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放失踪了,三天都没回来。 只不过这次他是只身一人,并未私调校尉或者带校尉力士,所以一开始头两天林鳞游张贲二人并未往案子上想。 到了第三天,两人就有点坐不住了。 以往他去任捕头那,最多也就待两天,问起来都说是和任苒在房顶看星星。 林鳞游:“怎么这回三弟看星星看这么久?” 张贲:“他把人女捕头的盾给捅破了,不得好好补偿一下人家?这回不但得陪人家看星星,还得喊人家小甜甜。” “大哥,我总感觉三弟有事瞒着我们。”林鳞游说。 “我感觉你的感觉是对的,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张贲说,“要不,我去知府衙门看一看?” “我和你一块去!”林鳞游挎了绣春刀,将腰间宽大的飞鱼吞口铜葵花牛皮束带紧了紧。 两人还未走出院子,一人就率先推开院门跨了进来——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任苒任捕头。 但见她身着鸦青缘襈袄,外罩桃红轻绸褙子,披着白狐皮围脖;头戴昭君丝绒球暖帽,脚踏玲珑棉软鞋,妥妥的一副小家碧玉淑女样。 “什么小甜甜?杨小郎人呢?!”任苒急吼吼的,大眼圆睁,语气中满是责备与不满。 此时再仔细一打量,感觉这位任捕头跟第一次见面有些不一样,第一次见的时候,冷冰冰的,面容也有些憔悴。 这一次见,觉得脸色红润多了,也增添了些女人味。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她穿的是一身严肃的战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女汉子模样。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张贲都不由在心里嘀咕,这杨老弟还真是好福气!咱咋就一开始没发现这女捕头还有这般有姿色呢? 林鳞游对任苒说:“三天没回来了,我们也正要去找他。没去你哪?” 任苒面露担忧之色,语气里也带有了焦急与关切:“我们约好昨日去建初寺祈福,我等了他许久……” 张贲林鳞游对视一眼:嘛的!该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我们去找!” “我和你们一块去!”任苒说,“等我回去换身衣服,很快!” 张贲林鳞游又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想的应该也一样:古龙先生说得好啊!男人一生中,有一半的时间在等女人穿衣服,还有一半的时间…… 信女人换衣服很快,倒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不过任苒要换的肯定是武服,快的确会比平常女子换礼服快许多,还不用化妆。 但是,两人还是不愿她一同跟随,理由很简单:女人多少有点碍手碍脚,即使,她是个捕头。 “你就在这等我们,万一三弟他突然回来了呢?对不对?” 任苒想想有点道理,只得点点头。 林鳞游刚要跨出院门,那只狸花猫又缠着他脚边绕圈了。 任苒看着狸花猫,若有所思:“这只猫,我一直养不熟,所以送给了杨小旗让他帮忙照看……” 张贲说:“母猫嘛!那是自然,女人跟女人向来不太对付的,你得养只公的……” “猫这东西,生性孤傲,要养熟也很简单,你就得先让它崇拜你。”林鳞游笑着说,“你每次出门去,它都会以为你去打猎了,等你回来,你就给它一根小鱼干什么的,它就会认为你很厉害,每次打猎都能平安归来,自然就崇拜起你来。” 任苒看着林鳞游和张贲,很认真地说:“两位先生,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嗯。”林张二人点点头,跨出院门。 …… 话说三天前,杨放正兴致勃勃地走在去往建初寺的路上。 毕竟平时去往知府衙门找任苒,大家都会以为是公干。若是与任苒光明正大地携手走在长街,没名没分的,少不了有人指指点点说闲话。 所以两人约了在聚宝山山脚下相见。 杨放刚走出聚宝门,走在长干桥上,眼见建初寺在望,对面桥头却走近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堵在了桥上。 “杨小旗,有一故人相邀,还请杨小旗赏脸一会。”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故人?谁?” “去了不就知道了?” 杨放下意识地将手轻按在了绣春刀柄。 “杨小旗,单练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咱哥俩加起来,只怕你也讨不着便宜。”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那人说话,另一人似乎是个哑巴,始终一言不发,一脸阴冷地盯着杨放。 “若是伤了你,蒋大哥面上须不好看,咱哥俩还得受责罚,何苦呢?” “蒋阿演?”杨放的手松开了刀柄。 “请!”那人微笑起来,仍是笑里藏刀。 …… 距离前军都督府不远的酒楼中,蒋阿演端坐雅间,只有他一人。 见了杨放,他笑着起身:“杨小旗,久违了……你俩出去吧!” “送”杨放过来的两人躬身作揖,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很是敬业地一左一右候在了门口。 “来,许久不见,今日你我一定得喝一杯!”蒋阿演端起酒壶站起身来就要给杨放倒酒。 杨放伸手盖住了酒杯:“有话直说吧!今天找我来,何事?” “你说你,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蒋阿演也不勉强,坐下来,给自己倒着酒,“怪不得一直以来都还是个小旗官。不过能从黑衣力士做到小旗官,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酒倒好了,蒋阿演才抬头看着杨放,笑着说:“什么事,你不比我清楚?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 见杨放沉默着不说话,蒋阿演直接一个战术后仰靠在椅背:“我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不知杨小旗可是要抓我进诏狱?” 杨放不得不开口了:“我没想抓你进诏狱。” 蒋阿演很是浮夸地点了点头:“哦——那你我还算有点交情?还是,你看在都督的面上?” “我只想知道黄家后人的下落。”杨放说,“抓了他们,我保你平安无事。” “你保我?”蒋阿演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猛得一拍桌子,“杨小旗,你还当我是当年的吴下阿蒙?” “你不是吴下阿蒙,我也不会对你刮目相看。”杨放说。 “杨小旗,你到底有什么清高的?”蒋阿演说,“说不好听点,咱俩都是狗而已。我是都督的狗,而你,就是皇帝的狗,相煎何太急呢?” “就算我是狗,我也不是疯狗,仗着主人的势,到处乱咬人。” “呵呵!没有乱咬人?”蒋阿演冷笑,“你们诏狱的冤假错案,还会少吗?” 他忽然扯开胸襟,露出疤痕累累有些凹陷的胸膛:“看看,这就是拜你们锦衣卫诏狱所赐!若不是你们屈打成招,滥用私刑!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所以,你就要同我们作对?” “我的狗命,是都督给的,都督让我做啥,我就得做啥;都督让我咬谁,我这做狗的,就会咬谁。”蒋阿演说,“别说这回我进不了诏狱,就算进了,也没人敢动我?杨小旗,你敢吗?” 杨放很诚实地摇摇头:“我不敢。” 闻言,蒋阿演得意地笑了,喝了杯中酒。 下一刻,杨放就“啪”地将绣春刀拍在了桌上:“但你出了都督府,我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