构敢相互勾结,那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范青官级低,冲曹吉祥行礼。 也不说话。 都心知肚明。 “杜英,把你家人,所有喘气儿,都集中到这里来,跪好了!” 曹吉祥回眸,面容凶厉:“听着了没有?” 杜英浑身一抖:“大人……” 歘! 曹吉祥抽出腰刀,放在杜英的脖子上:“本督问你,听到了吗?” 杜英吞了吞口水。 和好说话的范青相比,巡捕营才真的臭名昭著。 尤其是曹吉祥,本是漠北王一党,不知道给皇帝施了什么迷魂汤,皇帝非但没杀他,反而让他做巡捕营的营督。 “下官这就办!”杜英遵从。 曹吉祥看了眼没走的范青:小子,学着点,你办案还太嫩。 然后率人走进杜英府邸。 巡捕营的人,分成两队,一队把杜英宅子包围,另一队跟随曹吉祥进入大宅。 “大人,咱们怎么办?”小五看着威风的巡捕营,心生艳羡。 “跟着去看看。” 范青搞不懂,巡捕营是查到什么了吗? 不然为何对杜英如此不客气? 他走进大堂。 就看见曹吉祥在杀人。 曹吉祥一刀劈了杜英长子,状若疯魔般在笑:“杜英,还不招供?” “大人,您让下官招认什么啊!” 杜英嚎啕大哭:“儿啊儿啊……曹大人,你今天必须给下官一个公道,否则……” 染血的刀锋,架在他脖子上。 曹吉祥笑眯眯问:“否则什么?” 杜英怡然不惧:“否则下官就去奉天殿去告你!请陛下给下官做主!” “哼!” 曹吉祥笑了:“你儿子多,扛杀!再杀一个!” 话音方落! 方兴一刀枭首。 杜英的二儿子被砍了。 兄弟俩,两颗脑袋,在地上对视着。 范青目瞪口呆,这就是巡捕营行事方式吗?不分由说,直接杀人?难道曹吉祥不怕被宫中怪罪吗? 他本以为龚辉就是恶人呢。 可龚辉和曹吉祥比起来,那都是大善人。 曹吉祥才是真的恶。 杜英被吓到了。 两个儿子,转眼就没了性命。 他儿子再多,也架不住这么杀啊! “继续!”曹吉祥端坐品茶。 方兴抓住第三个儿子。 “大人,您究竟要知道什么啊!” 杜英被杀怕了,不停磕头:“您要什么,请您直说,我杜英有的,都可以做到!” “杀!” 曹吉祥一弹手指。 又一颗脑袋落下。 三个儿子死了。 杜英崩溃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曹吉祥动动手指,让方兴把杜英最后一个儿子拉出来。 杜英有六个儿子,八个女儿。 但有两个儿子,已经死了,只剩下四个。 现在,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五十来岁的独苗。 被拖出来的时候,人趴在地上,被拖拽出一条人形路径。 方兴嫌沉,踹了他两脚。 结果发现,这人已经被吓死了! “真他娘的是个废物!” 方兴过来禀报:“营督,人吓死了!” 曹吉祥乐了起来:“还是堂堂武官之后呢,就这胆量?还怎么上战场?” 杜英亲眼看见,四个儿子,都被杀了! 他整个人状若疯狂:“曹吉祥!本官和你势不两立!” “喊什么?比嗓门高吗?” 曹吉祥冷笑:“不就几个儿子嘛!算个什么大事!” “你儿子死了,还有孙子,拉出来继续杀!” 杜英又哭又笑,人快疯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范青,希望范青能帮忙说句话。 但范青也是懵的。 巡捕营没有证据,就这样擅杀武官,等陛下怪罪下来,曹吉祥又该如何收场? 可曹吉祥慢悠悠的喝茶,也不说话,就等着杜英自己说。 “一个呼吸,杀一人!” “反正他杜家人多。” “杀不完!” 曹吉祥缓缓开口。 杜英身体发软,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事泄了! 但他本想糊弄过去。 曹吉祥却告诉他,不管你说不说,都是满门抄斩,本督既然动了刀子,你们家一人都别想活。 唯一的区别是,想不想带着九族一起死呢? “曹大人,您到底想要什么啊!”杜英哭嚎,七旬老人趴在地上哭嚎,不忍直视。 “不和本督势不两立了?” “不去奉天殿告本督了?” “不求皇爷做主了?” 曹吉祥笑道:“不嘴硬了?” 杜英却心急如焚。 每过一瞬,就有一个孙子死去。 曹吉祥却不急,反正死的是你孙子。 杜英匍匐在地上,嘭嘭磕头:“大人啊,饶了下官吧!求求你了!” 在生死面前,他芝麻绿豆的小官,屁都不是。 “那你可知道,本督为何要来吗?”曹吉祥终于问了。 杜英摇了摇头。 曹吉祥问方兴:“还活着几个人?” 方兴没亲自动手,他出去一趟,回来禀报道:“这老货太能生孩子了,七十七个孙子,才杀了十二个。” “太慢了,十个、十个杀!”曹吉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杜英向曹吉祥磕头:“求求大人,给我杜家留个香火吧!” “你重孙子也多,杀完了孙子,就杀重孙子,重重孙子还有,后面还有很多!杀不完啊!哈哈哈!” 曹吉祥得意大笑。 范青对曹吉祥充满厌恶,这完全是个杀人魔王。 杜英究竟犯了什么事? 竟让你随便剐杀? 那可是朝廷命官啊! “我说!” 杜英嚎啕大哭:“下官和宋虔,从京营里弄出来一批军械,做走私了!下官有罪啊!” 范青登时目瞪口呆。 走私军械? 肯定是送到漠北去啊! 这些军械,反过来杀的是明军啊! “就这?” 曹吉祥放下茶碗:“这点事,至于本督亲自来吗?” 范青更惊。 杜英却满脸茫然。 “二十个一起杀!本督没工夫浪费在这!” 曹吉祥冷哼:“杀完了你家,再杀和你有姻亲的人家。” “只要喘气儿的,一个都别想活!” 曹吉祥目光凌厉。 “求大人给我杜家留个香火,留个香火!”杜英疯狂磕头。 “军械走私去哪了?” 曹吉祥慢慢站起来:“来人,把整个府邸,掘地三尺,给本督搜!” 范青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问道:“敢问营督,您的意思是,那批军械在杜英府邸?” “你说呢?”曹吉祥盯着他。 范青恭敬一礼:“下官愿意协查,不为功劳,只想知道真相。” 曹吉祥打量他:“范青是吧?懂得做人,很好,本督允你协查。” “谢营督!” 范青行礼。 带着人出堂去查。 他对查案有着特殊兴趣,他很不明白,曹吉祥为什么对杜英喊打喊杀的呢? 是杜英得罪过他?还是曹吉祥对所有人都这么狠呢? 他想搞清楚。 曹吉祥看着他背影,这小子有点意思。 杜英在地上哭嚎,呢喃着:“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曹吉祥听着心烦:“把他丢出去,让他亲眼看着杀人!” 巡捕营的营丁和东厂番子配合调查。 把整个大宅子翻过来,却什么都没查到。 范青接过来一个茶壶,咣咣咣,喝了一肚子凉茶,吐出一口浊气:“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住这么大的宅子?” 这个细节,他之前并没发现。 以为是杜英家人口多,所以宅子够大。 可真靠双腿走一遍,才发现,大半个时辰,才能绕全宅走一圈。 就算让杜英当一万年指挥使,在京师也买不起这么大的宅子,指挥使的俸禄才多少? “大人,这院子原属京师第一富商的。” “后来那富商没了,宅子就空了下来。” “杜英是从都知监手里买下来的,价格是120万两银子,付的是现银。” 小五派人取来卷宗,卷宗上这样记载的。 “120万两?都知监就没怀疑?”范青认为绝不可能。 一口气买下这等豪宅的,除非是登记造册的富商。 若一副指挥使来买,转头就会被都察院弹劾,当督查御史是吃干饭的呢? 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等等! 富商? “这杜英和富商可有联络?”范青问。 小五摇摇头:“没有,标下说的,都是卷宗上记载的。” “这卷宗有问题,应该是被篡改过了。” 范青穿行院落,到花园里去看,花园是苏氏园林的风格。 但卷宗上记载,这间院落原主人是山西商人,应该不会欣赏苏州园林吧? 