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这不是鄯善国的楠花郡主吗?越来越漂亮啦!”
“霍丽娅,你还记得本王吗?论起亲戚关系,你还得喊本王一声表哥呢。哎呀,我妹妹现在都是大将军啦,不得了。”
“郡主殿下,第三军主要都是咱们鄯善的子弟兵吧?帕勒塔洪将军还好吗?上次我们老哥俩还约着要一起喝酒呢。”
“郡主,我女儿……就不考虑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七岁,你若是不嫌弃……”
李江遥气道:“你给我闭嘴!”
经过一番介绍寒暄,镇疆军的主要将领和官员,与西疆国王们一一认识,李江遥热情的招呼大家,一起到城守府的主堂去坐坐,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谈心。
众人熙熙攘攘的步入主堂大厅,在白袍卫兵的指引下,分宾主落座。李江遥看了看离他最近的疏勒国王塔吉克,语气轻松地问道:“老殿下,从当初西疆大乱到现在,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塔吉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缓缓答道:“统帅阁下,如果以楼兰疏勒起兵开始算起……唉,五年半,差不多快六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李江遥幽幽的感慨道:“这五六年的时间里,我们彼此都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不仅是老国王塔吉克,在场所有人,包括镇疆军将领们在内,全都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江遥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我个人觉得,我们共同经历了一场可怕又可悲的噩梦,得到了一个血的教训,并且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失去了很多我们所珍视的东西。”
他转头望向塔吉克和格尔翰:“新月湾一战,我的兄弟、战友、前辈,全都捐躯殉国了。按理说,咱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对吗?”
二人欲言又止,同时无声的点了点头。
李江遥却摇了摇头:“但反过来想一想,你们不也一样痛失了自己的兄弟和战友吗?就拿格尔翰殿下来说,你的亲弟弟就死在了李某的手上,我也算是你的大仇人呀。”
“不提了,不提了,”格尔翰沉痛的挥了挥手:“统帅阁下,战场无眼,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不提呢?”李江遥淡淡的说道:“格尔翰殿下,发生过的事情,不论怎么埋葬和遗忘,它终究发生过,谁也无法追回、无法改变。在这如同噩梦般的五年里,你和我一样,都有着难以忘却的痛苦,同时也都给对方造成过深深的创伤。”
塔吉克忍不住接口道:“统帅阁下,我们知道,自己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哦不,应该说是罪行。我们必须向您和圣唐的将士们请罪!”
李江遥摆了摆手,解释说:“殿下,你可能误会了。我之所以提起以前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为了跟你们算账,而是想借此告诉大家,我们同样都是受害者,我们同样都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今后谁也不要再怨恨谁,谁也不欠谁!”
此言一出,在座的国王们不禁大为动容。来此之前,每个人心里面都猜测,李江遥很可能会仗着强大的军事力量,跟他们翻一翻过去的旧账。即便是看在艾麦尼和波斯帝国的面子上,不至于当场要了自己老命,但最起码也得扒层皮。
然而他们万万没能想到,李江遥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而且,他的表达方式,并不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施舍与怜悯,而是站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诉说着敌我双方彼此相似的痛苦感受。
这,是真正和解的信号!
李江遥将大家的反应瞧在眼里,继续道:“我刚才说了,我们共同经历了噩梦,都失去了挚爱,但同样的,我们也一起收获了血的教训,那就是:兄弟相残,没有赢家!诸位,请你们仔细的想想看,五年混战,除了给我们带来痛苦,给西疆百姓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还有什么呢?圣唐和西疆,我们做了上百年的好兄弟,我们的父辈、祖辈,曾经亲密无间、相互扶持,并肩走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甚至,连我们的身体,都混杂着难以分清的血脉。人们都说,时间是考验真情的法宝,难道我们就是这样去对待昔日情分吗?用刀剑?用鲜血?用兄弟的性命?在这场战争中,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吗?还是说圣唐得到了想要的?”
塔吉克感慨道:“统帅阁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兄弟这个称呼了。您说的对,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乱,不论是谁,都没有赢。不瞒诸位说,最近这一年来,我始终都活在深深的懊悔之中。当初,我曾愚蠢的认为,只要靠战争,靠突厥人的支持,彻底摆脱了圣唐,就能给我的臣民们带来更美好的生活,给后世子孙创造更自由的未来。但我错了,直到疏勒国死了数不清的男人,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黑纱,我才猛然惊觉,原来百姓们想要的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自由,而是平安宁静的生活。这种生活,正是我们一直都拥有的,是我们亲手把它给毁了!”
龟兹国国王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道:“我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战场上,可他们并不是为保护家园而死,他们是对昔日的兄弟镇疆都护府举起刀枪,他们死得不值……”
“我们究竟干了些什么啊?”于阗国王长叹一声:“五六年的时光,咱们到底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如果说真的是为了守护西疆的安宁,我于阗男儿死绝了也不后悔!可是,咱西疆人杀的,是把咱们当作兄弟的圣唐,帮的,却是那些把咱们当成猪狗畜生的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