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赖耶识,是感识的至高奥义,通常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入门。
对阿赖耶识,古籍中的描述有无数种,常常互相矛盾,不知所谓,但有一条是确定的,就是掌握阿赖耶识的周师,能通过自身之炁与他人之炁的接触,体味他人的意识。
下午晚些时候,章辰渊教了王禹“景宗吐纳法”,用于给经络中的炁进行调谐。在南师彩迅速返回告知了西戎的动向后,章辰渊让章荑带着王禹去伏击地点活学活用。
“阿赖耶识,可能到你临终的时候都很难搞懂,要多用用啊。”
章辰渊是这么吩咐的。
通过呼吸吐纳,可以削弱杂念,便于利用阿赖耶识窥探敌人是一个怎样的周师。
在章辰渊期待的目光中,王禹并没能说出一个好消息:“西戎之中,共有两个周师,是一老一少,都像是头目,年少者的境界是小成,年长者的境界是大盛,我看他们的炁势如烈火,看来和火脱不了干系。”
士燮扶额叹息,章辰渊闭上了眼,稳定好心神,然后又问:“他们的炁域广不广?”
炁域,就是指一个周师感识之中的意识能感应的范围。
“都不广,均不超过周身九尺之外,范围比我小多了。”
说这话时,王禹还颇为自傲。
章辰渊眉头微展,王禹又说:“我们的伏击,似乎干掉了一个头目的好友,年少的那个周师,情绪波动激烈。”
士燮讶然道:“情绪都能观测?”
在他的认知中,感识最多能把握对方元池和炁流的动静,稍有经验的周师,是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反映出来的。
“还读出了什么?”
“许多迹象很难用话说明白,我自己了理解不了,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那个老周师,会一种叫火树银花的术,另外,感识和直觉告诉我要小心他的白弓。”
又是一个坏消息,很坏很坏的消息。
章辰渊用力捶了一下墙壁,骂了句:“直娘贼!”
西戎会火树银花,直接把章辰渊“率民众据守山城,以静制动”的策略打入了冷宫。
火树银花,即周师将炙热的炁打入树木,在树干中生成炎气,吞噬树木,将树化为火树,不多时,树内就会烈火满盈,沦为薄壳的树皮赤焰片片,枝叶炽烈;
火树会将火星般的炁像散布花粉般四处散溢,一传十、十传百,可迅速将整片林子尽数“感染”为火树,每颗火树都可随周师的意志而轰爆。
届时,就是“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场面。
所有困守山中的人都会在爆裂的山火中烧成焦炭。
士燮仰天长叹,怅然的说:“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宵命尽永作眠。”
章辰渊摇头道:“带着这么多村民逃走已经来不及了,跑出去没多少里就会被马队追上,据守山中又会被活活烧死!西戎就是将四座山一个个烧过来就行,反正就施展两三回周术而已,如今是跑又跑不得,守又守不得!”
他话中带泪,心乱如麻,突然又想到可以带着女儿直接跑路,心神一动,正要往外面走,但又止住了脚步。
只要还想着报仇,人就不能一直逃下去,总有需要一战的时候。
我章辰渊……可是曾带着一千教徒挫败赵军的“神机司马”啊!
章辰渊迅速振作,用米粒推演了一下简易的局势,麾下的军力,做不到据守木质关隘,无法御敌于门户,只有放人进来打,还好村内的地形也会让马匹过于嚣张。
“大、大部分村民还是要安置在旧军堡中,为今之计,只有组织敢死队,在村内与西戎决战,如、如果,西戎的头目真的怒火中烧,那还有周旋的余地。”
章辰渊看了看士燮与王禹,前者毫无惧色,后者虽不淡定,却仍可一用,但其他人又怎样呢?
王禹思忖:三桥村是复仇的基石,要尽量稳住。
于是,他建议道:“我去试着说服一下南师,她是光才之境,可以作为攻锋,她前些日子负了伤,如果她不愿意,是不能勉强的。”
所谓攻锋,就是不考虑拿来杀伤兵卒,专门用来主攻对方周师的己方周师,即‘将对将,王对王,师对师’。
章辰渊捶了一下手掌,喃喃道:“光才……是我方周师中最高的境界了,如果她能战,那么就安排她对对付那个天盛之境的西戎,啧,让她到时候把你挂在腰间吧,没有你这个人肉斥候,恐怕没胜算。”
“那个年少的西戎周师如果真的很愤怒,就有可能使其与年老者的分离,还是要让小成之境的士燮来担当大任,你领更多的村兵参与战事,有些村民得临时拿来做村兵了,在人数做到压制。”
士燮摸了摸脑门,“我还好说,但那些村民……”
民和兵完全是两个概念,就算强行把民众弄上战场,稍一激烈就他们会一哄而散,进而拖累其他的可战之人。
“当然不可能全都充作士兵,唉,我去去就来!”
章辰渊出去了好一段时间,就在士燮、王禹觉得成算不大的时候,耳边忽闻“炮响”,细细思量才听出是呼喊声。
人言震动,隆隆如雷。
章辰渊满脸兴奋的回来了,一进门便开口说道:“龙湫人和天荆人都能用一些,晋人虽然害怕,居然只有十几个想跑,总之,民心可用,敢死队我会多选一些善射之士,让韩田带领军堡的留守人员。”
章辰渊拍了拍胸脯,“虽然我只有蒙先,但我也要亲临战场。”
王禹突然问章辰渊:“那些逃跑的人后来怎样了?”
章辰渊浅浅一笑,“那些人嘛,扰乱军心,当然是枭首示众。”
王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比谁都要恐惧枭首之刑。
过了片刻,王禹向南师彩介绍了当前情况,南师彩看了看手边的伞,表示可以一战。
想到先前南师彩勉强进行难以胜任的变化,王禹劝道:“你可千万别像在一线天前那样勉强自己,若敌人太强,逃跑也无所谓。”
“治水,我自知分寸,事不可为,我会带你一同远遁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王禹心想。
随后,王禹压低声音问南师彩:“南师,你听说过谷神不死诀吗?”
章辰渊将鸟铳与火药准备好,交给了女儿章荑,交代好埋伏与临战的细节,最后,他惋惜的说:“可以的话,真不希望你……”
“爹,事已至此,唯有如此,娘会理解的。”
章荑握紧了手里的鸟铳,然后又说:“由弱到强,总要这样的。”
女儿走出房门,章辰渊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索性心一横: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