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仍是替谢珏遮掩了,他的眼疾复发后要过几日才能看到,近日都要敷药。大夫再三保证会恢复视力后谢珣还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很不安,二哥的眼疾复发得太过频繁,会不会无法根治。大夫给不了他保证,免得日后二公子出什么事,王爷找他算账。 方楚宁却根本不相信大夫的话,谢珏骗过他太多次,他都要产生逆反心理,这必然又是他交代大夫的说辞,伤得那么厉害,还遮遮掩掩的,定是很严重,只有谢珣会一根筋地信他。 大夫离开后,凤妤也带着谢珣离开,她看得出来方楚宁明显有话要和二哥说,谢珣却不解,“我还想和二哥说说话。” “二哥累了,要休息。” “他现在看不见,也没人照顾他。” “方大哥不是在吗?” “哈……他还一身伤,需要别人照顾。” “你别管了。”凤妤拉着他回去,神色沉重,“二哥的眼睛,还是要早点根治,大夫说话遮遮掩掩的,我怕是二哥故意交代的,不想你担心。北蛮的毒,是不是只有北蛮人能解,这毒出自六公主,她能不能解?” “是余毒未清,我也不知道,独孤靖又不可能让六公主来宁州给二哥解毒,他巴不得二哥瞎了。”谢珣也不是全信谢珏的眼睛没事,若真的没事,怎么会复发那么频繁,“等开了春,让二哥在胶州好好修养,那边春夏天气也不错,宁州那边的事情,我不会烦他,十二州的事,你来负责,让他好好养眼睛。” “我倒是想,可谁能说服他,反正我不行,你也不行。”凤妤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二哥这么操劳,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坏,所以想要在自己康健时,多帮谢珣稳定十二州的局面。可谢珣宁愿晚几年出兵,也不想二哥的眼睛落下病根。 谢珣若有所思,凤妤戳戳他的胳膊,“不如你去求方大哥,说不定能说服二哥。” “绝无可能!”谢珣断然拒绝,“二哥怎么可能听他的。”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凤妤安抚着他,“我去陪君君了,你好好想一想,二哥眼睛更重要。” 大夫走后,房间安静下来,侍从们早就收拾好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摆好晚膳,方楚宁在风雪中也冷静够了,回房来找谢珏,谢珏已坐在膳桌边等他。眼睛敷药,因此蒙着一指宽的白娟,看起来脆弱,又冷清。 方楚宁的目光放肆地盯着他的眼。 “大夫怎么说?” “多则两三年,短则一年。”他骗了谢珣,却没有想过骗方楚宁。 方楚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我真是蠢,竟会相信你。” 他怎么就信了谢珏有解药。 怎么就信了! 也怪他无能,在西岩山时没护着他,明明和侯夫人保证过,一定会带他毫发无伤地出来,却让他受了伤。 若他再强一点就好,他就不会被独孤靖缠住,听风就不会落单。 后悔无济于事! 谢珏抬手,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阿宁,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我没有!”方楚宁痛苦地说,“是我无能。” “是我一意孤行,没有养伤,与你无关,又或者说宇文景的错,不管是谁的错,都和你无关。”谢珏说,“你无需自责。” 方楚宁敛去情绪,挑了谢珏爱吃的膳食送到他嘴边,冷冰冰说,“张嘴,吃。” “你放着,我……”他话没说完,就被塞了一片牛肉,“桑南皇族有一秘药,能治百毒,我会去帮你寻来。” “桑南皇族?” “我在江南时帮你寻过解药,父帅说过桑南皇族有一种秘药,能够治你的眼。我在启程去桑南前一夜收到宇文景的密信,所以急忙回京。” 原本谢珏的眼睛对方楚宁而言,是天大的事。 可接到宇文景密令,知道他要对侯府动手时,方楚宁就顾不上给他寻解药,在回京途中他只盼着自己能赶得上。 没想到晚了一步! “我去找韩子期!”方楚宁沉声说,“虽是秘宝也有价,我会拿到手。” “不去!” “为何?” “我付不起代价。”谢珏冷静地说,“你也付不起,别去找他。” 方楚宁生气地放下碗筷,谢珏说的是,他们明知韩子期所求,如今送上门就等着别人狮子大开口。韩子期最会坐地起价,怎么会放过机会,他索要已很明显,不管是谢珏,还是方楚宁,的确付不起代价。 用膳后,方楚宁心情极是糟糕,谢珏也没有安抚他,方楚宁迟早要接受他会瞎的事实,早一点有心理准备也好。 因药物的缘故,谢珏疲倦不堪,很快就坠入梦中。方楚宁坐在床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谢珣说他每次复发,是因为压力过大,或者心情不好。 他的听风,本来就是那种过刚易折,慧极必伤的男子,他能抚平谢珣的伤,谢珣却绝对慰藉不了听风的苦。 压力如何不大! 心情又怎么会不郁结。 他又想起谢珏挑着他的下巴问,熟悉吗?怀念吗? “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方楚宁喃喃自语,在北蛮时,他是北蛮皇庭右江之女,吃了秘药后,声音和容貌都有所改变,哪怕是父帅都认不出他。 方楚宁俯身,指尖压着他的唇瓣,轻轻一揉,睡梦中谢珏苍白无色的唇被揉成了血色,他闭上眼睛,鼻息与谢珏交融,“听风……” “早就认出来了,为何还要纵容我?” 轻如羽翼的吻,像是雪花落在梅花枝头,薄而脆弱,一触即分,“你知不知道,人的贪婪和野心,都是被纵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