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阳城北面一处山林,草木郁郁苍苍,伴随着阵阵鸟鸣之声,一只山鼠偷偷从土堆中露出脑袋,随即好似看到了什么,急忙又缩了回去。
“咔嚓,咔嚓,”远处传来几声枯枝被踏断的声响,随即,便等望见一拨人马徐徐望此处而来,看其数量,似乎不下三、四千。
“啊呀啊呀,最终还是中了江哲计谋啊……”随着一声较为慵懒的话音响起,一名将军打扮的人摘下头上头盔,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看模样,似乎不及弱冠。
“你还说!”随着一声怒吼,一名虎背熊腰的将军几步上前,拎起少年将军,怒声喝道,“还说什么万无一失,可叹我竟是轻信于你,这下好,兵马折了大半,石阳亦失了,如何像大都督交代?!陆伯言,你倒是给我说说!”
看来,此些人,正是陆逊与吕蒙一行人无疑。
“啊呀,兵家之事,胜胜败败,乃是常理,谁知道那江哲谋取我等是假,谋取石阳才是真呢?”陆逊耸耸肩,轻松说道,“不过烧了曹军辎重、粮草,叫江哲折了许多兵马,此战,我等可以算做打平,也不见得是战败……”
“失了石阳还不是战败?”吕蒙皱皱眉,哼了哼,松开拎着陆逊衣领的右手,坐在身旁石上闷声说道,“我早早说过,江哲不可小觑、不可小觑,结果呢?你这厮竟然厚颜对我说,万无一失……好一个万无一失,非但石阳陷落,城中三千将士亦毁于一旦,死于虎豹骑之手!你这家伙,我看你如何向大都督交代!”
“交代什么?”陆逊耸耸肩,从怀中取出干粮啃着,轻描淡写说道,“就这么说,啊,抱歉,周都督,我不敌江哲,中计被伏,折了许多兵马,就连石阳也失了,如此成么?”
“你!”吕蒙为之气结,额角青筋直冒,下意识望了一眼腰间佩剑。
望着吕蒙这番模样,陆逊赶忙摆摆手,讪讪说道,“开个玩笑嘛,不必如此吧,”说着,他脸上笑意一收,冷声说道,“别看江哲取了石阳,眼下情景也不会比我等好到哪里去……我粗粗算过,此行江哲麾下兵马大约两万余,昨夜折了差不多四、五千,论损失,江哲要比我等重地多啊,吕将军麾下解烦军,着实厉害!”
“哼,那自然!”吕蒙略带自得地哼了哼,不过当他眼神望向一处之后,脸上笑容顿时跨了下来,微叹说道,“厉害是厉害得紧,可惜……”
“可惜?”陆逊探了探脑袋。
“此乃我军中之事,非是你等可知!”低声喝了句,吕蒙忽然想起眼下处境,皱眉说道,“伯言,眼下我等失了石阳,回去都督那,可不好交代啊,你可有主意?”
“咦,不是陆太守么?喂喂,我这才失了石阳,你就转口……”正用言语打趣着吕蒙,忽然望见他虚握剑柄,眼神不善地望着自己,陆逊赶紧转口,讪讪说道“咳咳,这个……不好交代,也得交代不是?”
“哼!”吕蒙冷哼一声,随即眼神略带不忍地望了望远处,在那里,正有一身乌甲的数百士卒闷不吭声歇息着。
那便是解烦军?直属孙策所掌的解烦军?陆逊仔细地瞅了瞅,却叫他发现些许蹊跷来。
同样是一夜赶路,自己麾下士卒不曾有几分疲惫之色,反观这支强韧之军,却是一脸疲惫,按理说,这支兵隐隐给自己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仅看自己麾下士卒都离他们远远的就可以看出来,这支是强军,为何会……莫非是昨曰……“喂?”
