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紫金关指挥所的李江遥,听说徐友长把第六军派出去打平野会战了,不禁微微一愣。 站在旁边的参军、司马、偏将、副将也全都大感愕然。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这不是开玩笑吗?让轻步兵硬扛突厥的精锐铁骑?” “是啊,我还以为第六军会被调到城上防御呢。” “你不用着急,城外不是还有铁甲骑兵嘛,怒浪军只是去协防而已。” “协防也不成啊!突厥骑兵战法灵活,只要看出第六军的虚实,肯定会集中兵力实施重点凿穿。别说轻步兵,重步兵也未必顶得住。” “对呀对呀。再说,第一军也已经很疲惫了,到时候不仅要跟突厥人死拼,还得想着救第六军,这哪是协防啊,这纯粹是添乱呀。” 李江遥思索片刻,朗声道:“你们别嘟嘟囔囔的啦,第六军也是镇疆军,一样能打硬仗。我相信徐副都护的判断,怒浪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他转过身,又吩咐道:“把我的帅旗给第六军送去,从现在开始,他们以我的旗号而战!” 大都护的帅旗?那可是鬼面白袍军的专属啊! 第六军何德何能?敢与横扫西疆、天下无敌的白袍军比肩? 带着这个疑问,中军掌令官亲自把李江遥的帅旗大纛送到了即将出城作战的第六军手上。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整个紫金关! 身穿着轻便铠甲、手握着盾牌短刀的轻步兵们,激动得嗷嗷直叫。 在那一刻,掌令官突然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嗜血发狂的野狼! 第六军没等全体准备完毕,最先集结好的两个师团已然冲出了紫金关,直扑正在跟第一军交战的突厥人。 黄金族第十军团同样是圣殿亲王麾下的老牌劲旅,无论西大陆还是东大陆,到处都有他们辉煌的战绩。然而,身经百战的第十军团万万没能想到,无敌铁骑居然有一天会遭遇轻步兵的冲锋。 简直莫名其妙!完全不可思议! 而更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那些发了疯的轻步兵,并不比铁骑逊色。 如同惊涛怒浪一般的人群,自城门口涌出,然后铺天盖地的掩杀过来,瞬间围住了一个突厥骑兵的千人队。步兵们高喊着战号,用刀砍马腿,用枪刺骑士,还有人直接将马背上的 突厥兵硬生生扯下来、乱刃分尸。 转眼工夫,那支千人队就被恐怖的步兵潮彻底吞没。 第十军团的反应也非常迅速,下一刻,五千突厥铁骑从阵营里分出来,绕开第一军,朝着第六军呼啸而去。 有了提速冲刺的距离,骑兵们顿时信心大振,嘶吼着猛扑轻步兵,想一举将其击溃。 然而他们失算了。 原本应该不堪一击的轻装步兵,面对着汹涌而来的铁骑却毫无惧色,他们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拖住了骑兵冲锋的步伐。 对于这种完全不要命的疯狂打法,黄金族第十军团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直到他们瞧见了那面旗帜。 镇疆军帅旗! 卧槽? 难道是李江遥亲自出战了?可这也不是传说中的鬼面白袍军啊? 就在突厥人疑神疑鬼之际,第六军已经全军出城,在平原旷野上,以轻步兵向突厥铁骑发起反冲锋! 这一幕,不仅震惊了敌人,也震惊了旁边的第一军和城头上的第五军。 什么情况?这么猛?! 徐友长在瞭望台上看得目瞪口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急令:“快!擂鼓助威!” 城头上的战鼓轰然炸响。鼓手们像打了鸡血似的,赤膊着上身疯狂敲击,鼓点越打越密,最后竟好似连成了一片。 冲锋!不顾一切的冲锋! 第六军的勇猛,同样激起了第一军的斗志,铁甲骑兵伴随着战鼓声,向当面之敌发动强攻。 黄金族的兵马瞬间被打蒙了。 气势上一弱,整个战线便很难再支撑,突厥人无可奈何,只好选择迅速后撤,暂时避开镇疆军的锋芒。 “十军团究竟是怎么搞得?”坦利忍不住埋怨道:“什么时候弱到连步兵都打不过了?被人家反过来撵着跑!” 云千雪面沉似水,他也不是很清楚前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事实总归非常残酷:突厥铁骑败给了步兵。 而最感到愤怒绝望的,还要数圣殿亲王罗尼亚。 第十军团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精锐部队,曾经为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便是在群雄荟萃的突厥军方内部,十军团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劲旅。 “索尔克,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 面对亲王殿下的质问,第十军团的军团长索尔克惭愧的满脸通红,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敢解释。 “殿下,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第十军团一定血战到底,为您拿下紫金关!” 罗尼亚一言不发,阴狠狠的盯着索尔克。他本想让血卫直接将这个蠢货拖出去砍了,但大战当前,杀死一个军团长会对全军士气造成多大影响,身为主帅不得不考虑。 沉默了一会儿,罗尼亚终于开口:“天黑之前,不能彻底击溃紫金关前的镇疆军,为后续部队扫清障碍,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看着索尔克离去的背影,坦利若有所思。等了片刻,他忽然对帐中的将领们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事情要跟亲王殿下谈。” 云千雪等人微微一愣,随即纷纷行礼告退。 待他们都走了之后,坦利对罗尼亚道:“叔叔,我感觉您现在是在犯罪!” 罗尼亚猜出了他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淡淡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坦利不满道:“几天了,硬仗几乎全都是咱们打得,死得尽是黄金族子弟。其他部族呢?西疆人呢?为什么不用?亲王叔叔,你难道不心疼吗?这是在葬送父汗的根本啊!” 罗尼亚看了坦利一眼,语气仍旧很平静:“紫金关对于突厥帝国、对于你父汗意义重大,连黄金族都打不动,其他人能指望吗?” “能不能指望,至少可以损耗镇疆军。”坦利反驳道:“黄金族拼光了,整个帝国对我们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罗尼亚沉默了片刻,幽幽道:“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很多部族将领都收到了格玛的密信,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非常慎重才行。巨大的战争压力,会更容易令他们产生异心。” 坦利冷笑道:“越是这样,才越应该让他们先去送死!仁慈和软弱,是换不来忠心的,只有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 “或许……你是对的,”罗尼亚看着坦利,冷然道:“不过,这里的指挥官是我,不是你。” 坦利从罗尼亚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寒意,心里不禁一惊,连忙换上招牌式的笑容:“叔叔,您别见怪,我也只是说说内心的想法而已,没别的意思。您是帝国的无敌统帅,我当然完全服从您的指挥。” 见他说了软话,罗尼亚也暂时压住了火气。 对方毕竟是王子,未来大汗之位的继承人之一,不能真撕破脸。思忖片刻,罗尼亚沉声道:“二王子,你讲得确实也有道理。这样吧,等索尔克把镇疆军赶回城里,就让西疆的人马跟进攻城。不管怎么说,也是该让他们再出出力了。” 两三句话间,突厥重臣跟突厥王子各自做出了退让,总算没有把事情完全搞僵。不过,内部的相互妥协容易办到,可战场上的走势却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设想发展。 黄金族第三军团吃了闷亏、丢了颜面,全军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火。随着军团长索尔克一声令下,强悍的铁骑再次卷土重来,准备好好教训教训对面那些猖狂的轻步兵。 而在这个时候,徐友长也给前线的第一军和第六军下达了新的命令: 再撑两个时辰! 原因很简单,修补城门和城墙需要时间。 漫天烟尘,突厥铁骑兵分三路,以三个巨大的箭头阵型冲向镇疆军防线。 位于两翼的第一军立刻做出反应,左右齐出,正面迎击气势汹汹的突厥人。 在中间位置的第六军则摆开了规模庞大的鱼鳞阵,上百个小团队层层叠叠排布在一起,彼此之间还专门留出了相应的距离,借以缓冲对方骑兵的突击力。 李江遥的帅旗,就树立在整个鱼鳞阵的最后方。 对第六军的将士来说,他们现在守护的并不是防线,而是大都护的旗帜,乃至全体镇疆军的尊严。 宁可死光,也不绝能让突厥鬼冲到帅旗那里! 为了这个信念,第六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这一次,突厥第十军团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而且战术目标明确、进退机动灵活。像之前那种猝然出现的反冲锋,此时已经无法再重演。 他们用两翼的骑兵缠住镇疆第一军,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反复冲击轻步兵的阵地,尽管有城头飞矢为步兵提供支援,可突厥铁骑仍旧给第六军带来了无情的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