看着一块块怪石堆积成的园林,范青像是想到了什么。 拨开垂下来的柳树枝,他迅速攀爬上一座假山,俯视整个花园,忽然侧耳聆听:“什么声音?” “像是风声。” 小五把耳朵贴在假山上:“像是风穿过假山缝隙,传出来的声音。” “苏式园林中,会用风吹过石头,产生的摩擦声,制造山中听风的美景。” 范青目光如电:“可本督听着这么怪异呢?像是风箱呢?” “这么好的景色,怎么会有风箱呢?奇怪!” “来几个人,把假山给本官挖开!” 范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再俯视全局,结合着看,发现了不妥之处。 “大人,为何怀疑这山里面有问题?”小五纳闷。 “你看看这山,怎么缺了一块?很多石头都是这样。”范青在几块石头上,都发现了。 “像是刀剑劈过的痕迹!”小五恍然道。 范青点了点头。 让人快挖。 结果,挖了几下,什么也没挖出来。 范青扶着石头,一跃而下,抢来一把铲子,往深了挖,挖了很深,继续挖,又铲了几铲后,铲不动了。 “快,请巡捕营的人过来!”范青跟小五说。 然后让东厂番子组成战阵,做好防御。 很快,巡捕营营丁大批过来。 咻! 一道利箭,从山缝里钻出来,正中一个营丁的胸口。 又有大批营丁倒下。 很多箭弩,从对面飞了过来,很多营丁中招。 “有弓弩!” 营丁毕竟没上过战场。 欺负良善百姓行,真的碰上硬茬子,啥也不是。 甚至有的吓尿了裤子。 范青一瞬间也傻住了。 杜英竟然真的练私军! 还窝藏弓弩! 这伙人竟然敢对着巡捕营、东厂用弩箭。 这不是形同造反,就是造反啊! “都别慌!” 范青吼了一声:“弓弩的方向不是山里,是地里面!” “他们的视线有限,只要脱离他们的视线,就安全了!” “大家寻找掩体,不要动弹!” “小五,你去鸣镝,请陈大人过来支援!” 范青迅速做出最优解。 果然,人躲在掩体后面,箭弩射空,隐藏的敌人也停止射箭。 咻! 小五刚举起箭弩,胳膊上就中了一箭。 幸好小五躲得快,否则就扎在胸口上了。 “怎么样?”范青急了。 小五跟他很多年了,是他的心腹铁杆。 “大人,标下无事!”小五痛得直抽冷气。 范青咬了咬牙,他不懂打仗。 但箭顶在脖子上了,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冷静! 一定要冷静! 他反复告诉自己,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他开始分析。 藏着的敌人,能看到他们。 现在没射箭,说明敌人在对面,幸好,没深入花园,否则就被包饺子了。 “兄弟们都别慌!” “听本官命令!” “暂时都不要动。” 范青从小五手中拿过鸣镝的箭矢,看了眼距离最近的大石头,确认下距离,开始蓄势。 忽然,身体一滚,在地上滚了一圈。 瞬间,十几道箭矢,扎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咻! 范青借机朝着天空鸣镝,令箭射出去了。 他则又靠在石头上。 腹部一痛,一道箭矢,顺着他的肋骨擦过,破了一块皮。 幸好没毒。 轻伤而已。 “对面的朋友,本官是东厂指挥使范青!” 范青高声道:“这是个死地,本官已经探查过了。” “如果你们缴械投降,本官会向陛下求情,说不定尔等会被招入军中,为国效力。” “放屁,老子才不为狗官们效力呢!”地下,传来一道声音。 果然在地面之下! 刚才挖对了。 这伙人就藏在假山下面的地皮下。 “听口音,像是山东人。” “不像是杜英的私兵。” “那他们为什么会在杜英家里呢?” “从用弓弩的熟练程度来看,是神射手,比军中很多弩兵还要厉害。” 范青抽丝剥茧,迅速分析:“他们有恃无恐,是不是说地下还有路,能通往别的地方。” “小五,地图!”范青低声道。 正在简单包扎的小五,立刻从裤腰带上,把一个粗竹管拿出来,小心翼翼丢过来。 范青接住。 打开粗竹管,里面卷着京师地图。 范青迅速确定杜英家的宅子方向。 