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袖里乾坤三十六上天与人各有命 时隔半月。 初冬。 西州烨朝、恙城阴司内。 昏沉的天地,阴煞飘荡在空气之中。 阴司正门处。 “见过宁仙..” 恙城隍正抱拳行礼,望着今日突然到来的法主与五位仙者,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知道在两刻钟前,自己的法令忽然感知到了有仙者的气息踏入阴司。 这也是宁郃等人故意散发气息,不然城隍是感知不到的。 同样,恙城隍也是知道此理,并且心中还有不少感慨。 因为他所在的正殿,距离阴司正门足有五百多里。 按照以往来算,哪怕有法令相助,也要行上大约一个多时辰。 要不是前些年经过宁仙的生死之法,受到了千年道行的加身。 像是这样的距离,他是没有办法在两刻钟内这么轻松的赶到。 毕竟他自身原有的道行才堪堪八百年。 这一千年,已经相当于他一辈子还多了。 莫说还有千年寿命的清气。 尤其这般境界增加,道行法力增加,再加上清气寿命,足足给他带来了三千余载的寿。 五洲各司的城隍道友,亦是这般。 这一切,都是收益于宁仙。 他心中是抱有万分的感激。 而此刻。 宁郃看到城隍到来后,也未多言,就准备把那妖王放在此地。 一时间在城隍看来。 就是宁仙衣袖一抬,然后一个巴掌大的茶碗,就飘到了他的身前。 但之前真看不出来宁仙袖中放了一个碗。 特别是此刻望去,他还看到这碗里有一只气息不弱的邪妖。 只是此妖如今好似是陷入了沉睡。 ‘这是何物?’ 城隍满是好奇,但却不是好奇经常见到的筑基妖物,而是好奇宁仙为何能用衣袖施展储物之法? 他明明记得五洲录中记载,是宁仙以阴云开阴灵石,借天地之法才开的储物。 可是如今这衣袖并不像是阴石。 同时,他看到宁仙与云鹤几位仙者如今还没有什么吩咐后,于是也好奇的抱拳询问道:“宁仙..此法是?” “先称作袖里乾坤之术,是以阴云借法。”宁郃看到城隍疑惑,继而也没有隐瞒什么,就详细讲解了一下此术的玄妙与修法,还有曾经所钻研的阴云与借天法一事。 因为此法是宁郃最近才修得,还没有记载到五洲录的感悟里。 ‘乾坤借天法..’城隍亦是在仔细聆听,不时遇到不懂的地方,又小心的请教几句。 旁边的云鹤等人也是静静听着,虽然他们早已经在云游的路上听宁道友说过了,但如今再次聆听之后,温故而知新,又有新的感悟。 至于那碗,就被他们随意的晾在一旁放着,反正那妖王还未醒。 就这般,城隍听着听着,也知晓了这‘乾坤之术’是宁仙踏入洞虚之后,对于天地之法感悟更深,继而可以借阴云开界之法,在自己的法衣袖口内开出一个千丈小天地。 甚至对于宁仙而言,不需要法衣、不需要灵物,也不需要等待每年的阴云,即可借用天地之法。 就像是那碗内的天地,就是被宁仙瞬息开出的。 于是,相较于云鹤等人是越听越明白。 城隍是听的心里越来越愣。 实在是这一手‘袖里乾坤’之术,确实让第一次见到宁郃的城隍,觉得五洲录内所称的法主,好像还不足以形容宁仙的天地之术。 或者说,自己司内的五洲录,好像是落后了。 但明明是一年前的时候,一位元婴真人路过自己这里,然后给自己的,说是最新出来的,还是有大善之法的最新版。 自己也扩印了好几本,给附近各城的府君。 只是这一年,就落后了? 他心里想着,又看到宁仙与五位仙者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他如今甚至还想问一问,‘那稳定十年更新,期间随缘更新的五洲录,能不能稳定成一月就一更新一次?’ 不然这真是几月不见,他都不知道这世上又被宁仙创出什么神异之术了。 万一到时候自己和几位道友闲聊,这一聊,别人都知道宁仙创了新神通,但自己却丝毫不知情,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可如今,这袖里乾坤之术是自己知道,其余人都不知。 恙城隍想到这里,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十年一更,期间不定时的更,挺好。 只是这袖里乾坤的法术,最少需要洞虚仙境才能修炼。 还不算借天地之法一说。 若是不能借法,可能境界还要再高一些。 而与此同时。 正在宁郃讲解此术的时候。 碗内。 杭岢妖王也逐渐苏醒。 