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31.深海魔女的信物 “深海魔女和陆地魔女的混血杂种不受待见，在海里相当于异类，没有哪位纯血的深海魔女会接纳这样的我。她们钟爱海洋，而我，向往陆地。” 魔女的脸上浮现出凄惨的笑容。 瑞季注视她的侧脸，竟然觉得这惨兮兮的表情有点美。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只遵照欣赏美好事物的本能，由衷想要夸赞容貌。 传闻深海魔女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写下那些华丽修辞的魔女认为自己词汇匮乏，描绘不出深海魔女的美貌程度。 事实也确实如此，很难找到确切的词语形容她。 优美的词语显得苍白无力，思来想去也只有感慨一句“她真漂亮”，让唐突的目光在魔女身上来回逡巡，将救命恩人最美好的一幕烙印在记忆在切片里。 魔女身上衣装透明，被海水打湿之后愈加显得朦胧，令人赏心悦目的身体弧度在白色纱裙下时而躲藏，时而显现，跟迫切想要捕捉它的视线玩捉迷藏。 此时此刻，瑞季也顾不上失礼与否。 “可是……你真的好漂亮。” “我不会因为你夸我就不收报酬。” 深海魔女用一模一样的火属性法术烘干了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体。她们或许更专长水属性魔法，但不代表不懂其他类别。 火属性魔法陆地魔女最常用的一种，这位魔女运用得如此熟练，确实能说明她和陆地魔女之间存在联系。 瑞季对深海魔女一无所知，身边的魔女也不曾讨论过相关内容。这个种族像被历史长河遗忘在河床里，被淤泥掩盖的砾石。 唯有水位稍低，露出尖锐的一角，才能被路过的魔女稍微注意到。 她仰面躺在沙滩上，凝视头顶上的夜空，让身体和吸收大量阳光，还残留着余温的沙地拥抱着身体，海风的腥咸气息也变得好闻。 从来没觉得陆地和天空那么美好。 “报酬可以，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得等下次。如果你要把我身上的潜水服扒下来带走也可以，魔法造物能坚持一段时间，用魔法做一套衣服也成。” “衣服？不，我没兴趣。别人穿过的二手衣服，实在很难鼓起勇气穿到自己身上。” 魔女摇头，重新将瑞季从头到家打量一遍，发现她身上什么有趣的物件都没有。手环和潜水衣都是没用的东西，腰带上的魔药也没用，加快游泳速度的脚蹼也是。 除了那根破旧的冬青木法杖之外，实在找不到第二件像样的东西。 “暂时就先拿你的法杖抵押。等你手里有更吸引我的物品，我就把它还给你。深海魔女基本没有人用木制法杖，她们都觉得陆地魔女喜欢用的东西蠢爆了。另外，我也是她们鄙夷的对象。其实我不讨厌陆地魔女，也不讨厌陆地的东西。” “法杖……好吧，那就依你说的。” 瑞季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但法杖事后必须拿回来。母亲的遗物弄丢一定会被静流骂一顿，下场可谓惨烈。 能让深海魔女喜欢的东西，到时候找无所不知的中国魔女封不阅小姐仔细咨询一番，应该会得到想要的情报。 接下来是敲定接头时间和地点。 “到时候怎么见面？能留在金丝雀群岛的时间不多，我很快就要回日本了，不一定能经常来，可能会让你失望。最大的问题还是距离，日本和美国的距离有点远。” “用这个。” 深海魔女手心发亮，上方出现一个盘子大小的圆形法阵，一只质地透明的蓝色海螺静静躺在中央，法阵的蓝光让海螺表面线条漾起波纹。 它比手心长些，像锥子的一端形状狭长，有一个打磨得整齐圆润的缺口。 “想见我的时候站在海边吹响海螺，我暂时不确定它能不能在你们国家的海域使用，不过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在金丝雀群岛任何一座岛屿的海边吹响它，我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你眼前。就这样吧，你保重。” 