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竹与玉 “嘉定三朱？竹雕？” 顾惜精神一震，追问：“是真的三朱，还是他们徒子徒孙作品？” “三朱中的哪一朱？” 直播间的粉丝们都懵了。 【这个猪，那个猪的，啥意思？】 【我要黑毛、白条、约克……宣威、金华……】 【没文化的奏凯，那是竹雕，竹雕！】 【靠，琉璃姐姐刚刚在地摊上打包的，里面有漏？！】 顾惜眼巴巴地看着刘璃取出竹筒后，小心地接过，拿起来仔细地端详。 直播间的网友借助镜头，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竹雕，跟他们想象当中的差距很大。 通体金黄色，温润如玉。 上面后浮雕出了人物山水。 与其说是竹雕，倒更像是黄玉制成。 顾惜先打了个电话，然后一边欣赏，一边对着刘璃啧啧赞叹： “果然是明代竹雕，嘉定三朱作品。” “包浆圆润，技法纯属，款识也对，错不了，大开门的物件。” “捡漏的？” 刘璃笑着点头，把捡漏过程一说 顾惜啪地就给了自家大腿一巴掌：“哎呀，怎么不是我？” “也就是竹雕这个偏冷门了一些，不然这个大漏不会没人发现。” “刘小姐好运气。” 刘璃笑而不语，运气就不好说，但她有挂啊。 几句话的功夫，一个五十几岁的半老头龙卷风一般地冲了进来。 “哪里有三朱？” 顾惜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半老头姓池，专攻的就是竹器，平日里也不在这边，只是今天特意过来逛逛，想要捡个漏。 不曾想，漏没捡到，刘璃捡到了。 “老顾你看这款识——三松。” “这是三松朱稚征的作品，神来之笔，秒到巅峰。” 老池说到兴头上，手舞足蹈，从明代雕刻发展，到朱门三代人的阐发，再到广收门徒，兴旺竹雕一行，口若悬河。 直播间里的网友，一个个听得晕头转向： 【这个老头在说啥，他在说啥？】 【为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什么意思呢？】 【感觉回到了被高数支配的恐惧。】 刘璃笑着解释道：“简单说，就是姓朱的子孙三代，有创新的技法，在明代把竹雕艺术推到了巅峰。 我们这件是孙子辈的，嗯，也是最好的。” 刘璃这话不仅仅是说给粉丝听的，也是给老池听的。 老池果然神色一暗，知道这是遇到了行家，不禁流露出心痛之色。 直播间里粉丝果然活跃了起来： 【还是琉璃姐姐好，至少说人话。】 【就说多少钱吧？】 刘璃看着老池，笑道：“应该在100万上下吧，上拍肯定不止，但我们这是当场交易，就算是市价再让一点的程度。” “池老，你觉得？” 池老和顾惜面面相觑，顾惜冲着他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成交。” 池老一咬牙一跺脚，付完钱抱着竹雕就走。 刘璃把海黄也委托顾惜处理， 施施然地开着直播，走走停停，扫视着路边的摊位。 与普通的古玩市场不同，鬼市真东西多，价格也实惠，但水很深，有各种见不得台面的物件。 一个路边摊主叫住刘璃，询问刘璃是否想要买瓷盘。 刘璃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直播间刷过几条弹幕。 “我看刚才那瓷盘不错，摊主才卖五百，琉璃姐姐为什么不买？” “琉璃姐姐对假货才没有兴趣。” “原来是假货，琉璃姐姐能不能说说刚才的瓷盘假在哪里？” 刘璃笑一声，道：“其实刚才的瓷盘并不是假货。” 网友们疑惑了，真货为什么不买？ 刘璃边走边解释：“真货也有不值钱的，刚才的瓷盘，其实是以前别人上坟时用来摆放贡品的盘子。” 网友们大吃一惊。 “我去！这么晦气！” “原来如此，别说五百块了，就算五十块，我也不买。” “我以前看电视节目说过，死人用的东西，也有值钱的，比如金缕玉衣，就值好几个亿。” 看到有网友提出疑问，刘璃摇了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与我们现在用的东西一样，古代的东西也有好有坏，像刚才摊主的瓷盘，在一些棺材铺或者出售冥器的店里就有出售，几块钱就能买到。” 