再等一睁眼,看到这碗口外的天日,杭岢妖王也是心里一时感慨万千。 因为自从他被收了之后,没过多久,就被锁在一片不知时间流逝的寂静天地内,同时没过几息,就陷入了昏迷。 如今再一醒来。 虽然他觉得这碗口外的昏暗天日看起来也不对,但好在碗口外有法主与众仙,还有一位看似是城隍的修士。 他就知道自己是脱离那寂静天地了。 又是此刻。 他听着法主说起这术法,也知道这法术原来叫‘袖里乾坤。’ ‘还真是袖里内藏乾坤天地’妖王因为亲身接触过,倒是深有感触。 只是如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宁郃看到他醒了之后,一边收起碗,一边将他送了出来。 虽然也恢复了他的人身,但却封了他的法力,将他送到了府君的面前。 宁郃抱拳道:“我已封住此妖之法,剩下就交于恙府君了。” “宁仙放心。”城隍恭敬捧手,又同时向着云鹤等几位仙者行礼。 众人一一回礼。 但之后众人没有即刻离去,反而云鹤还拿出了一本阴煞感悟心得,交到了满是感激神色的府君手里。 随后,宁郃等人也未让城隍相送,便一同出了阴司。 而城隍望着眼前此妖,又一招手,一条锁链从阴云中穿出,把妖王的两侧肩膀扎了一个对穿。 妖王疼的略微一皱眉,随后又看着城隍,心里没什么惧怕。 城隍看到妖王不惧,也不反抗,倒是乐得轻松,就带着他去往最近的刑狱。 等走在路上。 慢慢的也有判官汇聚过来。 他们之前是接到了府君的吩咐,知晓仙者来至,所以在附近值守。 这是他们怕哪位道友不知情,巡逻着走了过去,不小心打扰到府君与仙者的交谈。 也是如今,城隍回来。 几位判官又看到这妖王后,大约也猜到了什么,就唤来了附近最为心狠手辣的两名刑差。 既然是仙者送来的,再瞧这妖王身上的浓厚血煞,这定然是罪大恶极,得好生伺候。 再等送往刑狱。 城隍是让几位判官先离开,只留下了两名心狠手辣的刑差。 又等刑具摆好,把妖王按在凳子上,身子虚压在热油锅边上。 还没等说话。 其中一名刑差看到这妖修不以为然的样子,是直接用法令一敲他的胸口,让他张嘴,随后拿起大汤勺朝油锅里一探,一捞,一勺沸腾的热油就灌进了妖王的肚子里。 嗤嗤— 顿时伴随着一阵白烟从妖王的嘴里升起。 妖王顿时感觉整个肺腑都是烧的,疼的是眼冒金星。 且他法力虽然被封,但身子依旧是筑基大妖的妖化人身,更是气血筑基的体质。 所以这一勺热油哪怕能将寻常练气修士的肉身烧坏。 可对于妖王来说,就相当于常人喝了一大口大夏天里冒热气的热水。 虽然能疼的打滚,但不致命。 只是以他的身子,几天就能恢复过来,那到时候可是有的罪受。 同时,妖王从那热油中回过神来后,却也没有什么怨恨与求饶,反而忍着肺腑内的滚烫,又颇有感叹的长吟道: “入道时~逢逍遥~只叹、云行一日遇仙游 苦难、苦难,奈何遇仙,成我阴司一游。” “什么狗屁诗词?” 听闻这般不对称的词,尤其还诋毁法主与众仙。 刑差是又舀了一大勺的热油,准备让这邪妖开开胃,清清醒。 “且慢。” 城隍倒是制止了心狠手辣的刑差,让他们先退到自己身后。 随后城隍上前,又好奇的看向一副无所谓神色的妖王,问道:“我听仙者说过你讲的缘法。 虽然仙者没有评价于你,但我觉得,你嘴里口口声声说着缘法,说是机缘。 但实际却不懂机缘,不知缘法。” “哦?”妖王看向府君,本想抱拳请教,但双手被法链洞穿,这一动皆是钻心的疼。 眼看不能行礼。 他只能点点头道:“既然道友反我之法,那道友是知何为缘法? 我熟读五洲录,知这天下间也只有法主能解缘法。” “我自然是不知,更远远比不得宁仙。”城隍摇摇头,但却肯定道:“但我知,遇法主与众仙却不是苦难,而是大缘法。” “为何不是苦难?”妖王好奇反问道:“若不是遇见法主,我此般还在山中逍遥,闲来时吃个人豆,哪会像今日这般,在贵府这里做客?吃贵府的灼心阴煞之油?” “因为你身具食灵血煞。”城隍公正严明道:“所以才需在阴司悔改。 而能遇法主与仙者,本身就是大机缘。 如若你要是一心为善,今日又遇法主与众仙,岂不是就成了一场大造化?” 府君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道:“可惜,你一心为恶,才有今日一行。 而你这大缘法,也转落在了我阴司之中,让我受得法主与云鹤仙者指点。 但实则此般缘法,其实是你的。 可恰恰因你为恶,才有这阴司一行,才有我这一缘法。” “这”杭岢妖王一愣,又随即问道:“归根结底,追溯根源,府君是说,我这修行一道是错的? 