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跑真正开始之前，林秋月始终带着一点侥幸心理。 入睡之前符华告诉了林秋月从明天早上开始恢复晨跑的事情，林秋月只当符华是在开玩笑。一大早上抱着西琳睡得正香，被符华掀开被子拎出去的时候，林秋月也只当符华是在帮她摆脱西琳。但当符华使用羽渡尘，压制了林秋月的死律权能时，林秋月才终于意识到，符华是在玩真的。 二十分钟之后，林秋月直接瘫在了公共长椅上。 “这样可不行，你的身体素质比起在圣芙蕾雅的时候反而下降了。”符华看着说什么都不起来的林秋月，话语中的失望清晰可见：“我听芽衣说，你这几天还吃胖了些？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运动减肥吗？” 林秋月翻了个白眼，继续装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成为律者以后，肉体的锻炼就成了没必要的事情。用崩坏能飘浮，甚至临时召唤一只崩坏兽用来代步，都是可行的——既然这样，锻炼肉体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还知道啊。”林秋月撇嘴：“也就是我不太想用死之律者的权能，如果我想的话，改变身体数据也是做得到的，比如肌肉密度什么的……” “那你为什么不用呢？” “因为总觉得那样做了的话，‘我’就不纯粹了。” 这个回答让符华很意外，但紧接着，她又觉得这的确是符合林秋月性格的回答。符华轻笑起来，迈步走到长椅旁，紧接着，在林秋月惊异的目光中，她轻轻伸手抬起林秋月的头，紧接着坐下，让林秋月把脑袋垫在自己的大腿上。 “班长你居然会对我这么好，难道我命不久矣了……” “别说胡话。”符华一巴掌轻拍在林秋月的脑门上：“只是为了确保你能快点休息，然后继续锻炼而已。” 林秋月撇撇嘴，仔细感受了一下符华的大腿。 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最适合符华身体的词汇无疑是“千锤百炼”。林秋月的脑袋轻轻压下去的时候，她的头并没有像躺在其他姑娘们的大腿上时那样轻轻压下，而是有一股微微回弹的力贴在林秋月的脸侧。 林秋月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符华的大腿。 隔着几层布料仿佛也能隐约摸到肌肉的纹路，手指每次按下时都能感觉到肌肉想要恢复原形的阻力。但值得一提的是，常年锻炼并没有在符华的身体上留下什么夸张的痕迹，在常人眼中，符华也许只是一位带着书卷气的少女，但当她紧握双拳，迸发出来的力量便是石破天惊。 不过林秋月倒是习惯了符华强大的一面。而当符华刚刚坐下让她膝枕的时候，林秋月反倒是为她这柔软的一面感到惊讶。 但符华接下来的话语就让林秋月浑身一凉：“你平时都是用这种下流的方式去摸其他人的吗？” 回过神来的林秋月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开始围绕在符华的膝盖上下做圆周运动，似乎不满足于大腿的触感，她的一只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摸到了符华小腿的位置，而另一只手还在反复摩挲符华的大腿——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有点下流。 求生欲让林秋月迅速的想到了一个合理但又明显不合理的说法：“啊咳，只是我有点犯困，想找东西抱着而已。” “哦？你以前都是睡着了之后才开始乱摸的，现在已经转变为入睡之前就开始乱摸了吗？”符华的手轻抚在林秋月的头顶，用轻柔的力量做着简单的头部按摩：“这段时间没见，秋月你的变化倒是不小。” “我觉得班长好像不是在夸我……” “你觉得我是在夸你吗？” 符华反驳的声音不重，话语中没多少责怪，反倒是颇有种“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林秋月笑得眯起眼睛，赖在符华身上的动作更放肆了一点。 清晨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驱散了清晨仅剩不多的寒意。林秋月闭着眼，享受着符华的按摩与膝枕。恍惚间，些许睡意重新涌上，让林秋月产生了一种“就这样赖在班长身上睡一觉也不错”的感觉。 但就在她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林秋月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终于察觉了些许不对劲。 “班长。”她睁开眼，有些古怪地发问：“你……真的是喊我出来晨练的吗？” “我也不介意你把三十公里剩下的部分跑完。” “我错了，请允许我在您的大腿上再躺一会吧。” 符华脸上总算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她才终于开口。 “这次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她接下来的话语轻松地将林秋月的睡意击碎：“爱莉希雅前些日子联系过我。” 林秋月猛地睁开眼。 ——爱莉希雅。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林秋月只觉得心情复杂。她知晓自己迟早要再次见到她，迟早要直面上纪元遗留下来的诸多遗憾。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爱莉希雅的名字会从符华的口中说出来。 “她……联系你了。” “是的，她向我确认了一些事情，关于‘恒沙计划’的细节。” 符华的手依旧在林秋月的头顶轻按，但不知道是不是林秋月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的符华比刚刚更用力了一些。 林秋月莫名的有点难过：“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找我的。” 符华立刻否认：“不，这是两件完全没有关联的事情。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在逆熵和布洛妮娅进行了一次切磋，切磋的结果被送到了天命之后，安娜便提议来美洲找你。我的确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你，所以便同意了安娜的建议。” 这句话让林秋月刚刚的些微小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不过她还是谨慎地确认道：“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因为你想我？” 这次符华的回答稍微迟疑了片刻，但紧接着，她的回答还是让林秋月心花怒放起来：“是的，我来见你是因为我很想见你。” 尽管林秋月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但符华还是从林秋月上翘的嘴角感觉到她此刻情绪的转变——这种小细节倒是让符华有种在抱着什么很好哄的小动物一样的感觉。 但符华也很清楚，林秋月从一开始就是个很单纯的人。