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城,是占据大陆北方的天斗帝国下属的一座北境小城。 这座城因为地处北境,气候相当恶劣。 不过终究是有几座小丘拦在北边,多少避免了极北寒流的直接冲击,不至于荒凉到寸草不生的地步。 再加上本地盛产的铜铁矿石,虽然不是什么宝地,也称得上富足。 但是此时此刻,这座城中传来了一阵阵“走水”的呼号,位于城中心那最华丽,占地面积最大的府邸已是一片火海,颇为安静,在一片热闹中格格不入。 周围的居民在不停地泼水防止火势的蔓延,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接近这片府邸,而泼水的人甚至在小心地控制着自己泼上去的水不要落入这座燃烧的府邸之中。 而府邸内,已是满地的狼藉,各种男人,女人的尸体凌乱地堆积在了地上,无论相貌是否优美,衣着是否华丽。 装点屋子的硬木在烈火的侵蚀下,发出一阵阵爆裂的噼啪声,而满地的尸体也在高温的烘烤下不停地渗出着油脂。 但是在一片死寂沉沉中,一个身着灰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单手撑着一把用蓝银草编织而成的伞,一脸风轻云淡地走在这片风雨飘摇的末日景象中。 而他的右手正抱着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腰间也缠着几根宽大的草叶,而丝丝血迹也在其中渗透出来。 烈火与浓烟构筑的背景下,走出了一个打着伞的俊秀青年,这种满是矛盾与冲突的画面,却显露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这个男子看了看周围的火势,计算了下时间,突然纵身跃起,催动魂力,无数细长的丝线显现出来,接着根根丝线的牵引下,他在城市间的阴影中飞速穿行,身如鬼魅,转瞬间就冲到了城墙边上。 今夜这么大的变故,城墙上的守卫们自然是醒了,只是他们看着城市中心燃起的烈火,没有任何吃惊,眉目间还隐隐露出了心中大石坠地的轻松感。 虽然他们还在按照规定进行巡逻,可是心中的懈怠难免会在行动上露出些许疏漏。 而穿城而过的男子就抓住了交接时的一点点空隙,从容越过了城墙,没有惊动任何人,拥有着数名魂王警戒的城墙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这个男子就是在人世间历练许久的银,为了方便,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戴银。主要是因为自己和戴家之间接下的深刻因果。 出城后的戴银沿着大路,一路向南,等走到看不见城墙后才停下来休息。 他轻轻催动魂力,无数的蓝银草迅速生长,编制成了一张藤桌,三把藤椅。 “阁下跟了一路,不出来聊聊吗?” 他将怀中的女童轻轻放在一把藤椅上,转身看向了多宝城的方向。 大道旁的一棵歪脖子树后,缓缓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他的身上浮动着黄黄紫紫紫黑黑七个魂环,是一位魂环配置接近顶级的魂圣 在北境这穷乡僻壤,之前多宝城的城主也不过是堪堪达到这个境界。 这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魂圣猛然释放了强大的威压,想来试试这个有胆量前来搅局的年轻后辈的深浅。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巨大的威压在靠近这个男人周身两米的范围内就如同流水遇见了顽石,悄然分开,绕过后又再度合拢。 戴银没有像一般魂师一样放出气息对抗威压,而是将自己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凝实,让这位老者看不出深浅。 “不亏是冯家的武魂,影盾的隐匿能力就是强。”感受着这位魂圣如此强大的威压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跟了自己这么久,戴银不禁在心中对他多了几分重视。 这位被称为冯九的魂圣拿不准对面的底牌,看了看他摆下的这个架势,索性收敛了气息,轻手扯过藤椅,坐在了戴银的对面,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 眉目倒是清秀,两米的个子绝对算得上出众,身上的衣服应该是用自己武魂催生的产物编织的,看不出什么信息。 两个人彼此打量了几分钟,还是冯九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友,好本事,这个局都敢搅进来!” 冯九害怕这个年轻人是不知好歹的愣头青,再加上不知深浅的实力,会让他很难办。 “阁下谬赞了,我只不过是顺手施为。