这不该啊,我这般也修道了筑基,功法是没出岔子,吃的人也是对的。 老不吃,身残者不吃,痴傻者不吃,向来只吃细皮嫩肉之人。 我这修行无错啊?” 杭岢说着,觉得自己吃人时很挑,一切都捡最好的,最嫩的。 “唉”城隍却是摇了摇头,身子朝后一退。 同时身后两位心狠手辣的刑差狞笑着上前,手里又拿起了大汤勺。 城隍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了,直接上刑吧。 等先喝几年油再说,说不得这位邪妖道友就会悟出一些新的道理。 就像是遥远梁城的人皮阴魂,那就是改邪归正,悟出正道的好道友。 同样,哪怕是相隔数百万里,城隍也知晓阴魂的事。 因为人皮阴魂改邪归正的事迹,已经被写入了五洲录。 其为‘仙历年前,天地未开之时,一名任姓道友误入歧途,幸得法主点化,多年后幡然醒悟,行法主生死之簿,遇善封而不受,终归正途。’ 这就是五洲录所记。 恰恰也是经五洲录这一记录,让阴魂也算是五洲修行界内的名人了。 让不少道友碰到阴魂,都会善意结交与攀谈。 当然也让不少邪妖所不齿,觉得阴魂就是他们大道中的叛徒。 城隍思索着,又看了看这妖王,也是希望这妖王能悟出那善恶得果的真谛。 所以,行刑吧。 而也在城隍一边让人行刑,一边希望这妖王也能从这热油中喝出什么感悟时。 随着时间过去。 一月后。 相隔数百万里外。 吴朝。 西境边上。 一位身披黑袍,迈着四方步的汉子,正在仔细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此人,正是人皮阴魂。 人皮阴魂如今也摇身一变,不再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妖邪,而是一位虽然未披阴司法袍,但却行阴司之事的‘武判’。 他如今可谓是哪里有事,就去往哪里。 哪里喊他,他也去往哪里。 无事时,就自己找事做,在偏远山里找妖封。 但大多都是在西境这边巡查。 因为东境是吴朝京城所在,更是青云宗所在的地界,所以那里一般是没有妖邪去找事。 南境的梁河神和梁城隍是已经筑基圆满,正在体悟金丹境界,法力其高深,更是寻常筑基妖邪难以琢磨。 所以亦是没有邪妖想要去南境那边触摸虎须。 北边是山下学堂,万千修士所聚之地,且还有下界的奇才修士,亦有金丹前辈不时出现。 那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哪位不开眼的邪修,想要去北境那里试着溜达一下。 于此,吴朝若是有妖修出没,基本上聪明一点的,都是在西境这里晃荡。 阴魂也当仁不让,在平常闲来时,就巡查这境外边上的林地。 可一般很少发生什么事。 就像是如今,他在此巡查两月,也没有见到任何邪修。 只是阴魂这般想着,当之后走着走着,却忽然感到前方有一丝丝血煞之气飘来。 感知到这些。 再往前走了几步,迈过附近的几颗树木。 他藏在一颗树后,透过远方繁杂的树木,也用灵识看到二百丈外的林中,正有两名人族邪修在鬼鬼祟祟的向吴朝接近。 再仔细一观,这两人皆是筑基大成,只比筑基圆满的他低上一个小境界。 阴魂发觉这一件事后,也是慢慢靠近,没有出声。 同时,在阴魂用灵识观测那两人的瞬间。 那两人却是齐齐一个回身,把目光看向了这边的阴魂。 阴魂刚走了十丈,就停下了脚步,换为了戒备。 只是那两人一瞧阴魂,又当看清阴魂的样子。 其中一名中年汉子就大笑道:“我料是谁?原来是阴司走狗!任绥安任道友啊!你气息与相貌已经在我等同道中传开了。” “任道友?”另一位年轻修士挑了挑眉毛,却装作不知的样子,实为挑衅道:“我怎么没曾听说过?” “你当然不知!”汉子依旧大笑道:“这任道友平日里只敢躲在主人身后,只有主人在时,才敢那么狂吠一二 就像是如今!” 汉子手掌摸向腰侧,“我二人就在此,你可敢动手?胆敢靠近?” 话落,两人皆是杀意满满的望着阴魂,好似下一刻就会冲杀过去,杀死叛出我道的叛徒! 阴魂亦是精神提到顶点,没有回话,反而暗中防备。 因为他深知这两位筑基邪修联合起来的话,自己真不一定是对手。 可谁知这两妖邪看似出手,实则在下一刻的时候,在阴魂做出防备动作的时候,就分开向着两边逃窜! 这跑的是头也不回。 