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庄楼也道:“杭州郡每年贩私的盐高达三十余万引,但因是贩私,需要避人耳目,渠道有限,除了官盐外,杭州郡每年所需私盐保守估计,至少四十余万引,朝廷给我三十万盐引制作定额,我会私制至少七万盐引。” 说白了,是先保障朝廷的利益,再来营私。 这也是双赢的局面。 姜扶光颔首:“水至清则无鱼,虽然私自加大制盐,但因地方需求较多,所以不会使官盐价格下跌,自己赚了钱的同时,也避免剩下一部分百姓去吃私盐,朝廷拿了大头,舍一点甜头给盐商,利大于弊。” 黄景州仔细一盘算,朝廷确实得利了,面色缓和下来。 商盐保障了朝廷的利益,又使百姓吃得上更干净健康的盐,确实利大于弊。 论起生意经,没人比得上楚庄楼:“朝廷每年定额,向地方盐商下发三十万引盐的盐额,若每斗降价至二百文,每斗较之前亏了二百文。” “但是,每斗盐收五成税,也就是一百文,每郡三十万盐引,折合每郡盐税三万两白银,浙州十二郡,每年商盐税三十万两白银,全国百郡,每年光盐商缴纳的盐税就高达三千万以上,朝廷不亏反赚千万盐税,是既得利者。” 朝廷肯将制私额下发给商人,莫说是五成税,就是七成税也有人愿意做。 制盐是一本万利。 姜扶光颔首:“每斗盐税收五成五,不能再低了,合作是为了双赢,商人知情知趣,知道维护朝廷利益,让他们赚些私钱也无妨碍。” “孤只一点,所有流入市场的商盐必须经过查验,确定干净且健康,倘若有谁胆敢将品质差的盐流向市场,杀了便是,商人再怎么横跳,都在朝廷的股掌之间。” 楚庄楼不禁低下头,这是她头一次在这位长公主身上,见识到杀伐狠戾的一面,淡淡的一句“商人再怎么横跳,也在朝廷的股掌之间”,令人胆寒,却又令人钦佩,因为她也见识到了长公主的大格局。 她不介意商人赚私钱。 也愿意让商人赚私钱。 前提是,商人要知情懂趣,不要捞过线,损害朝廷和百姓的利益。 黄景州的眉头终于放松了:“长公主所言极是,降低私盐的目的有三,其一是为了让朝廷多收税银,其二是为了让百姓吃得起盐,其三是为了扼制私盐,制作商盐,一举三得,确实利大于弊。” 岳辰也十分赞同。 姜扶光点头:“有劳楚茂才现在就做一个详细的盐税方案,岳辰写一份商盐的利弊分析,及其对南朝的影响,黄御史需陈明私盐危害,以及南朝私盐泛滥的局面,及对南朝的影响与危害。” 三人连连应下。 “最迟明早交到我手中。”话音方落,她喉咙一痒,连忙拿了帕子捂嘴,剧咳了几声。 几人面上一紧,分明看到帕子上点点腥红,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骇然,他们之前的感觉真的没错。 长公主已经病入膏肓。 是因担心商盐一事没有时间做,这才匆匆找他们过来商议。 姬如玄端了一杯参茶喂她喝下,可她勉强咽了两口,就咽不下了,参茶从嘴角渗出来,流到衣襟上。 姬如玄没办法,只好从盒子里取了参片,让她含住,她张了张嘴,已经虚弱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庄楼一行人红了眼眶。 姬如玄抱着她,声音嘶哑:“长公主向朝廷上了折子,为这次新安县灾情,出钱出力协助朝廷赈灾之人请功,不论出身贵贱,但凡出力者,皆折上有名,陛下是一位仁德的皇帝,一定会论功行赏。” “病疫已经得到了控制,并无蔓延趋势,最多两个月,官府就要安排灾民返乡事宜,岳辰暂代县令一职,现在就要着手准备灾民回乡补助一事,届时上报朝廷,朝廷尽早安排,以免误了民生之计。” “新安县大坝也要筹备新修,让灾民以工代赈,不能让他们挨饿。” “防疫是大事,便是灾民返乡也要持续,不能半途而废。” “……” 黄景州不由热泪盈眶,这些事,定是长公主一早就交代了暗卫,一旦她病得不能说话,就让暗卫字字句句,代为传达。 “长公主,”黄景州扑通一声跪地,“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赈灾抚民,不负重托,您就放心吧!” 岳辰和楚庄楼也纷纷跪地。 姜扶光露出欣慰的笑容,终于闭上了双眼,姬如玄目光一颤,颤手轻探了探她的鼻息,猛然将她按在胸膛。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病危的消息,就奏报进京。 “长公主咳血不止,已经吃不下东西,连药也喂不进去,从昨天上午,见了黄大人,交代了诸多赈灾防疫的事宜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全靠楚家进献的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性命,恐是……” 回来传信的羽林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南兴帝脑袋阵阵发晕:“怎、怎么会?不是病发才七八日吗?”他勃然大怒,“太医呢?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没有治好长公主?” “太医说,”羽林卫红了眼眶,堂堂八尺男儿也不禁哽咽失声,“是劳累所致,长公主进了隔离点后,忧心新安县灾情,每日都要坚持处理公文,身边的人怎么劝都没用,当时新安县的疫情,正是蔓延和防控的关键时期,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人死去,长公主根本无法安心养病,加之病情发现的太晚,又因前病未愈,身体本就较其他灾民要差,病症一发作,就来势汹汹。” 李太守和王县令均被关押,黄景州是赈灾监察史,不能过多插手县衙之事,世家虽从旁协助了一些,却不能干涉朝政,这些事都压到了长公主一人身上,十几万灾民的生死,全压在她一人身上。 她不敢休息,也不能休息。 也没人敢劝她休息。 岳辰暂代了县令一职,长公主紧绷的这一口气一松,人就倒下了。 羽林卫将一封信捧上:“这是长公主托属下,交给陛下的私信,再三交代属下,要亲自呈给陛下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