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儿淡淡一笑,“真不一定。” 李书记闻言,略微一怔,这表情,也不由得凝重了些,“不一定?这怎么会。你明明对这里面的门路那么清楚,怎么会不一定呢?难不成,小兄弟你对我有意见,不愿意为我治病?” “哦,这倒不是,您不要误会。” 王小六儿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哦,李书记,其实是这样的。您遇上的这个问题,我之前见过,但是这个病在当时确实不是我治的,所以,要是让我来给您治病,那我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反倒是有一个人,如果他能出手的话,我相信,您这个病还是有很大几率被治好的。” 李书记忙直了直身子,“那,那你说的是谁?” “是我爷。” 王小六儿低头,又抬头。 李书记一听这话不由得高兴起来,“那还等什么呢,请他老人家过来啊!既然是你的爷爷,那这事儿,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那可不一定。” 王小六儿竟然摇摇头,然后有点儿尴尬地一咧嘴,“我爷爷这个人,有点儿怪,要是寻常人,他肯定会出手,反倒是您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恐怕,他见到了您,未必会给您治这个病。” “那,那是为什么呢?” “这里原因很多,可能跟他之前的遭遇有关吧。而且,我爷这里,有个问题,他现在没有相关的手续,要是给您看病,那有点儿犯忌。” “犯忌?犯什么忌?” “他没有执照啊,给您看病,那不算非法行医么。” “你爷爷是个没有证件的大夫?” “算是吧。” “哦,那,那他是正经大夫么?” “据说,当年他也是名动京师的人物,还在大学做过老师,想当年,也是大名鼎鼎。” “那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执照呢?这不太对吧!” “说的不就是么。” 王小六儿抿了抿嘴,然后坐直了身子,“我爷爷当年,给人看过病,被人下了套儿,结果这个病人就死了,当时的人把他抓了,给他老人家定了罪,虽然后来经过很多波折最后证明了他的清白,但是他因为那次的事儿被吊销的执照却一直没有给他复原,算起来,这都好多年了。” “法院认定他无罪了,那应该能给他平反啊?” “说的不就是么。” 王小六儿长叹一声,“我听说以后,也了解了一下,听说,是有关部门从中作梗,一直没给他办,他办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么。” “那也不对啊。” 李书记微微皱眉,“那有关部门跟你爷爷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为什么要从中作梗呢?” “还能因为是那么,因为,有人疏通了关系,有人花了钱呗。” “谁?” “曲向东。” “曲向东?嘶,这个人,听着耳熟啊!” “就是刚才给您药丸儿要害人的那个。” “啊,对对,是他,是他。” 李书记缓缓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个曲向东,是当地有名的人,听说,他们家,是做药企的,在江城还是个大户,是吧?” “可不是么。” 王小六儿拿湿巾擦擦手,然后耷拉着眼皮继续说,“这个曲向东,是我爷爷收养的一个孤儿,当年,有人跟我爷爷谈合作,我爷爷不想跟他们合作,他们搞不定我爷爷,所以就去引诱这个曲向东。结果,曲向东没办法劝我爷爷听话,就背后给了我爷爷一刀,然后偷走了我爷爷的药方去跟人合作办了药企,并且以此发家。后来他得知我爷爷没死,就很害怕,一边儿害怕我爷爷找他报仇,另一边儿,也害怕我爷爷做这个对他来说是个威胁,所以,他背地里使了关系,想尽办法让我爷爷只能窝在乡下当个土郎中。我爷爷在上面没有什么门路,也知道曲向东势力大,比不过,所以蛰伏多年,也没个出山的意思。不过,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结,毕竟,过去这些年里,他深受其害不是?” “哦,那我明白了,就是说,你爷爷有可能以为我是个贪官,赃官,所以不给我看病,是吧?” “是这意思。” “那小伙子,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觉得不是。” 王小六儿淡淡一笑,“假若您真是那种人,我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你的事情,我也不会管。其实我来这里之前,也了解了一下您的过往,说老实话,我对您这样的人,很是敬佩。” “你敬佩我什么?” “敬佩您,办实事,说真话,替老百姓做主。”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这还不简单,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王小六儿低头,寻思寻思,然后看向对方,“我知道您的一些事情,也佩服您的人品,所以,有人跟我说今天给您会诊,我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误打误撞,赶上了。” “小伙子,我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王。” “王小六儿。” “哟,您知道我?” “早有耳闻。” 对方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是听我身边的人提起过,我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爷爷王守义。你爷爷,是个传奇人物,在当地很有名望,而你,也算得上少年英雄,一个人到江城闯荡,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跻身于江城的上流社会,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没有没有。” 王小六儿忙摆摆手,“我只是阴差阳错地结交了几位好大哥,蹭了一点儿小名声,仅此而已,要说本事,没多大,全靠大家给面子。” “是么?” “是这样。” 王小六儿憨笑一声,看向了对方,对面的李书记也点了点头,“小伙子,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您说。” “第一个问题,你今天,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来会诊的专家当中好像没有你的名字吧?” “啊,这个。” 