毕竟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在这里和阴魂拼个你死我活,然后等哪位修士感知到这里的法力波动,继而和阴魂合力,将他们两人一举拿下。 他们是不怕阴魂,但怕吸引来其他的正道修士。 所以就假装要动手,再等阴魂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直接趁其不备,先逃再说,这才是明哲保身的我辈之道。 一时间。 阴魂见他们逃跑以后也没有去追,反而开始接着巡逻。 皆因他的目的就是防止邪修祸乱,而不是追赶几日,再让其余的邪修趁机跑进吴朝。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阴谋? 但不追是不追,他之后一日下午,当遇到一位阴司道友的时候,还是将两人可能前往的地方告诉这位道友,让这位道友传遍附近,小心防备。 这样一来,等全部防备起来,他们目前也只能在朝外的荒山中藏身。 这就是阴魂这些年来的职责。 拘魂与防备。 而也在阴魂继续巡逻时。 时间不知不觉也来到了新年。 亦在仙历六年的大年初一。 百姓们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时。 朝廷内的几位巡查使,也已经悄悄的来到了梁城,准备暗中打听着刘大人的事情。 也是正值新年,大街上放炮热闹的时候。 他们在主簿府外,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或是人多的地方,往这里一站。 就知道刘大人平常来往的人里都有哪些了。 毕竟过年期间正是串亲戚与送礼的时候。 谁知这般待了四日,待到了大年初五,去刘大人府外的人不少,但也没见刘大人府中进人。 都是被一位管家打扮的人,客气的拒绝到门外了。 五位巡查使见到这一幕,是在中午的时候,前后来到了旁边丁字街口的一家二层客栈内。 这客栈距离主簿府有百丈,看似是正对着半个主簿府。 再包了一个雅间,窗口也正斜对着刘大人的府邸方向。 只是这一瞧,五人发现窗户旁的墙壁,正好挡着院里与院前一丈,让他们只能看到院前的另外小半条街。 当发现这一幕,一位年轻巡查使却意有所指道:“这刘大人绝对有问题!” 他说着,又从窗户边退回身子,指了指附近,“这附近街角只有这一家客栈,且只有这一个雅间对着刘府,那这位刘大人买院落时,或分院落时,分明是被人刻意指点过了,要么就是附近的客栈被整改过。 不然怎么会如此刻意? 说句不好听的,在院里又不会光着身子跑,这么远又听不到什么,至于这么怕这高处望去?” “看来在这里是瞧不出什么。”一位老巡查却没有在意年轻巡查的话,反而是摇摇头道:“本还以为能在高处看出什么,没想到这位大人十分小心。 我看啊,短时间内,暗中是查不出什么了。” “那就明面查!”年轻巡查是待的有些急躁,“寒冬腊月里赶路赶了月余,又在这里挨冻了几日,连这年都没过,要说我啊,直接明面查!” “你是才进巡查司,不知晓一些事。”旁边一位中年搭话,“像是这样的主簿,是不好明面查的。” “对。”老巡查点头,“还是暗地里查吧,再观察几日,看看谁要是给刘大人送礼,且进了门,那就是多少有关系。 到时候暗中查查这些人,就知道个大概了。 这样不接触刘大人,也不会得罪刘大人。” “为何不敢得罪?”年轻巡查是一头热血,他敢干这个,就不怕得罪谁。 中年看到年轻巡查和自己年轻时一样,倒是乐了,也半开玩笑道:“刘大人说到底是一城主簿,用那山匪的话来说,那就是方圆千里地界中的‘二当家!’ 咱们真要得罪的话,那咱们只要敢在这个地界内,且刘大人只要狠心,又不怕得罪朝廷,那是有不少办法弄死咱们。 你是不怕,但我等几人怕。 你要是想明查,那等我等走后再说。” “唉,也不能这样言,更不会这般言重。”老巡查摆摆手,“平日来,像咱们这样主查某位大人,某大人又为了不被朝里怀疑,也不敢轻易动手,相反还会保护咱们。 不然咱们一下子全栽死了,那就算是这位大人没罪,也得被朝里怀疑。” 老巡查说到这里,看向不说话的年轻巡查,“但让我说,最好还是不要明查。 万一我等明示身份后,又查出这位大人什么破事时,这怎么着? 就算是我等为了保命,又收下了这位大人的行贿,再把家人送来,并说‘回到几千里外的吴城后,哪怕大人管不着我,够不着我,我也不会告发你,不会要你的命,更不会把这些行贿交于巡查总督。’ 