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还没忘了季越，她介绍道：“吴叔叔，这是季家的孩子，季裕的儿子，阿越，打个招呼，你也跟你也跟着叫吴爷爷就是了。” “吴爷爷好。”季越恭敬的微微低头，礼貌道。 “季家季裕的儿子？”吴成苍眼神微微变了。 季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而季裕当年更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手段了得，后来一朝跌落，远走他乡，谁听了不叹一声可惜。 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他竟然还能看见季裕的儿子，还是跟英子一起。 他认真打量了一下面前身材清瘦挺拔的少年，看见他眉宇之间的英气和处变不惊的清亮眼神。 吴成苍夸了一句，“好小子，有你爸当年的风范。” “谢谢吴爷爷。”季越微笑道谢。 吴成苍想了想秦英和季裕两人之间的关系，说道：“英子，我记得季裕的夫人何秋跟你关系不错是吧？” “对。”秦英笑着点头，“秋秋姐是我妈的学生，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一直到去年，我们才偶然知道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地方，所以又有了联系，这都是缘分。” “那倒是不错，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吴成苍有些欣慰。 当年，英子下乡未归，秦家又出了变故，老秦俩口子被调走，他有心想帮忙，可当时各派之间的争斗混乱，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给新省农场那边打了招呼，让那边好好照料一下。 这些年来，他也时常念叨着，盼望着他们能够再回来好，今天能够看到英子，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只能说了半天话才发现还站在门口，吴成苍招呼道：“走走走，别在这儿站着，去家里聊，你蓉姨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别提多高兴呢。” “好。”秦英也不拒绝。 这么多年没见，她对这些人，也着实想念。 吴成苍带着三人往家的方向走去，部队家属院里是按照职级划分的房子，吴成苍的级别高，家里是一栋两层的小白楼，门口站着的正是吴成苍的警卫员。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不，寒冬腊月哟盼春风。不，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小白楼前面有一个小花园，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一阵悠闲轻快的歌声，声音虽然不算清亮，但也嘹亮有韵味，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儿。 秦英一听这声音就笑了，“没想到蓉姨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唱歌呢。” “你也知道，你蓉姨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点儿爱好。”吴成苍也笑，“以前她喜欢唱曲儿，现在不唱曲儿了，就喜欢跟着年轻人，唱唱现在流行的歌。” “那也挺好的，日子过得好悠闲就行。”秦英道。 “走吧进去。” 警卫员推开门口的栅栏门，四人走进去，苏清云扫视了一眼小花园，到处花木繁盛，姹紫嫣红，各种花争奇斗艳，开得生机勃勃，一看主人就花了很多心思伺弄，想必也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 “真漂亮。”她夸了一句。 吴成苍：“这些都是你蓉奶奶捣鼓的，她就喜欢这些花啊草啊的。” 秦英看着这个小花园，想起了年少时期自己家里的场景，她们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小花人，也同样有许多的花花草草，那些都是她妈一手打造出来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肯定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了吧？ 正拿着水壶浇花的夏蓉听见声音，疑惑地回过头，老吴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这一回头就刚好对上秦英的视线，她瞬间呆住了，手中的水壶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看着她那张脸。 “碧云，是你吗碧云？”夏蓉痴痴地看着秦英的脸，不自觉地走近，颤抖的手伸出去抚摸她的脸。 碧云？秦英又想落泪了，蓉姨唤的正是她妈妈的名字。 夏蓉和王碧云从小便是好友，一起上女校，一起在差不多的时间结婚生子，就连他们的爱人都是好兄弟，前面几十年一直陪伴着彼此，早已是比亲人更亲的存在。 秦英和她妈妈王碧云长得很像，如今她的脸在夏蓉看来，也就是比碧云当初离开前年轻了一些，其余的没有多大的差别，所以她才一时唤出了王碧云的名字。 “什么碧云，这是英子，碧云和老秦的女儿，你连她都认不出来了？老伴儿啊，你现在怎么比我还糊涂了？？”吴成苍好笑道。 “蓉姨，是我啊，我是英子，我回来看您来了。”秦英眼眶湿润。 “英子？你是英子？？”