这宅子地理位置优越,靠近鼓楼,靠近东直门和安定门。 但距离安定门最近。 地道,能挖到城外吗? 京师城墙地基很深,按理说是挖不通的。 可这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挖的?挖了多久了呢? 范青不敢想了。 养马军究竟在哪呢? 什么时候能到啊! 到了后,这伙人会不会从密道逃了? 可如果能逃命,为什么还要和官军对峙呢? 他们在等什么呢? 范青迅速做出决断,不能等养马军来援助,要靠自己。 “小五,你带着人,把整个宅子烧了!” 小五满脸懵:“大人,一动就有人射箭,怎么烧啊?” “不必一定着火,有烟就行。” 范青打算挖通一块,然后往里面放烟。 小五没办法拢烟,烧宅子更不现实。 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收集一团,直接用火折子点燃。 范青要一把铲子,丢过来后,开始往下挖。 遇到硬地,就用铲子使劲磕。 是石板。 范青用石头砸,几下就砸开了。 在砸开的瞬间,他身体一滚,立刻避开孔洞。 果然,里面射出来利箭。 “丢过来!”范青大喊。 小五把衣物用腰带缠好了,已经拢起了火,直接抛过来。 范青惨叫一声,太烫了。 他顾不上烫,随手丢进挖通的孔洞里。 偏偏衣服一团太大了,没扔进去。 范青用铲子往里面塞。 里面传来惨呼声。 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要逃!” 范青环视一周:“想博取功劳的,跟老子走!” 巡捕营有几个人,把衣服脱下来,往天上一丢,利箭射来的同时,他们迅速跑到这边。 范青身边聚拢了十几个不怕死的人。 他满脸是汗,有热的,也有紧张的、吓的。 “今天不管成不成,功劳本官一定会禀明上去,陛下一定不会吝惜赏赐!” 范青先鼓劲儿,鼓舞士气。 把没用的装备丢掉,只带着刀。 范青先下。 火光照亮了地下室。 范青跳下去,这地下室是精心修建的,举架很高,墙壁上有火把照亮。 地面上有凌乱的脚印。 应该是撤了。 不对劲啊,既然能撤,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呢? 范青吞了口吐沫,目光坚定:“老子在前面,你们跟着!注意机关!” 刺啦!刺啦! 走了一段路,范青像是听到火的声音,在一扇铁门的后面。 他一脚踹开,同时后退,担心有箭弩。 结果,什么也没有,只有火燃烧的声音。 里面火光通明。 不是刑室,而是一个锻造室。 上面有冶铁工具,炉子上的火还燃烧着,地面上有零散没及时带走的兵器,还有正在炼制的铁矿石。 以及炉子上还有正在施工的铁水。 还有已经不动的风箱。 范青立刻明白,在上面听到的风声,很有可能的是风箱拉动后,在山上出现的凤鸣声。 放眼望去,不止在打造刀剑,还有铠甲在锻造。 范青吞了吞口水,这回真的捅破天了。 不过,功劳也是天大的! “快,去追!”范青沿着甬路追击。 陈韶率领大军姗姗来迟。 “陈总兵,从鸣镝到现在,过了几时了?” 曹吉祥厉喝:“为何来得如此之晚?” 他急得五脏俱焚,后悔没让方兴带队,不然不会让那伙贼人跑了的。 陈韶潦草拱手,他满头是汗:“本官正在朝阳门,闻听鸣报,便匆匆赶来!曹公公,究竟发生了何事?” 曹吉祥没时间和他扯皮。 带着他往后花园走,边走边说。 陈韶大吃一惊:“锻造室?” “范青来报,地下室里四通八达。” “刚进去极容易迷路。” “范青猜测,这伙人应该把暗道挖出了城外,他们已经及时撤离了。” 曹吉祥颇为痛心疾首。 陈韶立刻点军下去。 沿着地道搜寻。 忙乎到了夜幕降临,却一无所获。 在安定门地下,陈韶和范青碰面:“可有收获?” “回大人,尚无收获。” 范青满头是汗,出汗太多,差点脱水。 地下室里十分闷热。 他们已经走到头了,但这个地点,应该已经挖过了城墙,出城了。 “大人,标下猜测,这伙人在城内应该有正经身份。”范青分析。 “怎么讲?” 