但只要不傻的人,都不会信咱们的官话。 相反会直接动手。 哪怕是被朝廷怀疑暗杀巡查,那也比罪证确凿的好。” “对!”中年应声,看向还不服的年轻巡查,“你不是挺敬重巡抚大人? 但你瞧瞧,巡抚大人出行都是一帮子江湖高手护卫,就知道有的大人是真的敢暗地里动手! 甚至在二十几年前的前朝,同样是在这南境里。 有一位南城的知府大人,寻上兵曹令的小舅子,还有身为南城边境守军的堂弟,直接调动数千兵马,身配劲弩,以‘围剿山匪的名义’,明面上率兵跟踪数百里,追杀连夜逃出城内的前朝巡抚众人!” “这事我也听说过。”老巡查开口,“也是那时候昏君当道,当看到巡抚逃回来后,又听一些贪官妄言,于是就想着可能冤枉这位大人,才让这位大人生气派兵,所以这昏君又派人去查了。 可如今,前朝的那位南城知府放在这里,那已经是不用再查了,而是大将军直接可以起兵南下平反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真的敢动手。”中年轻微摇摇头,“我觉得还是我等的命重要,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以免让刘大人动怒,上演一场前朝事。 而..巡查司为咱们报仇? 那都是后话,我又看不到。 但我不是说,我怕了。” 中年看向始终不服的年轻巡查,“我既然敢接这差事,也和你一样,和诸位一样,亦是早已把身死置身事外。 可我也是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也想多活几年,孝敬孝敬长辈,看着自己娃子长大。 或者,你觉得这几年太长,觉得我干这差事就该死,那能不能求您小爷行行好,这一两日总得给我吧?让我给家里写个遗言,再陪你去明查。 到时候咱们立个军令状,我要是怂了,你直接拿刀砍了我。 你要是怂了,我也拿刀砍了你,这行吧?” 中年说着,又从怀里拿出皱巴的几页宣纸,“来,一封遗言信,一封军令状,如今就写。” 话落,他看向年轻巡查。 旁边众巡查也不拦。 年轻巡查看了看这纸,手指动了几下,是不接,更不敢说话了。 就这样。 年轻巡查不说明查之后,也不会坏事之后。 几位巡查使是来回换着位置,又观察着主簿府的人。 这一待,又是半月。 他们经常戴个斗笠,或是换身衣服,亦或者脸上抹些特制的米粉,忽白忽黑的变换一下妆容,以免在这条街经常来回走着让人生疑。 直到一月二十以后,都过了年,按说都不是送礼的时间之后,反而开始有送礼的人了。 但也分为了三种。 一种是,进不了门,那这个应该是刘大人不熟的人,所以不用太过去查。 另一种是刘大人在门口和他们聊聊天,又送了一些看似普通的小物件,且没让进府。 最后一种是进府了。 总共两人。 一人是一个大胖子,另一人倒是城里的金曹令良大人。 于是,查。 查那些送普通物件的各家掌柜,还有那个大胖子。 他们先是跟踪这些人来到他们店面,偶尔买些东西,再旁敲侧击附近的百姓。 再找信得过的官吏,以及巡查司特意安排进梁城的人,当确定这些被安排进来的人,没被收买后,再稍微一打听。 经过几日,再对照蛛丝马迹,最后几人一整合,得知这些掌柜和刘大人就是普通好友,送的一些小物件。 且这些掌柜近二十年来,也施粥帮助百姓,更在此次修河道上有功绩。 那就算是有点小事,小过,比如店面来的太快的事,那都是小事。 在几人巡查想来,寻常人赚完不昧良心的钱后,还能再拿出来帮助更多人,这还求什么? 求他散尽家财后,也把自己肉割了喂人,当个圣人吗? 若是人人都这样,那这天下也不需要他们巡查使了,他们也不会有这么一事了。 只是,那胖子多少有点问题。 身为行商会的大掌柜,借着官家的名义,有点贪。 可听说他有个大伯,是名传好几县的真正大善人。 再加上如今查的是刘大人的事。 几位巡查照顾那胖子大伯的名声之下,也就不说了。 于是。 经过大约一月的审查。 刘大人的功,远远大于过。 继而在二月初。 他们又暗中回往朝廷禀报。 而随着时间过去。 时隔一月。 在几位巡查向着巡查司汇报时。 数百万里外。 在中州一片湖畔旁。 正在与云鹤等人垂钓的宁郃,也忽然感到了自己这位茶摊熟客的官运来了。 对于自己相识十一年的人,宁郃有时还是会关注的。 只是这次的官运,不是什么好运。 因为其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死劫。 