夏蓉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英子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秦英的脸虽然还算是年轻，但眼角的细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和夏蓉记忆里那个娇俏明媚的少女大相径庭，她根本不敢认。 她的视线移到秦英旁边的苏清云身上，喃喃道：“你才像是英子，你才像是英子。”这个姑娘跟她记忆里的英子十分相似。 王碧云、秦英还有苏清云，这祖孙三代的长相都十分相似，只不过，快二十来年过去，这么多年没见，秦英已经长成了当年王碧云的模样，而苏清云，又长成了她妈妈当年的模样。 时光就是这么奇妙，它让人苍老，也让人成长，它可以雕琢一个人，也可以摧毁一个人。 “蓉姨，这是我的女儿，她叫苏清云，云云，叫人。”秦英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蓉奶奶好。”苏清云乖巧地打招呼。 夏蓉怔怔地看了她好久，才哑着嗓子哽咽着说了一句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一连重复了两遍。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夏蓉看着她们的身后，张望着，“英子，你回来了，你爸妈他们呢？他们也回来了吗？” 她的语气期盼而又小心。 “没有，蓉姨，这次是我和闺女回来看您。”秦英心里划过一抹苦涩，她也多想，能够和父母一起回来。 “没有啊—”夏蓉声音拉长，像一声叹息。 然后她又很快振作精神，“没关系，你们回来也好，我也高兴。” “快了，我相信快了，姥姥姥爷他们应该也会很快回来的。”苏清云突然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会的，一定会的。”夏蓉也这么说道。 秦英夏蓉和季越三人都以为这句话只是她的美好期盼，吴成苍却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怎么觉得？这小姑娘说的这句话没有这么简单呢？ 吴成苍想了想，恍然大悟，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太过于笃定，这好像她真的亲眼见到了这一幕一样。 他皱皱眉，想到了近日开的会议，里面有提到让一些为国家、为人民立过大功的老干部平反，让他们重回工作岗位上来。 这个提议有人赞同，有人反对，但总的来说，已经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吴成苍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提议一定会实现，届时，包括老秦在内的一大批干部都可以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来，所有事情走向正轨，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这小姑娘的语气就好像是旁听了他们的会议一样，但这怎么可能呢？ 吴成苍在心里好笑的摇摇头，这些堪称绝密的提议不可能会泄露出去，更别提她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或许，这些真的只是她的殷切期盼吧。 吴成苍不过是在脑海里划过了这个念头，但他并没有多想。 他不知道的是，苏清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已经是1976年五月了，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所有被破坏的秩序都会有序地恢复，所有蒙受冤屈的人也会重新回到位置上。 这一天，不远了。 “走走走，咱们快进去，别在这儿站着了。”夏蓉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人进了屋，夏蓉亲自去给他们泡了茶，秦英又向她介绍了一下季越的身份。 “何秋的孩子？？”夏蓉有些惊讶。 她素来和王碧云交好，自然也认得何秋，她细细看着季越的五官眉眼，突然道：“我记得的，我曾经见过这孩子，那时候他还小。” 季越也有些惊讶，“您见过我？” “你忘了？？那个时候你妈妈带着你来找王奶奶，不过那个时候你太小了，应该还没什么记忆。” 季越努力回忆了一下，还真在脑海中找到了一个模糊的记忆。 “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夏蓉感慨道。 她看着苏清云，她跟秦英和王碧云肖似的长相，让她越看越欢喜。 “这孩子的模样长得也是真标致，跟你以前可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随我。”情绪稳定下来后，秦英也笑眯眯道。 “对对对，随你。”夏蓉说了这么一句，语气突然又低下去，“爸妈应该还没见过清云长什么样子呢。” 秦英顿了一下，“我妈知道的，我们有给她寄照片过去。” “照片啊？”夏蓉瞪大眼，反应过来，“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看我这记性，脑子没转过弯儿来。” “我看你每天记那歌词，记得可顺着呢，那时候怎么没说自己记性不好？”吴成苍斜她一眼。 “那能一样吗？”夏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气氛陡然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