网友们恍然大悟，表示看到刘璃的直播，又长知识了。 刘璃走了几步，目光被旁边的一个竹篮吸引。 竹篮之中，摆着几块外观古朴的玉器。 “朋友，鸡心佩要不要？” 老农模样的摊主见刘璃停下脚步，热情地招呼道。 刘璃蹲下去，拿起竹篮中的鸡心佩观察起来。 这块鸡心佩呈椭圆形，上端出尖，中间一个圆孔，形似鸡心，浮雕螭龙游弋，可以看出有血红色的脉络和黄土锈。 “这是血玉，非常珍贵，只要一万元。” 摊主笑眯眯道。 刘璃摇了摇头，放下鸡心佩，起身离开。 网友们又疑惑了。 “琉璃姐姐，刚才那块玉佩也有问题吗？” “我看血沁不像造假。” “要是真的血玉，一万块买下确实不亏。” “琉璃姐姐不会是看不上吧？” 刘璃摇了摇头：“刚才的鸡心佩并不是什么血玉，而是血沁作假的。” “制作这种血沁，是用猪血、泥土混合成血泥，再将玉器埋进去，经过一段时间掩埋，再取出浸泡在含铁盐水溶液中，就出现了‘血沁’脉络，同时还带有黄土锈，这种比较容易分辨。” “还有一种造假手段，极其残忍，就是将玉佩缝进鲜活的小羊腿里，新玉随着小羊长大，几年破口取出，这时的血沁玉就制成了，这种血沁玉就成了造假市场上最为逼真的玉品，极难与真品分辨。” 刘璃说着说着，自己都惊了。 只能说，随着运用的加深，众生相附带的知识，不再是一蹦一蹦的，而是渐渐圆融，仿佛就是自己一点一点学的。 听了刘璃的解释，网友们都惊呆了。 “尼玛！好恶心的手段！” “这种玉佩戴在身上肯定不吉利。” “太狠了，以后再也不敢买血玉。” “鬼市就没点正常的东西吗？” 见网友这么说，刘璃也很无奈。 连续逛了几个摊位，一件能入眼的东西都没见到，不免有些失望。 经过一家卖玉器的店铺，刘璃见门口摆着不少玉佩，想了想走了过去。 一眼扫去，气的色全不对，全是假的玉佩手镯，五颜六色，随意码放在一起。 “老板，多少钱？” 刘璃拿起一只手镯问道。 店主开口道：“五百块。” “二十块钱如何？” “有你这么砍价的吗？” 店主不乐意了。 刘璃呵呵笑道：“那算了。” 成本五块钱的玻璃，自己花二十块钱买，已经很给面子了，居然还不知足。 刘璃放下手镯，又在假玉中翻找着。 突然，眼前一道紫气闪过。 咦，至少值200万！ 刘璃看着手中的玉牌，心头陡然一颤。 本来只想挑个假玉与真玉作对比，讲给网友听，结果居然捡到个宝贝。 不过，玉牌与一堆假货放在一起，说明店主也没看出它是真货。 刘璃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装作不经意地放下玉牌，又翻看起别的物件。 足足过了五分钟，没有再去碰那块玉牌。 “朋友，你到底买不买？” 店主有些不耐烦了。 刘璃拿起刚才的玉牌，问道：“这东西多少钱？” 店主随意瞥了一眼，见玉牌泛着青色，甚至不如别的玻璃假玉，随口说道：“三百块。” “太贵，便宜点。” “朋友，这么漂亮的玉牌，不能再便宜了。” “五十块。” “得一百块。” “最多八十，不行就算了。” 店主装作犹豫片刻，摆了摆手道：“八十就八十，拿去吧。” 刘璃转完账，拿起玉牌离开了店铺。 “大家快注意，琉璃姐姐出手了！” “捡漏了吗？那玉牌是好东西？” “我看不像，颜色那么绿，应该是玻璃。” “你居然怀疑琉璃姐姐的眼光。” “琉璃姐姐都没说，我哪里怀疑了。” “说不定琉璃姐姐就想买块玻璃。” 网友们争论是不是捡漏的时候，刘璃已经走到另一个小摊，蹲在边上挑拣起来。 这也是一个卖玉器的小摊。 与刚才的店铺差不多，摊位上都是玻璃伪造的假玉。 吸引刘璃的是摊上卖的几块玻璃假玉，无论外观与颜色，都与之前捡漏的玉牌极其相似。 正好可以拿来与之前的玉牌做对比。 刘璃与摊主砍价，花了二十块钱，买下一块假玉牌。 “琉璃姐姐不是刚买了一块玉牌吗？怎么又买一块？” “不会又捡漏了吧？” “我看这块玉牌也像玻璃。” “你的眼光怎么能和琉璃姐姐比，在你眼里不管什么玉都像玻璃。” “不是，琉璃姐姐刚才敲击玉牌的声音我听得出来，真是玻璃。” “真玉敲击的声音不是那样。” 