陈韶对范青观感变好。 发现这家伙是个人才。 “大人,您发现没有,这地下室里实在太闷热了,吾等常年练武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普通人呢?” 范青不停擦汗。 陈韶递过来一个酒囊,里面是水。 范青也不客气。 拧开后仰头便灌,喝了很多。 才擦了擦汗,继续道:“您看,这地下室修成这样,肯定不是一日之功。” “标下推测,这座地下室,可能修了有几年了。” “这几年里,不可能所有人一直住在地下室里面。” “您应该还发现了,这里面连茅厕都没有。” “所以,在京师里,他们一定有正经身份。” “但又能某个时段内光明正大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职业。” 陈韶听着点头:“你分析可能是谁?” 范青苦笑:“大人,分析无用,还得查出证据才行。” “不。” “范大人,往日办案讲究证据。” “今天不用。” “陛下在奉天殿,想必已经等得急了。” 陈韶暗指,只要分析出来,可以随便抓人。 “标下认为,收取恭桶的粪工。”范青这样分析是有道理的。 因为只有粪工,老百姓不愿意和其打交道,自然不会深入了解他们的行动轨迹。 换做商铺里的伙计,无论何时消失,都会引起怀疑。 而且。 修建地下室,要挖出来很多土,还要运进来石头、石板、木头等物料,必须要用车。 车马店里有车,但车马店的车把式经常和人打交道,不可能忽然消失,会引起怀疑的。 只有粪工的车,是没人检查的,来回出入也不会引起怀疑。 “本官认为你分析得有理!” 陈韶立刻道:“整个京师,你们东厂最熟,你范青去抓,不管是人是鬼,一定要抓住!” “标下遵令!” 范青本不想用分析定罪。 但事急从权,皇帝等了一天了,反而越查事越大,不好交差。 “请大人保密。”范青担心有人泄密。 陈韶点点头,看着范青离去。 他则继续打量着这地下室。 那伙人是怎么走出去的呢? 上面是不是还有暗道? 隔二十步,他留下两个人,每个房间留下两个人,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反复探查。 耿九畴等四人。 被派出宫中,不能只查商贾。 他们主要查在朝官员。 只能开朝阳门,查官员府邸。 进入一家,就要让府内所有人站在院内,他的人则将整个府邸翻过来掉过去查。 四人分工明确。 把朝阳门外的所有官邸,分成四部分,四个人各负责一角。 天色将黑。 朱祁钰已经收到奏报。 “请陛下严查!”王竑看完奏报,顿感触目惊心。 在京师之地,竟然隐匿着这样一伙贼人,在地下打造兵器铠甲,要干什么? 这伙人还对着厂卫射箭,杀了十几个巡捕营的营丁。 要干什么? “现在想严查了?” 朱祁钰憋着股恶气:“是谁之前,不许朕查这个,查那个的啊!” “臣等有罪!” 朝臣也没想到啊。 真会有人胆大包天,这不是形同造反,而是已经在造反了。 究竟是谁啊? 先不说其他,就这个地下室,挖通就需要海量的银子,再加上各种装备,招揽人手,难以想象,需要多少银子啊。 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到密不透风的呢? 朝臣也想不通。 朱祁钰也懵了。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尔等说,朕不是无理取闹?”朱祁钰问。 “若无陛下先见之明,吾等还在蒙在鼓里。” “等着叛军被攻入府邸,家眷沦入贼手。” “幸好陛下天命神授,提前预知,方解吾等之大劫啊!” 王竑就捡好听的说。 现在,真的一身冷汗,无比后怕。 敢在京师锻造兵器,欲图造反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别忘了,站在奉天殿上的朝臣,才是既得利益者。 “哼!” 朱祁钰冷哼一声:“诸卿,尔等中间,可有反贼?” 