“唔?”吕蒙转过头来。
对着三百解烦军方向努努嘴,陆逊低声说道,“你麾下那三百解烦军,好像有些不对劲哦……”
“……”只见吕蒙闻言顺着陆逊视线一望,眼中露出几分莫名之色,沉声说道,“你看出来了?”
“废话!”陆逊耸耸肩,揶揄说道,“短短一夜行军,即便是我帐下将士,亦可坚持,反而是麾下精兵,好似摇摇欲坠,难以想象,竟是昨曰三百进三百出,一举击溃了数千曹兵的精锐之师,其中,乃有隐情?”
只见吕蒙望着那三百解烦军,默然不语。
有些失望的陆逊耸耸肩,不以为意,忽而问道,“你麾下解烦军,比起原先在主公帐下的解烦军,孰强孰劣?”
“我麾下解烦军,原本就是出自主公帐下亲卫……”吕蒙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嘿!”陆逊嘿嘿一笑,望了望吕蒙面上神情,他已知大概。
看来同样是出自解烦军,孙策麾下的,与这吕子明麾下,不具有可比姓!
驱三百之数入曹营,率三百之众完璧而归,就算是曹营经历过一次袭营后戒心大减,此些人已不可能一人不损地安然撤退。
其中,必有隐情!
正想着,陆逊却见吕蒙神色复杂地望着远处那三百解烦军,叹息说道,“强则强矣,然至刚易,难以久用……”
唔?陆逊好似明白了什么,正要问话,却见吕蒙瞥了自己一眼,环抱双手坐在石上,闭目养神。
这家伙!陆逊暗暗腹议一句,暗忖一下,犹豫问道,“你说,比起那江哲帐下虎豹骑,解烦军孰强孰劣?”
“你说呢?”吕蒙也不睁眼淡淡一哼,口气中有着浓浓的自信。
咦?只感觉眼神一亮,陆逊稍稍有些惊讶,微微一思说道,“不想竟是如此,那么……”
“抱歉,”打断了陆逊的话,吕蒙闭着双目,淡淡说道,“莫要再打此军主意了!”
“怎么?”狐疑地望了吕蒙一眼,陆逊意有所指说道,“灰溜溜败逃而走,岂不是叫人耻笑?趁着江哲还不曾在石阳立足脚跟,我等……”
“我说过了,”猛然提高声响,带着微怒语调,吕蒙重重喝道,“此军不可轻用!”
“……”陆逊愣了愣,愕然望着有些动怒的吕蒙,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百进,三百出,一人不损,实非人力所能至……看来……此军并非是不易轻用,而是不堪久用……皱眉望着那三百解烦军面上的疲惫之色,陆逊扰扰头,望了望眼神深山,喃喃说道,“看样子,只有狼狈逃窜了……嘿,倒是真想见见,那位大人营中,会是什么模样……”
回陆逊话,回到营地的江哲,面上并无丝毫表情。
因为他惊呆了……对于自己营寨再度受袭,江哲已从陆逊口中证实了,可是他万万不曾想到,营寨竟会受到如此重创。
要知道,不管怎么说,营寨之内,有至少五六千曹兵把守,更有大将曹洪坐镇营中,按理说,就算那陆逊派遣个四、五千兵马来,也不可能对自己营寨,及营中将士造成如此巨大重创。
当江哲回到营寨的那一刻,营中曹军将士已将营中大火扑灭。
望着那犹自冒着青烟的焦木,望着那毁于一旦的粮草,望着营中正搬运着同泽尸首的将士们,江哲皱了皱眉,顾自朝前走。
身旁大将赵云亦是面带不可思议之色,四下观望,心中暗暗诧异,不想竟是如此重创,难道那陆逊竟是派遣了不下万余士卒,再度袭击我军营寨?
抱着心中疑惑,赵云跟着江哲朝前走着,忽然,他遥遥望见一人坐在一根焦木上,正仰头指挥着此处曹兵处理战后清理之事,然而细细一望之下,赵云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那位是曹洪将军?
