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老和尚淡淡念了一声佛号,单手向陈宁的眉心处点去。 在他面前,陈宁和三岁孩童并无太大差别,即使有生丹的力量在,老和尚也一如往日淡然。 这一指,老和尚有九成九的成把握,能制伏陈宁。 却不想,陈宁挥刀转身,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矮下身去,顺手从怀中掏出夺魂弹,在腰间划开,就向老和尚扔去。 紧接着,陈宁脚尖点地,冲身而起,伴随着那枚夺魂弹,向着老和尚冲过去! 若是寻常人,别说陈宁扔的是夺魂弹,就算是石子,也要被这套行云流水的招式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但老和尚只是眼中光芒闪了闪,好似有些惊讶,手指依旧向陈宁点去。 老和尚的手指看似缓慢无力,实则极快,轻松点在陈宁的额头上。 至于那颗夺魂弹,才飞到老和尚身前三尺,就被一团金色佛光包裹,闷轰一声,化作了瓷片和火药残留物。 在手指接触到陈宁额头的瞬间,一点琉璃佛光从指间绽放,笼罩住陈宁的面门。 陈宁身躯微微颤抖,眼神中的猩红之色退去,露出一缕迷茫之色,看着老和尚说道:“大师,请去孙家救人……” 他勉强把这句话说完,就昏死过去。 老和尚扶住陈宁,转头仔细看过夺魂弹的残渣,眼中异彩连连,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响后,他才背起陈宁,向着陈家巷方向走去,“这位小施主慧根极佳,福源不浅,只可惜与我佛佛缘尚浅……” 老和尚背着陈宁,消失在乱巷子。 而这里熙熙攘攘,不少人都出门询问那巨响和金光的缘由,但骚乱并没有持续很久,衙门的捕快来得也快,稳住民心后,将众人都遣散回家。 只是某些人心中惆怅如泉涌,注定无心睡眠。 …… 陈家巷,陈宁家小院。 “哈啊——” 陈家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从屋中走出来。 他倒不是被巨响惊醒的,按照他的脾气,就算是身旁平地起惊雷,也不能打扰他睡觉,只要头倒下去便是鼾声如雷。 之所以出来,只是因为起夜小解。 陈家旺摇摇晃晃走了半响,抬头才看到走错了方向,不是角落的茅房,而是到了前院的木桩旁。 “真麻烦……” 陈家旺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到旁边角落,解开裤子就准备黄河长流。 那娴熟的样子,看样子是惯犯了。 完全睁不开眼睛的陈家旺没注意到,他那黄汤浇灌之下,有一团赤色的东西,缓缓蠕动,好像被唤醒了。 “你姥姥,敢在老子头上撒尿,你这只两脚羊,老子要让你生不如死!” 那团赤色的东西不大,只有苍蝇大小,如同一只赤红色萤火虫,听声音就知道,是刚从老和尚那里侥幸逃脱一命的蟾无垢。 “谁?” 陈家旺吓了一跳,尿一半都憋回去了,顿时清醒不少,豹眼环顾四周。 “你爷爷我是太上开山混沌真体道吞天宫首席大弟子黄羊鲸吞道……咳咳……” 蟾无垢是想报出他那令万人敬仰的尊号,再骂两句的,但他太过虚弱,尊号都没有说完,就捻灯熄火。 “谁?谁戏弄我!” 陈家旺听到有人回应,更愤怒了,提着裤子四处环顾,“不让老子尿尿,抓住你,把你的头拧断!” 憨货! 蟾无垢微小的身躯颤抖着,心中暗骂。 他方才仔细打量了一眼,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家伙是丢了魂魄的痴子,没必要计较。 “老子被那老秃驴打得金身破碎,只剩下这一缕真魂,若是不及时找个地方恢复,怕是真的凶多吉少……当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赶紧想办法找个倒霉鬼吸食,蕴养自身。” 想到这里,蟾无垢不由叹息,“老子如今被打得动都动不了,如何找人借窍养精蓄锐?” 无论是寄宿在他人体内,还是夺舍,对于施术者来说,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在此之前做多重准备。 否则,一念之差,被主体意识到,反而被镇压反杀,那就是道消神陨的后果。 “如果不是因为我只吸收了半颗生丹,这会儿那老秃驴都被我镇杀了!嘿!剩下的那半颗生丹,也不该为了逃命浪费在那个小捕快身上,不然怎么如此窘迫?” 蟾无垢心中骂骂咧咧,懊恼之余,全是马后炮。 正当他沉浸在后悔之中时,一泡黄汤又从天而降,落到了他头上,把他当场浇醒。 原来,陈家旺看了半天没找到人,索性就不再管,继续黄河长流。 “有了!这痴子长得五大三粗,应该够我吸食了!