朝臣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现在自己自首。” “朕给你们活命的机会,可去漠北做个普通人。” “若等朕查出来。” “去地狱做个普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朱祁钰幽幽道:“站出来吧,恩?” 等了半天。 朝臣无人说话。 都在装圣贤君子。 朱祁钰不信,朝堂中没人为其庇佑? 难道仅凭一伙叛军,就能坐上皇位? 这是大明,不是五代十国! 这伙人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他也在怀疑,是不是朱祁镇。 但京师囤聚了这么多王爷,真论太祖血脉的话,还真的有承嗣大统的一丝丝可能。 指不定谁就脑袋抽风,想靠造反来登上皇位呢。 毕竟前面有例子,不是吗? 朱祁钰反而不知道该怀疑谁了。 “好!”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既然尔等皆是我大明忠臣,那朕就希望尔等有始有终。” “千万不要被朕查出来。” “到时候,你们可就求死都难。” 朱祁钰回头问冯孝:“午门可关闭?” “回皇爷,已经关闭!” 朱祁钰看了眼奉天殿里里外外的朝臣,他不太敢从朝臣中间走过去。 已经彻底撕破脸了,那伙人的行踪已经暴露,迟早要被抓住的。 说不定反贼会铤而走险,在奉天殿上刺杀他。 冯孝心领神会。 令殿外的百官,统统入殿。 朱祁钰则走侧门,出了奉天殿,站在奉天门之上,俯视着黑压压的宗室。 杜英府邸。 曹吉祥则在折磨杜英。 杜英连个人形都没有了:“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装?” 曹吉祥手上全是血:“本督是给你机会,可你不珍惜啊!” “之前杀了你几个儿子孙子。” “现在看,便宜他们了。” “进了巡捕营的诏狱,你们就该知道,现在死了,该多么幸运啊!” 曹吉祥眼睛都红了。 明明那伙贼人就在脚下。 偏偏被他放走了! 当时让方兴带队好了,总不至于功劳都被范青抢走,明明此事大功在他曹吉祥身上。 结果,范青成了首功。 关键那伙贼热消失了,皇爷震怒,已经派人传旨来了,务必一网打尽。 曹吉祥不敢懈怠。 杜英勉强撑着眼皮子:“反正老头子我是没几天活头了……” “所以你就不招,任由你家人受罪吗?”曹吉祥问。 杜英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120万两买的豪宅。” “宅子里面却窝藏叛军。” “宅子的主人却说什么都不知道!” “糊弄傻子呢!” 曹吉祥拿过来拔牙工具,把杜英的嘴巴撬开,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把杜英嘴里仅剩的几颗牙,全都拔掉了。 鲜血不停往外涌。 杜英七十多岁了,经不住这样折腾。 “行,你不招,本督拿你没办法。” 曹吉祥怪笑:“兄弟们忙了一大天了,也都累了,就放松放松。” 他看向杜英:“这些都是你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媳妇,你不心疼,但本督已经派人去抓你的女儿了。” “包括荆州王的正妃!” 曹吉祥森然道:“你会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会遭了多少罪!” “她、她是王妃,你、你也敢动?”杜英瞪大眼眸。 “王妃?” 曹吉祥冷笑:“就算是亲王造反,那也得死!” “当年汉王,那是宣宗皇帝的亲叔叔呀,下场是什么?” “何况一个远支的郡王?” “本督想虐杀就虐杀的废物而已!” 曹吉祥收敛了怒容:“你可知道,她们所受的罪,都源于你,杜英!” “动手!” 求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