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从王禹的语气中找不到保全野心的可能了,郭添身子也不抖了,尽管声音还有些震颤,但重新恢复了一丝狠劲。
“呵,事已至此,老夫只能说命该如此了,但再来一遍,无论是修鼓,还是吃你的血肉,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王禹将食指与无名指并拢,伸出诛心之剑,将郭添的舌识除去十成,卸掉了八成的身识。
郭添一下子感觉到皮肤对风的触感变钝了,迟疑了一会儿,也猜到了是王禹削去了一部分六识。
他心头盛怒,正想嘲讽王禹是“靠着父祖的蒙荫、凭借着生来的天赋在耀武扬威而已。”
但话刚到嘴边,郭添又住了口。
天下哪个人不是承袭着父祖的蒙荫,再加上自己的天赋而活着呢?
但论出生这件事,如果父祖之上某代人中道崩摧,那么这一条线就会成为“过去”,根本就不会出生吧?
任何一个人出生那一刻,都承袭了父祖拼死生存的果实。
这个果实或贵或贫,但有的人,连这种基本的果实都没有,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世上,早就随着祖辈一同断绝在了过去之中。
一个人,是孤立的个体,但又不仅仅是个体,其命运与过去的祖先、未来的子孙紧紧相连。
郭添抬起头,用失明的双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然后回想起了自己的这些年。
但说他自己,不也是承袭了父辈的恩惠,然后才有机会建立如今的势力吗?
十六岁那年,自己继承了父亲的酒铺,然后沉迷于赌博,将家产输掉了七成才幡然醒悟。
他幡然醒悟的那一天,有十三名赌徒因还不起钱而家破人亡,。
他们输掉的钱货比郭添还少一些,缘何他们死了,他郭添还能活下来,还有空闲去检讨人生?
是他更坚强?放屁!讨债的才不会因为你脖子硬而放你一马。
他能如此,不就是他爹给自己留的财产抵消了损失吗?
他能拉起第一支人马,参与贩私盐的卖命行当,其本钱靠的不还是他爹留下来的三成财产,和爹娘给他的强健体魄?
一念及此,郭添有些释然了,虽然还心有不甘,但就连这不甘,他都能理解了。
但他的倔强依然没有熄灭,哪怕知道事不可为,嘴硬的嘴瘾,还是要过一过的。
“后生,你叫什么?”
“王禹,怎么?天环教没告诉你吃的血肉来自何处吗?”
看来这盐枭还想说些什么,王禹突然有了兴趣,于是暂时收去了诛心之剑,撤掉了踩在郭添身上的脚。
郭添缓缓说道:“这里是晋国,我不过就是个外围的坛主,花些钱搭上了线,能交流一些情报罢了,齐国和赵国才是他们的要地,你的血肉,天环教高价卖给了很多人。”
就在郭添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禹的脑海中出现了郭添年轻时的种种经历。
一边读取着这些经历,王禹一边愤慨道:“什么?混账天环教……难道在把我的血肉论斤卖?”
王禹顿时感觉自己原来的身体成了挂在猪肉铺铁钩上的货色。
“败了就是败了,我任你处置,但后生啊,你只要继续活在人世,会见到无数人吃人肉,这种罪行虽然恶心,但无处不在,将来你就算愤怒,也总有一天会明白这是一件让人生气的小事,这是雄者立身的天道。”
郭添要过的嘴瘾,就是明明身为案板上的鱼肉,却还要用话语把敌人教育一番,让敌人心服口服,来给自己增添“生也柔弱,死也坚强”的气场,再靠着这股气场,来摆脱野心被削除的下场。
“少给自己贴金了,你们这种人……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还胡扯什么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