入局,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戴银一边说着,一边用他握成拳头的右手支了一下歪斜的脑袋,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但冯九目光为之一凝,这个年轻人拳头碰过的地方,脸皮上起了几道褶皱,没有随着拳头的离开立刻弹回,而是缓缓消散。 看着这一幕,他不禁在心中暗骂—— “哪来的阴猾崽子,真是滑溜!” 从一开始跟踪到现在,他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个搅局的年轻人身高两米,武魂是某种草或者藤。除此之外,样貌、声音、气息等一无所获。 这个男人绝对是早有预谋,只要今天自己没能留下他,下次再见面,哪怕他站在自己近前,自己都不可能认出来。 不过冯九也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愣头青,要知道这次的争夺已经极端酷烈了,要是再有一个不知天高地且实力不俗的人闯进来搅局,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阁下可是与那穆家有旧,冒险入局就是为了救这个女孩,留穆家一条血脉?” 面对冯九的试探,戴银故作轻佻地反问。 “怎么?怕寻仇。” “当然不是,若这个女孩想寻仇,恐怕大半个天斗帝国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冯九面容一肃,言语间带着几分恫吓。 看着老者板起来的脸色,戴银起了几分兴趣,索性歪倒在了椅子上,指着自己带出来的女孩。 “少吓唬人了,四岁多的孩子,一没长开身子,二没觉醒武魂,就天斗那群有和没有一样的管事的,抓个偷粮食的耗子都得打半天稿子!抓人?呵呵————” 听着戴银不加掩饰的嘲讽,冯九一时竟然有些语塞。天斗的官僚是什么鬼样子,他自然是清楚的…… 随后戴银换了个语音语调,流里流气地接着说: “至于我为什么救她,哪有那么多理由!说不定我就是看她看顺眼了,想收个小女仆,你管得着吗?” 紧接着他又直起身子,换了个庄重的声音。 “过了今天晚上,咱谁也不碍着谁,她活着无非就是打了那个玉家旁门的脸,掀不起什么风浪。说实话,那个小混蛋如果不姓玉,在这种局面中想又当又立,早就被摁死了。” 主辱臣死,冯家事实上是依附于玉家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么说自己的主家,老者的脸色难看得发黑。 戴银看到这反应,立刻补了一刀。 “不过也多亏了他留了她一条性命,不然我也没办法这么轻松地把人带出来。” 听到这里,冯九忍无可忍,起身拂袖而去。 看着老人离去的身影,戴银无动于衷,这场博弈结束,是他赢了。 虽然戴银拥有一定程度的不灭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超群。他现在能用于战斗的力量也就相当于人类的七环级别。 他是不想打起来的,虽然凭借他丰富多变的手段,真要打起来,绝对能弄死这个冯九,但是这个顺出来的女童估计就保不住了。 接着他又看了看这个老东西离去的方向,不禁感慨——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个冯九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看他们之前坐在一起,像绅士一样用了几句口舌就成功解决了矛盾。 这种彬彬有礼只不过是一面装点门面的镜子,看着闪亮,却极易破碎。 他们只要有一人漏了些许破绽,就会直接掀桌打起来。两个人看着是在放松地闲聊,实际上身上都绷着力气呢! 那个老不死的看上去像是坐在椅子上,其实是蹲着,方便他随时发力。双手虽然配合着言语挥舞,但手肘始终和桌面保持着距离。 这一切都证明了一点,只要找到一点可能,他随时会翻脸动手,但是戴银那滴水不漏的淡然让他拿不准主意,毕竟真正说起来,那个女童的生死对整个计划的重要性并不高。 而戴银的时机抓的很准,他的搅局基本上变成了两人间的对峙,一时间,虽然老者身后的势力庞大,却根本用不上。 没有什么复杂的布局,仅仅是抓住了时机,戴银就成功完成了这次力量的临时平衡。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他并不确定那个老者有没有看清自己的花把戏——这个桌子和椅子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上面覆盖了些许剧毒,如果那个冯九那下坐实了,戴银就会立刻动手,让他死得透透的。 可冯九一直是虚坐备战,他们扯了这么久,戴银愣是没找到机会给近在咫尺冯九下毒。 “看样子接下来要多考虑一下投毒的方式。” 戴银一边想,一边将女孩抱在怀里,绕了个大大的弯,布下迷魂阵防止魂师追踪,便再度出发,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