略一推算。 宁郃就知是自己改了吴帝的命,继而影响了吴朝众生的气运。 这气运,对于善者而言,是极好的,对天下亦是极好的。 但对于恶者与一心想钻入朝堂的人来说,就有点不太好了。 因为如今的吴帝恢复年轻后,心性也变得强硬起来,是一心想要整顿朝纲,不像是之前那般念的都是开朝功臣,继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本身行事就有些邪门的刘大人,那是一头撞在了大浪尖上。 如果进朝,那用不了多久,就会遇到了一个死劫。 此劫,如今侥幸渡过了,那就渡过了,如往常无二。 如果没渡过,那直接就可以去吴城阴司报道,再用生前的一些功德,换上几年阴寿。 或许自己将来路过时,还会去看一看。 自己学生再送茶,也得多跑远路去吴城阴司里的阴城中送了。 若是他想回来,自己也会念着身为熟客,将他接回梁城司内。 只是除了这些,宁郃还看到刘大人仍有数十般变数。 但也有趣,这数十般变化里,哪怕刘大人早就知神仙一事,但也无踏入修行一说。 宁郃一一看去,也没有去管,没去定其中一番变数,反而是和云鹤几位道友继续静静钓鱼。 一切随缘即可。 而也在宁郃与众人一同钓鱼时。 时隔一月有余。 仙历,六年。 夏初。 傍晚。 梁城主簿府内。 刘大人在今日今时,通过了义父的关系,也知道自己在过年的那一月内,不知不觉的就被查了。 但好消息看似无事,可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于是刘大人很焦灼。 且这焦灼内又觉得有趣,有些舒心。 因为良文吏看似是认定自己会去朝里一样,已经开始提前交代金曹府的事,看似要随自己一起入朝,哪怕只是当个身边小吏。 试问,有这般下属,这般辅佐自己之人,自己还求什么? 也是想到这里,刘大人心里更是感慨。 自己一生倒是遇到了五位贵人,三位能人。 贵人其中之一是河神大人,让梁城行商少了许多出行祸事,亦是把这些粮食分给了当地百姓。 茶摊先生,则是让自己近十几年来静了心。 自己老师,是一手提拔自己,教自己为人处世之道。 自己义父,则是为自己铺前路,让自己少了不少坎坷。 知府大人,是时刻护着自己,也为自己挡了不少麻烦事。 能人,则是良文吏,自己能有今日,可谓是完全靠他上上下下的操劳。 张护卫,虽然人有些贪,但是办事是周到的,把官府之外的事办的妥妥当当。 唐文吏,这个就可惜了。 这算是他遇到最聪明的人,且也因为他,自己解了河神之谜,亦是提前打点好关系,在吴城那边还没传来信时,就提前把河道的事给接了。 再加上知府大人开口,这功劳都是自己的。 刘大人想到这里,是颇有感慨,觉得若是没有这几位能人与贵人相助,那他基本上什么都不是。 可是不求归不求,感慨归感慨。 刘大人在不知道朝廷的确切消息之中,还是很焦灼。 这焦灼一直持续到第五日,依然没信。 可与此同时。 在这日早晨。 良文吏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来到主簿内,想要求见刘大人。 再等进入府。 良文吏直接二话不说的拜倒道:“大人,我两月前已经接到密令,这月底要去吴城户部述职。 只是我本来想等大人也接令后,再言告此事,这般我能与大人一同去朝内任职,但述职时日快到了 我..我就不多言了,金曹府内的事在这两月内已经全部交代了,请大人原谅我没有提前言说..” 话落,良文吏再行一礼后就走了。 刘大人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良文吏离开。 他也忽然明白,前几月的交代金曹令一事,不是为他的,是良文吏为自己的。 可是良文吏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没有言说,怕伤到自己。 所以才想着等一等。 这等,也挺能忍的。 “唉”刘大人一叹,更没想到一直被自己提携的良文吏,甚至几月前还是自己手下的良文吏,就忽然成为了朝廷中人。 还是自己老师说得对,自己义父终究是下了朝堂,没有那么广远的影响。 但是良文吏的那位贵人,如今却是正值‘从一品、南境七城巡抚大人!’ 又仔细想想,就算是自己义父没有退下来,这官职上也是比不过。 最多就是自己义父时刻在朝堂里,又身为户部侍郎,继而自己想进户部的话,算是现官现管吧? 