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璋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一旁的杨都知,从最开始的震惊,到频频相劝,直到现在主动去帮高璋清理毛巾,送来白布。
这位杨都知很清楚,这位状元公绝不是在演戏给谁看,只是他想要这么做而已……
那炎炎夏日的风,拂过云端,拂过山野林间,拂过大战之后疲惫的将士们,亦拂过那一张张已然失去了生气的面容。
刘法呆愣愣地看着高璋在那里重复着,站起身来,朝着跟前的死者一礼,然后单膝跪地,开始给死去的将士,整理衣襟,清洗面颊……
此刻,已然有不少的将士,已是泪流满面地拜倒在地。
高璋,乃是有科举起来,以十一之龄成为状元的神童。
大宋立国以来,扬文抑武的风气,百余年来,一直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偏偏,高璋这位大宋文人的表率,堂堂从四名的文官,此刻,却在为这些连正式兵卒都算不上的乡兵、州兵整理遗容。
那周正而又没有半点敷衍的恭敬行礼的画面,此刻,已然深深地铭刻进了在场那万余州兵、乡兵,禁军骑兵的灵魂深处。
那些各州府的将校,从一开始的懵逼到之后的震动,一直到后来的复杂。
不知何时,已然下得马来的刘法,就站在那距离高璋十数丈人,默默地看着浑身已然让汗水浸湿的高璋。
直到他收拾完最后一位阵亡将士的遗容遗体起身转向,这才大步上前,恭敬而又显得敬畏的一礼。
“末将刘法,参见高宣抚。”
“刘将军来得正好,今日若非是刘将军率军来援及时,怕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不敢当,高宣抚如此年少,却能够在沙场血战之时,亲冒矢石以身作则,实在是令末将汗颜……”
看着这位面容沉肃而又诚恳的刘法将军,高璋脸上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伸手握着对方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摇了摇,这才转过了身来,看向那些密密麻麻地占据了自己视线的将士们。
看到了这一幕,高璋朝着那许指挥使招了招手。
“许指挥使,这里乃是常州望亭镇南,应该是属于常州境内。”
许指挥使恭敬地礼,好奇地反问道。
“正是,不知状元公有何吩咐?”
高璋抬起了手,指向了今日设立阵地的那处依山之地。
“本官想要花钱,在这里买下十亩地,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许指挥使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答道。
“当然不会有问题,只是状元公您买这片荒地做甚?”
高璋抿了抿嘴,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们,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喝道。
“本官意欲在这里立上一块石碑,把这些在此阵亡的将士们的姓名,籍贯,年龄,尽刻于石碑之上。
以供后人凭吊,也好让这些将士们的子子孙孙知晓,他们的父辈,祖辈……
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江南百姓得以国泰民安,在此献出了他们的性命。”
“……”没有人说话,可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仿佛想要表达些什么。
只是那一双双热切的目光,全都死死地落在那个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官袍,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的少年身上。
“富安,拿笔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