刘璃见网友好奇，扬了扬刚买的玉牌讲解道：“没错，这块玉牌就是玻璃做的。” 网友们都被刘璃搞糊涂了。 不去捡漏，买块玻璃要干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们，看到这种颜色的玉牌，就是玻璃做的，否则价值起码百万以上。” 刘璃说着将玉牌对着阳光，甚至能够看到其中的气泡。 “这造假也太不走心了。” “肯定是假的，否则摊主怎么可能卖二十块钱。” “那琉璃姐姐买一块玉牌不就行了？” “对啊，刚才干嘛花八十块买个假的？” 网友纷纷表示疑惑。 玉器店铺。 店主将几件假玉牌摆上柜台，之前卖给刘璃的玉牌，是他二十块钱收的，转手卖出八十块，心情不错，又去隔壁摊位进了点假货。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民工打扮的男子急匆匆进了店铺，张口就问：“老板，昨天我卖给你的东西都还在吗？” “玉牌？” 店主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正是此人的玉牌，几分钟前被他以八十块钱卖给了一个直播主。 “已经被人买走了。” 店主低下头，继续打理柜台。 “唉……” 男人捶足顿胸，又问道：“买走玉牌的人长什么模样？什么时候走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店主奇怪地问道。 “这个……不，没什么，我就想知道玉牌的去向。” 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本来想告诉对方，玉牌的买家刚走没多久，可是店主看到男人的表情，转眼一想，突然发现了什么。 刚才那块玉牌，该不会是真玉吧？ “玉牌早上卖掉的，买家什么模样我也记不清了。” 店主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别打扰自己。 男人无奈，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就在男人前脚刚走没两分钟，店主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看走眼了！那种宝贝居然只卖了八十块钱！” 店主脸上满是懊悔与嫉妒。 换做平日，亏了也就亏了，几千几万块，他还可以淡定。 不过，今天卖出去的玉牌颜色纯正，如果不是玻璃，那价格起码在百万以上！ 有了这笔钱，他就不用在这鬼地方开店了。 想到这里，店主眼睛都红了，心脏更是如同刀绞。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一咬牙，连店里的东西都顾不上收，冲出了店门。 找了十几分钟，店主终于在一个摊位边上，看到了刘璃的身影。 刘璃还在直播中，向网友讲解着各种假玉石的分辨方法。 “朋友，能否稍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店主气喘吁吁走到刘璃跟前。 刘璃转头看了一眼，认出是之前卖玉佩的店主，问道：“老板有什么事？” 店主有点为难地问道：“朋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就好了。” “这事不好让外人听到，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说吧。” 店主坚持道。 直播受到影响，刘璃不耐烦道：“给你五分钟时间。” 二人走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店主张望了几眼，见附近没什么人，这才开口说道：“朋友，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卖你的玉牌，是无意中放错了位置，你把玉牌还给我。” 