且又在刘大人想来,巡抚大人虽然有任免七城知府的权利,七城知府又和朝廷大员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继而任免知府时,或许可能和朝廷里存在一些交换,于是如今把良文吏推了上去,但说到底还是没有现管的好。 再加上如今看似圣上性情大变,斩杀了不少贪官。 这应该都会公正吧? 可就算是公正,自己退下来的义父,还是比不上六部之外的巡抚大人。 刘大人思索着,也是等不及了,再加上被良文吏的这事一刺激。 于是他就出了府邸,去了知府大人那里,准备看看知府大人有没有什么消息。 也在当日上午。 刘大人经过府前,也来到了知府大人府中的正厅。 知府大人正在默默的品茶,虽然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却依旧满是威严。 “下官拜见知府大人!”刘大人深深一礼。 知府好似知道刘大人是为何事而来一样,先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等刘大人坐好,倒完茶后离开。 知府看到刘大人沉默的坐着,没有丝毫饮茶的意思后,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早在半月前,朝廷就已经有人来信,让你去户部任职,只是被我给推去了。” “推?”刘大人一愣,也顾不得礼数了,反而满是疑惑与难受道:“大人..这..您..为何?” “我知是对不住你。”知府望着此刻有些坐不住的刘大人,不由摇摇头道:“但我和彦大人是多年好友,你又是彦大人的学生。 我这么些年来,也是把你当成学生来看。 也因此,如今朝里局势有变,你义父毕竟又退了下来,且我鞭长莫及,哪怕你在朝里步步薄冰,但万一出了事,何人能去数千里外保你?” “不是..”刘大人如今完全听不进去,一心想的就是自己所梦想的官位被辞了,于是只顾说着自己的事, “大人你也知道,我等了二十多年,一切都是为了进入朝内,进入户部,如今朝廷的令都到了,你为何把此事辞了? 甚至还没告知我一声。 我若是今日不来,你是不是还要瞒我一辈子?” “刘沣!”知府看到刘大人越说越无礼,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也把刘大人吓得回神,吓得脸色煞白。 就这般沉默了片刻。 知府想到自己好友才逝去一年,且刘大人近二十年来也把自己敬如恩师,于是不由一叹,好生劝道:“这段时日你先歇一歇,去历城给你老师祭拜,等回来安稳一些时日,再继续任职,开始查六曹一事。” 知府说到这里,也有些费力的起身道:“好了,此事不谈了,等这几年你将梁城一事全权接过,我亦会向朝廷表奏,继我知府之位。 而此事才乃正途,且你在城里有民心,又有何人敢轻易动你? 这般执掌一城,说句不太好听的话,那完全就是‘异姓王’了。 这般实权有何不好?就非要在朝堂里如履薄冰,让我与你地下的老师担心你?” 言落,知府望着刘大人,希望刘大人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 刘大人却是沉默不言。 因为在刘大人想来,这土老爷好是好,但上面不是还有巡抚? 巡抚上面还有分发各城各曹政法的侍郎、尚书? 再往上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 尤其自己若是当了知府,那就相当于被定在这里了,也相当于没有往上走的希望了。 知府基本是很难被提到朝里的。 再算算自己的年龄,熟悉个三四年,再当个几年知府,这都五十七八了,快六十了。 这与自己所想的在户部决策,然后影响各城的愿望不一样。 刘大人是有点不想这样。 于是,他琢磨了一会,还想再说一说,“大人,我今年已经快五十了,若是错过了这” “错过了?”知府看得到刘大人尚不满足的样子,好似是为这一件事像是着了魔一样,顿时再也忍不住的怒斥道:“刘沣!我看你是想入朝想的走火入魔了! 你是不是真有以为自己很有能耐? 你能这般,若不是你老师提拔,若不是我关照,若不是你义父托人好声和我言说,你以为你能坐到主簿的位置? 是不是你也以为自己很聪明?办好了所有的事? 你只是手里恰巧有良金曹这位聪明人,会用聪明人,让良金曹帮你处理了所有事,难道你以为你自己就是聪明人了? 