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平苦笑道:“场长,您先容我打个电话好不好,具体咋样,我不是得先问一问?” “哦,对对对,先打电话!先打电话!”说着,朱安国便拿过桌上的电话,他似乎很激动,把个电话摇得呜哇作响,接通之后,他便报上林家人留下的地址。 电话摇到队部,朱安国简单说明了意图,随后挂上电话,“那边马上通知,说是得等个半小时。” 这种电台转接的老式电话让肖正平很无语,很多时候一个简单的电话少说都要等个几十分钟,实在是太耽误事儿。 二十一世纪的肖正平出生在九十年代,从他记事起,他就开始看见父亲使用单屏的大块头手机。虽然家里也装有电话,但是使用频率不是很高,尤其是进入2000年后,手机行业高速发展,在肖正平读高中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是人手一部手机,电话彻底成了摆设。后来,电话线换成网线,肖正平家里干脆就把座机给取消了。 所以肖正平对电话这个东西并不是很了解。 当初邹树生开玩笑说把电话装去肖正平家,肖正平还真动了那个心,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个年代私人家里装一部电话,根本就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 就在肖正平思考着程控电话什么时候才开始普及的时候,等不及的朱安国又发问了,“肖经理,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说说吧,林老爷子到底什么态度啊?” 肖正平笑道:“还能是啥态度?跟你们料想的一样,人家根本不稀罕。” “那他儿子还给你打电话干嘛?” “嗨,我不是想请林老爷子出山给咱们酿酒吗?老爷子当场就给拒绝了,还要碾我出门。我一想既然老爷子不愿意给咱打工,那他自己单干总行吧!我就答应他帮他把郭氏酒坊重新开起来。刚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老爷子也没答应,我就留下话,说什么时候老爷子答应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估摸着这通电话是老爷子想通了,所以让儿子打过来的。说白了,跟咱们场关系不大。” 朱安国似乎还没转过弯儿来,但是陈爱民听明白了,他立马带着一种被肖正平背叛了的表情问道:“帮他开酒坊?你是说另起炉灶?” 肖正平料到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也就早有准备,“不能说另起炉灶吧,你们就当我干了个副业。” 朱安国这会儿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盯着肖正平打量了很久,用一种失望的口吻说道:“肖经理,敢情你去找林保寿是给自己谋财路去的呀,怎么?嫌鹿场这座庙小啦?” 肖正平赶紧解释,“场长,您说这话可就冤枉我啦,我去找林保寿全是为了场里,是老爷子不答应我才剑走偏锋的,就算是以后我帮他老人家把酒坊开起来了,咱鹿场也可以优先用他的酒啊。” 朱安国似乎没说服了,可是又没有全说服,他回到自己椅子上,揭开茶缸盖子喝了口茶就不说话了。 陈爱民这时阴阳怪气说道:“肖经理,话都让你说完了,我们信不信没啥区别。我就说嘛,当初你信誓旦旦跟我打赌,现在赌输了非但没有不高兴,还一个劲儿地帮我说话。场长,肖经理到底是年轻人,眼光长远,人家一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肖正平无意争执,但也没了好脸色,“场长,咱们的关系刚刚处好,我不想跟你们吵架。说句不好听的,我是承包人,在场里没有编制,只要我不违反规定、不损害场里利益,在外面干啥你们管不着。就算我打一开始就是想找林保寿开酒坊,也没啥不对。” 话刚说到这里,朱安国桌上的电话响了,三个人都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是三个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约莫等到电话响了四五声之后,肖正平才缓缓站起来,走到桌旁把话筒拿到耳边。 对着话筒“嗯啊”了两句,肖正平觉得浑身不自在,就感觉朱安国和陈爱民两人一前一后死盯着自己,好像想用眼神杀死自己一样。 于是他尽量把说话的时间缩短,跟那头的林保寿大儿子约定好之后,肖正平便匆匆挂断电话。 “林老爷子的意思是可以开酒坊,但是不来鹿场,具体的等见面再谈。” 说罢,也不看两人的脸色,肖正平便走出朱安国办公室。 肖正平以为过了这事之后,又要跟朱安国别扭一阵,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谣言凭空而出,让他和朱安国原本已经变坏的关系雪上加霜。 消息是陈友福告诉他的,说是有人在场里传谣,说肖正平打算把鹿场买下来,还要把鹿场集体企业的身份改成啥股份制,说到时候鹿场就是肖正平的天下,他想让谁走就让谁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肖正平首先的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疑惑。 鹿场改制这件事他只在唐汇东的办公室里提起过,除此之外,连他媳妇儿戴雪梅都不知道。 按理来说,唐汇东是明白这件事有多敏感的,当初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唐汇东还一再表示得先跟上级领导汇报讨论,等有具体结果之后再详谈这件事,所以这个消息应该不是从他那儿透露出来的。 问题是这个谣言都精确到“股份制”这个词上了,就说明的确有人得到了这个消息。 肖正平心想该不会是哪位县领导说秃噜了嘴,然后被哪个不怀好意的人听了去,才传成现在这样的吧! “这他娘的不是背后打我闷棍吗!”肖正平在心里骂道。 陈友福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肖正平,很显然,除了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肖正平外,他也在求证这件事的真假。 肖正平叹了口气,问道:“友福叔,我问你,假如把你的工资跟场里的效益绑到一块儿,场里效益好你的工资就高,反过来假如场里的效益不好,那你的工资也不高,你愿意干不?” 陈友福想了想,说道:“现在效益好,我当然愿意干啦,但是要还跟以前一样,我不干。” 肖正平又问:“好,我再问你,假如你现在的工资已经跟场里的效益绑上了,你是更加卖力呢,还是跟现在一样?” 这回陈友福没有细想,拍着大腿嚷道:“那我肯定更加卖力啦,谁不想多挣两个钱?” 陈友福的反应把肖正平逗乐了,“那你说假如全场的职工都跟场里的效益绑上了,会变成啥样?” 陈友福傻眼了,直愣愣看着肖正平,没有说话。 肖正平在陈友福腿上拍了拍,笑道:“这就是股份制!” 陈友福似乎还没有想明白,低头揣摩了片刻,随后抬头问道:“这么说,这个消息是真的咯?” 肖正平点点头,“友福叔,这件事太大了,今天的话就在这屋里,千万不能传出去,明白吗?” 陈友福愣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