我虽然没多余力量再去借窍,但只需逆流而上,就能进入他体内……” 蟾无垢打定主意,牟足了劲儿,迎着腥臊黄汤激流勇上! “嗯?” 陈家旺打了激灵,总感觉刚才哪里怪怪的,但又形容不上来,他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实在研究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也懒得想了,打着哈欠往屋中走去,准备回笼觉。 …… …… “嘶——” 陈宁低声沉吟,只感觉全身说不出来的酸痛,好似被人扒皮脱骨,活生生折腾了一通。 迷迷糊糊间,他依稀记得,自己被赤练击中了面门。 “坏了!” 陈宁心中咯噔一声,翻身而起,手向腰间摸去,想要拔刀。 但他摸了个空。 刀没在? 情况更加糟糕! “宁哥,你醒了?” 正当陈宁担忧之时,马长思的呼唤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陈宁看到马长思愣了一下,接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通铺的土炕上,旁边有几张木桌,中央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大碗和茶壶。 “衙门?” 这里是县衙,当职捕快休息用的房间。 陈宁再看看窗外天光大亮,蝉声争鸣,已是日上三竿。 陈宁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思,问道:“我的刀呢?” “刀在这,我给你放刀架上了。” 马长思指了指旁边的木桌上,几个简易的刀架,中间放着陈宁的横刀。 陈宁揉揉眉心,起身拿起横刀细细检查,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孙小莲怎么样?案子如何处理的?” “宁哥,你昨晚那么危险,都差点因公殉职了,怎么起来就问案子,你还是先好好休息……” 马长思叹了口气,倒了一碗凉茶,递给陈宁。 陈宁确认自己的刀没有问题,收刀入鞘,悬在腰间,接过凉茶大口喝下去,同时双眼盯着马长思。 那意思很明显,别废话,说就完事了! “真拗不过你,怎么你是头呢?” 马长思又轻叹一声,“宁哥你只昏迷了三个时辰吧?昨夜下半夜,释海大师将你背回来的,说你被邪祟冲撞昏迷过去了,不过问题不大,睡一觉就好了。 也幸好释海大师回来的及时,暂且保住小莲妹子一条命,但……哎,情况不太好,大师说的很玄奥,我听不太懂,反正我听起来,想让小莲妹子好起来,挺难办的。 至于案子,我已经移交给王虎捕头了,昨夜咱们陈家巷死了人……吴叔死了,孙婆婆也被吓得有些癔症,这是一宗血案、大案,王虎捕头说不该我们负责,就移交给他,后续他会与项大人一同跟进案情。” 陈宁静静听着,一碗又一碗喝着凉茶,他好像很渴,将那一大壶凉茶全部喝光,这才停下。 “孙小莲在哪?” 陈宁淡淡问道。 马长思怔然,说道:“就在府衙后院厢房,不过释海大师说了,不让随意靠近。” 陈宁皱了皱眉头,扶着刀往外走。 “哎?宁哥,你这是去哪?” 马长思赶忙起身,跟上他。 “去找王虎,把案子要回来。” 陈宁淡淡回应道。 “什么?” 马长思又是怔然,感觉那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更不够用了,“宁哥,你不总说知足常乐,平安是福……怎么今儿又要办这件大案了? 再说了,王虎捕头说,项大人特意叮嘱过,不让你跟这宗案子……” 陈宁本来走的很快,听到这话突然停下,害得马长思差点撞到他的背脊上。 陈宁转过身,神情肃穆,盯着马长思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平安,是我不想我们陈家巷出问题,是我对美好生活的期望。 但是,如今在陈家巷出了问题,死了人!那这件案子就非我们办不可! 老马你记住,我们是陈家巷的捕快,我们有责任,为陈家巷的每个百姓的生命和财产负责!必要时刻,我们一定要能挺身而出,独当一面!” “遵命,大人!” 马长思很少见陈宁如此严肃,回应时候不由腰板都挺直了。 “孙小莲的案子,我们一定要跟到底。” 陈宁眼光闪烁,沉声说道。 他心中有着独特的考量,多种原因汇总,已经不能让他像之前那样日日偷闲了。 马长思也来了劲头,挺胸抬头,指着前方喊道:“宁哥,我知道王虎捕头在哪,我带你去!” “走!” 陈宁也不废话,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大有一副“今日我气吞山河”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