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一片安静,偶尔传出几声轻微咳嗽,侍女端了一盅川贝雪梨银耳羹进屋。 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大理寺已经盯上了昌郡王府。”侍女跪在一旁,从盅里盛了一碗雪梨银耳羹,摆到主子面前。 素衣女子低咳了一声:“私盐一案,我们难逃干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祸水东引,把宗室这趟水彻底搅混,有昌郡王顶在前头,大理寺一时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侍女低眉敛目:“此番将长公主牵扯进来,已经打草惊蛇了。” “顾不了这么多了,”素衣女子幽幽一叹,喉咙有些发痒,忍着没有咳嗽,嗓音又哑了一些,“先把大理寺绊住,再利用昌郡王这一步棋,仔细谋划后事。” 侍女心中并不乐观:“祸水东引虽然成功,但终不是长久之计,未知能拖住大理寺多久,我们时间太过紧迫,仓促行事,并不可取,况且戚老将军身体康复,旧党人心浮动,我担心会走漏风声。” 素衣女子沉默了半晌,这才道:“祸水东引的目的有四,其一是为了浑水摸鱼,其二是为了引发昌郡王与长公主之间的矛盾。” 现今前二者,已然达成。 侍女心中一跳,忍不住询问:“其三是?” 昌郡王失势之后,谁最有可能上位成功呢? “不知为什么,”姜扶光揉了一下额头,“我总有一种被人当作棋子的感觉。” “我明白,”姜扶光深吸了一口气,“眼见不能阻止大理寺入府查实,便也知道参与贩私一事遮掩不住了,故意将此事闹大,国事掺杂了家事,不知陛下该如何决断。” 能销得了大笔赃银,便只有达官贵人才玩得起的古玩字画,及风水摆件。 姜扶光愣了一下,看他长眉入鬓,孤山疏月,峥嵘的眉锋间蕴了一把锋利的刀。 “担心什么,”姬如玄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甘心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眉,直到她眉目舒展,“天塌了,不是还有我帮你一起顶吗?!” 皇城司是亲眼看到,那口箱子进了昌郡王府。 这副油腻样,可把姜扶光恶心坏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姬如玄问:“是什么?” 这是今天整件事的经过。 “目前,还没有查到昌郡王参与贩私的线索,姜浩将经过风水铺流通过的赃银,夹带在寿礼里,送给昌郡王,也不能说明昌郡王参与私盐,也有可能是姜浩为了脱身,故意拖昌郡王下水。但我觉得,昌郡王确实参与了贩私。” …… “皇城司从风水铺里,抄了近三百余万两还没有来得及流通的赃银,是因最近私盐案闹得太大,姜浩担心走漏了风声,迫切想将手中这批赃银流通掉,这才频繁去杂物铺,让皇城司盯住了。” 姬如玄目光一深:“密报上写了什么?” “小娘子,怎么一上马车,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烦事,快说与哥哥听,”姬如玄搂着她的腰,嘻皮笑脸地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全然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哥哥为你分忧解难。” 姜扶光理了理脑中的千头万绪:“永安街一条旧巷里,有一家专卖各种风水物品的风水铺,密报声称铺里有赃银流通,大理寺暗中盯了两天,没盯到异常,以为密报有误。” 担心打草惊蛇,还提前向她传了消息。 “一个紫檀木佛,木佛是空心的,有机关,里面藏了销赃的银票,皇城司将东西原样放回,盯紧了姜浩,没过多久,姜浩去风水铺带了一个箱子回来,正是那个装了一对玉壶春瓶,当成寿礼送给昌郡王的箱子。” “皇城司秘密控制了那家风水铺,已经查清,隐藏在这间风水铺背后的东家,正是姜浩,姜浩参与贩私,并利用这家风水铺,对赃银赃物进行销赃、转手、流通,再回流到自己手中,这家店已经开设了二十余年。” 端郡王是宗室这一代的宗长,他的侄儿参与贩私,还牵扯了昌郡王,涉及了宗室里两位最有权势的宗亲,简直是骇人听闻。 “君臣相忌,”素衣女子搁下碗,秾桃般艳丽的唇间,吐出冰冷的话,“这是其三。” 姬如玄递了一杯热茶给她,赃银想要变干净,就必须通过合法途径,进行销赃流通。 素衣女子又取了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第二步计划,调虎离山,也该展开了。” “没有好时机,”素衣女子轻笑一声,嗓音在空寂的屋里回荡,“我们就自己创造时机。” 姬如玄眼中掠过一丝深意:“你不觉得昌郡王的反应,很有趣吗?尤其后来对你拔刀相向,明显是故意将此事闹大。” 侍女愣了半晌,渐渐有些会意。 申时过半,寿宴总算结束了,昌郡王府开始送客,姜扶光心情凝重的登上了马车。 此时昌郡王并不知道寿礼出了问题,范寺卿立刻带人过来查实,是为了打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对自己的两个弟弟都十分信任,想要挑拨君臣关系是难上加难。 她有监国之实,大理寺收到的密报详情太过重大,便明知事有蹊跷,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姜扶光将茶盏捧在手中:“紧接着大理寺发现,端郡王的侄儿姜浩竟然低调乔装,到铺里购买风水物什,大理寺察觉了不对劲,请皇城司协助,暗中拿到了他买的风水摆件。” 昌郡王涉嫌私盐,肯定瞒不过陛下,不知道陛下还会不会像之前那般信任昌郡王,对昌郡王委以重任。 位高权重的郡王爷,又岂是区区私盐就能轻易扳倒? 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让自己脱身。 姬如玄轻笑一声:“有点意思。” “我心中还有太多疑问,”姜扶光揉了一下有些发胀的额头,“大理寺的密报从何处得来?” 据范寺卿所言,密报是有人从墙外扔进府里,且故意砸中了府中的小厮。 小厮觉得不寻常,立即报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