直播间的网友们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老板居然要讨回刚才的破玉牌？” “一块玻璃罢了，何必特地到没人的地方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琉璃姐姐买的玉牌不是玻璃？” “握草！还真有这种可能！” “琉璃姐姐又捡漏了？！” “琉璃姐姐不行啊，偷偷捡漏不告诉我们。” “既然东西卖出去了，老板就不能要回去吧？” 刘璃问道：“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没错，我可以把钱退给你。” 店主搓了搓手说道。 刘璃呵呵笑了笑：“老板，假如来你店里买东西的客人打眼了，拿着买来的东西退款，你会退他钱吗？” 店主挠了挠头，尴尬地道：“话不能这么说，虽然不合规矩，但昨晚天色太暗，我一时间没看清楚，才误将玉牌放在那个柜台，并不是看走眼了。” “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一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店主又补充了一句。 刘璃笑了，这店主倒是打了个好算盘，一百块钱就想要走价值两百万的玉牌，哪有这种好事。 “我要是拒绝呢？” 刘璃冷笑着问道。 店主摇了摇头：“我说朋友，咱们能和平解决争议是最好的，你也不想因为这事，闹上法院吧？” “想告就去告吧。” 刘璃无所谓地道。 店主也知道刘璃在直播，连忙摆手：“我只是做小本生意，我也没办法，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你就行行好，将玉牌还给我吧。” 刘璃笑了，先是威胁，紧接着又是道德绑架，这老板的心思还挺周密。 见刘璃不说话，店主继续说道：“我跟你说件前年发生的事，我有个同行，从村里的老汉手中收了一件明代青花瓶，只花了五十块钱，以为得了便宜，拿去给鉴宝节目的专家鉴定，结果专家给了三十万的定价，节目播出后，被老汉看到了，老汉越想越气，第二天就去找我朋友要青花瓶，没有得逞，结果闹上了法院，最后法院以老汉无法分辨真假为由，将东西判给他。” 刘璃仔细一琢磨，虽然双方是平等交易，但店主真要去告，确实有可能给自己造成一点麻烦。 他可以找各种理由，说自己的东西放错地方，导致以极低的价格卖掉。 当然，古玩这种东西不好定价，交易过程全靠双方的眼光，花多少钱买下，全凭自己的本事，法院也不一定会支持店主的说法。 刘璃冷笑道：“你觉得能证明是自己的失误，那就去告吧。” 说完转身就走。 店主连忙上前，喊住刘璃：“不就是钱的问题么，咱们可以商量，我补偿你一千块钱行不行？” “玉牌如果是真的，恐怕不止这点钱吧？” 刘璃反问道。 店主也知道玉牌的价值，只加一千块，怕是很难讨回玉牌。 “朋友，我也不想和你争辩，玉牌的价值不好判断，你拿回去也不一定能卖出高价，这样吧，我出一万块，就当是买下玉牌了。” 店主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 刘璃乐了，这家伙真当自己是傻子，看不出来玉牌的价值？ 不过，继续纠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刘璃故作沉吟，思考片刻后说道：“既然老板这么有诚意，我就把玉牌卖给你。” 店主大喜，二话不说给刘璃转了钱，拿了玉牌就走。 “老板太无耻了，卖出去的东西，还好意思强买回去。” “琉璃姐姐糊涂啊，价值连城的玉牌怎么就卖一万块？” “便宜了奸商，亏大发了！” “换做是我，绝不会以那样的价格卖掉。” 网友们义愤填膺，激动地发着弹幕。 刘璃不说话，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块玉牌。 “咦？琉璃姐姐的玉牌怎么还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