你是不是还以为那张掌柜也是聪明人?能帮到你? 你知不知道,这次巡查的就有他,要不是我听到消息后,让人去消了一些事,怕是你这次也得不保! 还有,你若是真能去朝内,带谁,都不能带他!他只会坏你的事! 且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都不带的话,等你到了朝里,那比你有能耐的人多的是!比你会算计的人多的是! 你再想想,如今朝里动荡,除了真正令人钦佩的清官之外,此刻仍在朝里的人,那些和你一般算计爬位之人,哪个会是简单之辈? 到时可没有我,也没有你老师!那良金曹亦是朝中之人,要为自身牟利! 怕是到了那里,你被他们拿出来当替罪之人,你尚还不知情,甚至还觉得你自己是罪有应得!” “大人教训的是..”刘大人看到知府真发火了,顿时连连捧手,不敢再提了。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心思的。 毕竟这真的是他一生之愿。 他真的想去户部,看看能不能修改一些法令,试着让一些寒门学子与百姓不再受苦。 且看如今梁城,不就是被他管的好好的? 刘大人觉得自己哪怕是独去吴城,也未尝不可一试。 而知府看到刘大人这般沉默模样,却是认识他二十余年,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估计等这劲过去了,怕是还要重提此事。 只是眼看劝不了,更无权罢免仅次于他的主簿一职。 也或许 他那位退下来的义父,真能搭把手帮帮自己这位后辈? 于是知府想来想去。 算了,不管了。 人各有命。 说不定自己这位后辈真的金贵。 而也在知府不再管此事的时候。 刘大人亦是去往历城,拜祭老师,请教义父的时候。 同在今年。 三月后。 秋初。 中州,客城。 一家客栈中的雅间内。 八菜两汤已经被吃完殆尽。 此刻,宁郃与众人正在细品酒水,回味着刚才的八成美味。 直到两壶酒喝完。 再把茶水摆上。 云鹤才看向宁郃道:“道友,今年多少界?” 听到云鹤询问,众人也是把目光看向宁郃。 因为如今飞升之地内留有宁道友的五行之属,所以点化也不需要众人去了。 “一百七十六界。”宁郃演算瞬息,才言道:“其中两界为筑基,一百六十界练气,其余界为无法。” “固法有几界?”西周好奇问道。 “十界。”宁郃细品着茶水。 “我记得去年也是十界为固法。”西周笑道:“这些天地内,其灵气不会增长不说,就连疆土也不会再增长。 就好似那几界的界限便在那里,可其内也有方圆四五十万里。 但若不是固法之界,倒像是我五洲一般,天地再无限延伸,灵气亦在无限增长,” “是极是极。”听西周说起这个事,玄门主与苍山也是点了点头,感慨这天地越来越大以后,还真的不太好管。 莫说如今的天地是越来越多了。 且每年都会比前几年多几个,如今更是一年多十余个。 亦是这般,棋道人还言道:“按照宁道友曾经所言的十城掌一界之说,估计用不了多少年,我等也相形见绌了。” “那又能怎样?”西周摇摇头,“总不能让筑基晚辈也掌管一界。 他们如今境界,根本受不住我等口封,更莫说容法之封。” “的确如此。”宁郃也没想到如今天地越来越多,但也有办法道:“不如按界上界之分,融天地之法。” “界上界?融天地?”众人好奇,倒是第一次听说。 宁郃看到众人望来,则是盘算几息后,才言道:“就像是如今,有筑基天地,便以此界为大界,再把一些无法与固法之界,放入其中,依然是由一位容法之主所掌管。 但下界之门,应当在大界的宗门之内,以防有邪修暗中下界,祸乱一方。 就以小灵界而言。 此界就可以算作一方大界,一些小界烟云,就先放于大界内,由位于此界的恒仙宗掌管,也由恒宗主为众界之主。 若是小界有人突破,或有善者,亦可以先接引到大界,之后再谈飞升一事。 这样一来,一方小灵界便可容十天、百天、千天。 这般,我五洲哪怕只有三千位容法之主,亦可执掌万万天地,而五洲为众天地之上。” “好!”西周大赞一声,当看到众人望来,亦是开口道:“听宁道友这般一言,我西周也有一个大想法! 那就是我等五洲再扩大一些后,就分天人之隔。 飞升之地,还是可以先在北河那里放着。 但我等却可以在天上再辟一地,让诸位众天地之主闲来喝茶聊天,钓鱼看戏听曲。 其名。 ‘天上天’,为诸天所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