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棋到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拒绝了已经安排好的局长办公室。 这是原来徐斌勇用的那一间,她选择搬进了陈愚的那间。 对于这个举动,局里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她避讳徐斌勇,有的说是可能下一步局里的重点在刑侦这一块。 只有林晓东知道,这是为什么。 钟棋坐进办公室之后,叫进去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晓东。 在他的队员忐忑担忧的目光中,林晓东拄着拐杖走进了那个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房间。 陈愚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这里,因为不敢面对。 在他的心底,始终认为,陈愚是因他而死的。 这个办公室里,到处都是陈愚的痕迹,和他再也无法弥补的愧疚。 钟棋没有坐,站在靠窗的地方,那是陈愚从前习惯站着的位置。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林晓东恍惚。 钟棋倒是一改第一次见面的严肃,和蔼地笑着对林晓东说道:“怎么样,我配合的不错吧?” 林晓东不好意思,嘀咕着:“还是第一次听领导说配合我的。” “上次安乐公墓见过你之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挂彩了。”钟棋打趣道。 “嗯,如果是在给师父扫墓的时候遇到您,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故交。” 钟棋叹了口气:“其实我在清湖,听说他牺牲的消息,想要赶过来给他送行,但那时候有保障任务在身,我不能丢下其他人跑来临州。我和阿愚都是警察,我想他能理解。” “钟局,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师父之间……”林晓东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憋了很久了。 钟棋淡然一笑:“你想说,咱俩有没有谈过?怎么说呢,算是吧,那时候都是二十不到的小孩,很多现在看起来很容易说的话,那时候就是说不出口,毕业的时候我被分配到清湖,他留在了临州,我们还常联络。期间我有一次调动的机会,试探着问了他的意见,没想到,他忽然和我说不必联系了。” “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他哥哥的事情,当然很多年我都不理解。直到江万潮的事情出来之后,我自己回想了下,他恐怕是担心我被连累,刻意回避。” “嗯,陈局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成家。”林晓东伤感地说道,随即调整了下情绪,对钟棋说道,“对了钟局,关于老梁的处置,我想向您汇报下。” “你想怎么做,只要不违反规定,就去做吧。”钟棋开明地说道。 …… 林晓东离开公安局的时候,破天荒这次是天黑了。 他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看到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车算好了时间似的,正掉头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是叶蘼蘼。 “这个点,打车没那么容易。”她对他说道,“这点伤,不用等着我给你开车门吧?” 林晓东倒是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人的心理有时候很奇怪,比如林晓东,并不喜欢在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被特殊对待,这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很无力。 车子迅速驶离了公安局。 “听说你终于破了徐斌勇那个案子,恭喜。”叶蘼蘼说道。 “呵,消息传挺快啊?” “前公安局长、城隍庙神像……随便哪个都足以引起大家的关注吧,小道消息只要甄别得好,还是最快速了解情况的途径。”叶蘼蘼说道。 “只能说,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害群之马总算是被清出去了,但拉拢他的人,还没落网。”林晓东的语气多少有些沉重,“他们联系的方式非常隐蔽,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将Paula绳之以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算算她的年纪,可能你还没收集完证据,她就死了。”叶蘼蘼坏笑着。 “但,是你和我说的,他们不是一匹狼带领的,而是一个家族,这个人的死,并不会像林正阳那样,对他们整个势力产生根本的撼动吧?”林晓东头脑清醒。 “看来你对我说的话,记得挺牢的。” “嗯,不这样,你下次就不会和我说了。”这次轮到林晓东坏笑了。 “言归正传,这次我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和Legend公司的合约签下来了,东石油料市场的项目下周就奠基了。” “进度挺快啊,那是不是应该轮到我和你说恭喜。” “不用,明天开始,整个临州都会知道,东石那块地,下周要动工了。我已经买了所有热门的版面来预热这个事。” “嗯?这可不像一向低调的叶总。” “总要让觊觎那块地方的人着急才行。我发现有件事挺有意思的。参与竞争的各方,似乎并不那么清楚,这块地到底为什么抢手。”叶蘼蘼忽然说道。 “还真是,到目前为止,我所审问过的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不知道它藏了什么秘密。”林晓东若有所思。 “我猜,那个知道秘密的人还没回临州。”叶蘼蘼悠悠说道。 …… 长岛,海边,沈盼坐着轮椅望着大海,身边的人递来了电话。 “Louis,你很久没有单独给我打电话了。”沈盼苍老而含混的声音响起。 “请问,你是陆隐的什么人?”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着沈盼久违的纯正普通话。 听到这声音的沈盼,满是皱纹的脸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慢悠悠说着:“我是他的曾祖母,你是哪位啊?”这语气,仿佛就是一位普通的长辈。 “我这里是临州公安分局。”电话那头继续说着。 “公安局?Louis是做错了什么事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不是,陆先生失踪了,我们在失踪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手机。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你一个亲人的联系方式,他的父母在吗?” “他们已经过世了……” “那……其他的亲人呢?我们发现陆先生在临州是一个人,我们得联系到他的家人来协助调查。”电话那头说道。 “至亲,他只有我一个人了。”沈盼的声音在海浪声中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