海螺最外层触感光滑，用手心摩擦起来很舒服。瑞季从魔女手里收下它，一转身，发现魔女已经不见，只余下身后浪涛拍岸的声音。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来去自由，就像从未出现过，沙滩上有一串通往集市的脚印，魔女没有返回孕育她的海洋，而是选择奔赴承载了一半血脉的陆地。 只可惜跑得太快，无处找寻。就算努力去找，魔女也不一定想再出现。 今晚发生的一大堆事情让瑞季的脑子很乱，她得想办法回到屠夫鸟岛的屠夫鸟酒店，打听雇主尤多拉小姐的下落。 虽说她的职责是陪伴，而非贴身保护，最贵的大小姐魔女出了事，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屁民魔女肯定是先背锅的那个，想扣几个黑锅都可以。 比安奇家族内部斗争激烈，分成好几个派系，各派系之间明争暗斗，最得宠的尤多拉小姐是其他姐妹们的眼中钉，外界也有不少人嫉妒。俗套一点的故事走向，瑞季用脚趾都能想出来。 她会成为比安奇家族魔女们口诛笔伐的对象，冠以“激情杀人”的罪名，因为扭曲龌龊的嫉妒心将尤多拉小姐谋害。 海水不能马上淹死一名魔女，却能在魔女魔力耗尽之后淹死她，能够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希望人还有救……” 瑞季的思绪过于混乱，想起还没跟深海魔女道歉，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问，只能用“深海魔女”代称。 魔女也没有告诉她名字的意愿，可能彼此之间不够熟悉，难以卸下防备。 无暇再思考深海魔女的事，瑞季一步步走向岛屿中心人群密集的区域。没有扫帚，没有任何飞行的手段，必须依靠最原始的移动方式——步行。 依赖扫帚一段时间后，瑞季发现自己已经被扫帚给宠坏了，漫长的步行过程变成一种折磨。她想念酒店舒适的大床，还有经常被夹在胯下的威尔士公主1770飞行扫帚。 行进途中，她顺便观察所在岛屿的环境，发现它跟主岛屠夫鸟岛和出发探险时抵达的游隼岛有些许差异。岛上植被稀疏，地表有大量岩石和褐色泥土裸露，平常以开采业为主，猜测是髯鹫岛。 髯鹫岛的魔女喜欢把岛上出产的稀有矿石和植物加工成炼金和魔药材料对外出售，地表绿植被挖得所剩无几，她们又懒得修复，久而久之就成了这副模样。 整座岛屿像从戈壁滩挖下的一块土地，只不过被扔到了海里。 沿着海岸线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零星灯火。几位魔女在海滨木屋门口架设烤炉，摆上串好的食材，准备举行烧烤派对。 派对是西方魔女的文化，她们每周都必须举行或参加派对，借此丰富业余生活。瑞季很羡慕这样的生活方式，日本魔女虽然也有联谊派对，但联谊的核心是物色对象，或者物色一位可以炮的魔女，长期保持难以言明的秘密关系。 日本魔女之间除非关系很好的损友，否则有种诡异的拘束感，没有西方魔女玩得嗨。 “那个……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瑞季从潜水服的事业线里掏出屠夫鸟酒店的徽章。 魔女的事业线是万能的，只要足够有深度，什么东西都能藏进去。潜水服足够坚韧和紧实，徽章夹在里面一点都没挪动。 只要有主岛的徽章，其他岛屿也能畅行无阻。 站在烤炉前，穿热裤和白色背心的魔女操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向她问到：“美丽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能帮你的？” 热情奔放，性格外向，看起来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不如直接把想法告知，省得没必要的弯弯绕绕。 “我是从东京来的游客，在游隼岛附近潜水，和我的朋友一起。在潜水过程中遇到了意外，我和她走散了，现在想请求你帮我一把，让我回到屠夫鸟岛的屠夫鸟酒店。” “你说的朋友不会是尤多拉·比安奇小姐吧？” 