毫无疑问，林秋月和前纪元那位自己永远也追不上的“秋月老师”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还是说说爱莉的事情吧。”符华继续说道：“很遗憾的是，我不能解答爱莉希雅的问题。基于某种原因，我主动封闭了我所知晓的恒沙计划的所有信息。但爱莉希雅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她问的都是一些……很古怪的问题。”“是什么？” “爱莉希雅问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觉得神州大地上出现了‘文明’呢？” 这个词让林秋月微微皱眉：“文明？神州？” “是的，在我们看来，走上陆地的水生植物算不得文明，形成族群的野兽同样算不得文明，若是这样，刚刚学会使用工具，但行为模式依旧和野兽无二的最初的‘人’，大抵也是算不上文明的。”符华回忆着自己那数万年的过往，那些被她认作“并无意义”的记忆中片段高速地闪回，直到那些人类开始形成部落，开始保护妇孺，开始用工具改造自己的生活环境——在漫长的演变与进化中，神州最初的文明出现了。 “在如今的神州，人们普遍认为夏朝是最早的国家，但在那之前，神州大地上的人们便已经开始交流，用图形和文字来传播思想——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兽成为了人，人又形成了文明呢？” 这几句问话，让林秋月也陷入了沉思。 “我没有能力定义‘文明’，所以我给了爱莉希雅一个模糊的时间点。”符华的动作和她的话语一样舒缓但有力：“在这个问题结束之后，爱莉希雅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但很遗憾，我对你的事情同样所知甚少，因此，爱莉很失望。” 林秋月看着符华双脚前方的地面，沉默片刻之后，她撑起身子，看着符华问道：“你觉得，爱莉她在做什么呢？” “很简单，她做错了事，正在弥补。” “我没有怪她。” “她会自己责怪自己的，见到你，终归心里会有些侥幸。既然侥幸已经不复存在，那总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你也是这样吗？班长。” “我希望你是秋月老师，但也不希望你是。但无论我怎么想，结果都是一样的。”符华盯着林秋月的眼睛，话语严肃得仿佛掷地有声：“你告诉我，你是林秋月，那我就会把你当做林秋月。在你没有给我其他答案之前，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林秋月点了点头，扭过脸看向头顶的天空。 “我好像已经拖得太久了。”她下定了决心：“既然询问你关于文明的事情，那就说明爱莉希雅还在研究恒沙计划相关的事宜。文明的定义在其中起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而现在，爱莉她还在这个门前动弹不得。” “爱莉并没有提起需要你帮忙的事情。”符华小声提醒：“也许她并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也许只是她想让我帮忙但不好意思直说。”林秋月后仰在椅子上，轻声嘀咕：“毕竟……那个计划，是以我为核心的，对吧？” “以你，或者以鸢尾。” “就算是鸢尾，也和我脱不了干系嘛。”林秋月撇嘴。 “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劝说你。” “我知道，班长你已经说得很小心了嘛。” 沉默片刻，林秋月又一次笑了起来。 “不过班长你干嘛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哪有那么脆弱嘛！” 符华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声地赔笑。 “你真的决定了？” “嗯，刚好西琳要带贝纳勒斯去找小识，趁这个功夫，你和我我去见爱莉希雅不是刚刚好？” 符华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贝纳勒斯本该是西琳找来的帮手，要是西琳知道贝纳勒斯刚来几天就被林秋月用来甩脱西琳，说不定西琳会后悔的把贝纳勒斯埋回去也说不定。 “西琳会不高兴的。” “对，所以我打算先带贝纳勒斯去小识那里，然后再去找爱莉希雅。” “小识现在在太虚山，听说她把那一带管得不错。” “毕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嘛。” 此言一出，林秋月自己都忍不住被这恬不知耻的话语逗得笑出了声。 “好啦，我们回去吧。”林秋月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汗水：“时候也不早了，我想回去吃早饭。” “吃早饭？” 在林秋月身后，符华的话语略有些怪异：“我似乎并没有说过，晨练已经结束之类的话吧？” “诶？” 林秋月向前迈出的步子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头顶的太阳很暖，但林秋月背后却有冷汗冒出：“那个，我说……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哦，再不回去的话，早饭会被琪亚娜吃光的。”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做。”符华也站起身，但就如同刚刚的话语一样，她此时此刻也依旧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但晨练没有结束，三十公里也绝不能少。” “……我会死的。”林秋月这次直白地表明了拒绝：“我跑不来三十公里！”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就像刚刚那样，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但三十公里，一点也不能少。”符华像是做出了让步，但却又严守自己的要求：“既然已经答应了我早上可以晨练，那就要说到做到。” 林秋月疑惑：“我……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被布洛妮娅带回来的那个晚上，房门出了问题，所以芽衣带我们去饭店用餐——在路上，西林说我是来找你晨练的，你笑了十四秒，然后说可以和我晨练。” 林秋月顿足失色：“那不是玩笑嘛？” “如果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意识到我在说什么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符华清了清嗓子，然后再次严肃地开口：“在我离开之前，我会恢复和你一起的晨练。而你也表达了同意，那么在这之前，晨练的环节便会一直存在。” 林秋月恨不得一头装死——林秋月的林秋月，你把谁的话当玩笑不好，偏偏要把符华的话当做玩笑？ ——晨练第一天，林秋月六点钟起床，返回芽衣家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