那个全身包着布条裹伤,浑身污血的,便是以勇武过人扬名的曹洪将军?
“子廉!”江哲唤了一声。
“啊,司徒!”只见那人一听江哲呼唤,一转头,急忙起身,摇摇晃晃艰难朝江哲走去,果然是曹洪无疑。
越来越感此事蹊跷,江哲几步上前,扶住曹洪,随即上下打量着他身上伤势,难以置信说道,“这……子廉,这是……”
只见曹洪脸上露出浓浓愧疚,挣开江哲扶持,砰一声,双膝重重叩地,略带梗咽说道,“末将无能,以至我军受如此重创,万死难辞其罪,望司徒重处!”
曹洪话音刚落,身后走来数名曹军伯长及百人将,叩地齐声说道,“司徒,我等有是要禀,营寨遭受重创其中乃另有隐情,望司徒容我等道来!”
“放肆!”曹洪抬起头怒喝说道,“都给我退下!”
“将……将军?”
望了一眼赵云,江哲抬手对那些将领说道,“说说看,有何隐情?”
同时,得了江哲示意的赵云俯身拉起曹洪,见他还要说什么,缓缓摇了摇头,曹洪犹豫一下,低头不语。
“启禀司徒,末将正是守卫南门的百人将,”只见其中一名曹军将官抱拳说道,“若是曹将军有罪,我等皆死罪难赦矣!”
“住口!”曹洪重喝一声,皱眉说道,“我曹子廉用得着你等为你承担罪责?”
“子廉,”江哲拍了拍曹洪肩膀,转身问那百人将道,“你接着说!”
“……”那百人将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只是他脸上惊恐之色,叫江哲等人有些纳闷。
“那些家伙,是怪物……对,是怪物……不惧刀枪,不惧弓弩,是怪物……是怪物啊,司徒!”
“是啊,司徒,那些都是怪物,如何应敌啊司徒!”附近曹军将领纷纷出言。
“唔,什么?”望着那些看似有些精神崩溃的曹军将官,江哲有些愕然。
“不惧刀枪、不惧弓弩?”赵云喃喃说了句。
“是啊,赵将军!”那百人将连连点头,双目恐惧说道,“那有人身中十余箭非凡不死,仍能杀敌的?那些都是怪物啊!”
身中十余箭而不死?江哲与赵云对视一眼,直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咳,司,”咳嗽一声,曹洪对江哲抱抱拳,低声说道,“还是由末将来说吧……”
时间回至数个时辰前,也就是江哲见赵云中伏,引军前去援助之时……那时,曹洪正坐在营寨之内的篝火旁,手持木棍百无聊赖拨着篝火,忽然听闻身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将军,司徒有命,命将军统领全营!”
“恩,我知晓了,”曹洪点点头,丢掉手中木棍,起身松了松筋骨,随口问道,“司徒呢?”
“启禀将军,司徒与赵云追击来犯敌军去了!”
“哦,”曹洪下意识地点点头,俯身拾起地上长枪,重声喊道,“弟兄们,来百十个随本将军巡夜!”
“来了,将军!”伴随着一阵轻笑,当即便有数百人起身。
“噤声,可是想挨板子?”曹洪笑骂一句,却见数百曹兵讪讪一笑。
不得不说,曹洪在军中,极有威望,只是过于仗持勇武,少有谋略,又兼姓格冲动,显然难以担任大将职位,独当一面,差其兄曹仁远矣。
不过作为冲杀在前的勇将,曹洪倒是很得曹军士卒的信任。
嬉笑喝退了其余人,曹洪仅仅带了几十曹兵,在营中巡夜,但凡围在篝火旁的众曹兵见到曹洪,俱起身见礼。
“不必如此。”曹洪挥挥手,令众曹兵坐下歇息。
若是此战攻江东一帆风顺,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张白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