美式腔魔女一下子就想到某位经常来附近玩潜水的有名富二代。 “那家伙每星期要来一次，一开始岛上的魔女还愿意陪她潜水，但每次潜水的魔女都会遇到危险，回来之后都说海底有会动的巨型雕像，她们差点就被雕像给伤到，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哪怕给再多钱也不答应。我们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对那片海有那么深的执念。可能是富二代枯燥乏味的生活乐趣？” “这样啊……” 瑞季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愤怒。有可能不是算计，是信息不对等导致的意外。 在潜入深海之前，尤多拉小姐曾多次提到“如果现在害怕，也可以马上回去”之类的，无形中为她施加压力，接着再说“你真不好奇下面有什么”，引诱她的好奇心。 一套话术下来，让瑞季坚定了下去一探究竟的决心。 其他喜欢潜水的魔女会拒绝也不是没道理，那帮雕像真的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要不是有深海魔女出手搭救，她可能真的会死在海底。 对雇主的好感荡然无存，当初想薅羊毛产生的罪恶感化为燃烧的烈火，假如本人就在旁边，她真的会打一拳，或者一顿。 该死的有钱人，以后再也不能相信。 “那个混蛋现在怎么样了？” “她匆匆忙忙回到屠夫鸟酒店，样子很狼狈，一小时前发布了一则寻人启事，花重金派人去寻找同伴的下落。等等……小姐，你和寻人启事上的魔女长得好像！” 美式腔魔女从桌上拿起一张带照片的A2纸，中间印着瑞季穿早稻田魔女高中的照片，赏金是10万美元，折合日元1417.2万，能买座普通空岛。 愤怒逐渐转化为兴奋，一点危险算不了什么，重点是可以利用这次遇险从雇主手里捞到多少好处。 正如其他魔女所言，魔女一族的道德值向来岌岌可危，道德底线摇摇欲坠，对利益和报酬的思考高于宣泄情绪。 与其对着雇主无能狂怒，不如想点别的，让情绪左右自己向来很愚蠢。 比如管她要一堆昂贵的炼金材料，要一支崭新的法杖，一串能储藏物品的储物空间挂件，又或者比《深潜魔法》更稀有的魔法书。 以封不阅的处事方式来思考，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金钱+丰厚报酬=快乐+消解愤怒。 “这份寻人启事能给我吗？我现在就去找她要赏金。送我回去，她可能会支付你们一笔丰厚的报酬。相信我，尤多拉小姐会愿意的。” 听到有一大笔报酬，魔女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近来金丝雀群岛的效益不太好，因为水上都市弗洛汀的兴起和娱乐项目日趋丰富，对同类型场所产生冲击，金丝雀群岛首当其冲。 魔女们更喜欢高楼林立，富有秩序的水上都市，金丝雀群岛的旅游业收入和起到支柱作用的桃色产业收入锐减了二分之一。 不用工作就能拿到一笔钱，她们能逍遥快活很长一段时间。 瑞季顺利说服准备开派对的魔女，顺便借用了她们的游艇。魔女们对外面来的游客魔女相当热情，不但给瑞季一身衣服换上，还让她借用浴室，一起在游艇甲板上吃了意大利面当晚餐。 魔女经常半夜才吃饭，说是晚餐也没毛病。 这群魔女的生活不宽裕，意面配料简单，除了罗勒风味肉酱，还有几片薄薄的烟熏培根，一点少得可怜的虾仁和烤肠切片，罗勒酱味道偏淡，必须用魔法进行调味才能吃下去。 桌上的蛤蜊汤也做得很清淡，白菜多蛤蜊少，盐味也很淡。 她们真的很需要钱。 席间，瑞季和魔女们聊起生活琐事，她们都抱怨美国的私立魔女学校学费太贵，拼命打鱼也卖不了几个钱。收海产的奸商魔女拼了命压价，岛上的资源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金丝雀群岛的魔女们日渐焦虑。 同情不能改变她们的现状。魔女们既不愿意离开，又想不出新的赚钱点子，陷入了焦灼的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