王小六儿挠了挠脸,“这个,这个说起来有点儿尴尬,其实,其实我是想办法混进来的。” “是奔着我来的,还是奔着那个曲向东来的?” “都差不多。” 王小六儿微微点头,“我是听说,您被病痛困扰,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说实话,一开始我没想到曲向东也会来,更没想到,他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嗯。” 李书记点点头,看王小六儿不卑不亢,也不遮遮掩掩,有些欣赏王小六儿的坦诚,他点点头以后,把手放在桌子上,盯着王小六儿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方才跟我说,这个病,你治不好,你爷爷能治好,这话是真的么?” 王小六儿一愣,“为什么不是?” “你是为了让我给你爷爷平反,所以才编出这些话的吧?” “不,这您可能误会了。” 王小六儿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其实我跟您说实话,您是否给我爷爷平反,那并不重要,我爷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一把年纪,还能在乎这些虚名么?我呢,虽然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有钱人,但有一点,我相信您也应该能明白,那就是以我现在的能力在江城,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我有能力让我爷爷奶奶衣食无忧。所以,您是不是给我爷爷平反,那不重要。我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实话,这个病,其实本质上说,不是病。我虽然在江城,也有些名气,但是您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的医术之所以有些名气,不在我的医术,在我的药,我所使用的药,疗效很好,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我的医术很厉害。但是,您这个病,不是随便喝点汤药就能好的,要治好您的病,首先,得明白字门五百钱的门路,而我,没有这个能耐。至于您要不要请我爷爷给您治病,那得看您,您是不是要给我爷爷平反,那也在您。唯独能说的是,我觉得,以您这种疾恶如仇的性格,见了此等不平事,要是看了不管,似乎也有点儿怪怪的。” “怪怪的?此话怎讲?” “没什么,就是觉得怪怪的。” “哈哈哈。” 李书记大笑,然后也坐直了身子,“小伙子,让我给你爷爷平反,这不难,这里头的事情不难查,我要是叫人查下去,两个电话,就能把里头的事情查清楚,要是你爷爷真的是被人欺压了,这事儿好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就算你爷爷不给我治病,我也会还他一个公道。但是。” 李书记抱起了肩膀,“但是,我很想听你再说说,说说,这个什么字门五百钱。我想不明白,我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以前,见过一次有人出手。” 王小六儿耷拉着眼皮,想了想,“很早以前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挺小呢,隔壁村子来了一个卖麻花儿的老头子,来村子里卖花生。当时村子里有一群半大小子,见老头儿岁数很大了,腿脚不利索,经常趁人不注意抓起一把花生转身就跑。老头儿岁数很大,起码能有七八十了,他在后面追,根本追不上,那些小孩儿见老头儿累死得够呛,还骂人家,结果老头儿回头儿找到了一个带头的小孩儿的父母上门理论,没想到,那小孩儿不讲道理,大人一样不讲道理,当即就跟老头儿吵了起来,说不就是拿你一点儿花生么,至于么?吧啦吧啦说一大堆没用的,难听极了。结果把那老头儿气坏了,老头儿攥着拳头,一副要干架的架势,那一家子里当家的一男的却伸出了脑袋,说你咋的,你要打我啊?来,往这儿打!结果老头儿气得够呛,却没发作,他笑了,他伸手在男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说我哪儿敢打你啊!你继续,我走了!然后,老头儿就推着小车走了。” 王小六儿说完,一抿嘴,“当天没啥事儿,什么都没发生,结果,过了没两天,那个男的就犯病了,喉咙肿得像是那什么似的,直接把嗓子都给堵死了,喘气儿都费劲,更不用说吃东西了。当时他们都吓坏了,去找大夫给看,结果大夫开了一些消炎的药下去,发现一点儿不管用,到最后找来找去找到我爷爷了,我爷爷一看,没去看他嗓子,而是让人把他外套脱了,结果这时候一看,好家伙,那人的肩膀上,有一块黑斑,就手指肚儿那么大。我爷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中了字门‘五百钱’的手法了!那时候,我也小啊,就纳闷儿,问我爷爷啥是‘五百钱’,结果我爷爷跟我说,这字门五百钱,出自道门,一说是武当内家出来的一个小分支,讲究点穴闭气,故而也叫‘擒拿封闭术’,此外,此术还有一个俗称,叫‘五把钳’,说的是五根手指就像是五把钳子一样,能截断经络,厉害非常。” 王小六儿往椅子上一靠,“我爷还说,五百钱这门功夫,伤人于无形,最是隐蔽歹毒,会这门手法的人,最经常用的就是握手拍肩这种看似寻常的动作,看似没有什么明显的恶意,但实际上,已经给你下了手段,等你发病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下手的人早就跑没影儿了。要是命大,遇上懂行的就还有救,要是命不好,活着,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王小六儿又想了想,然后又说,“不过,我记得,当时我爷爷说过,五百钱在运用上,分两种,一种伤人不害命,一种害命不伤人,前者有救,后者,只要发病,就十死无生。当时那个喉咙肿大要死的,虽然严重,但对方不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就想给他个教训。料想着,也是他命硬,遇上我爷爷了,被我爷爷给救活了。至于到您这里是怎么个情况,那我还真说不清楚,我倒是觉得您可以想一想,这之前,是不是也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什么不深藏不露的人物了。” 王小六儿言罢,看向李书记,李书记微微皱眉,寻思半天。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略微欠了钱身子,“我想起来了,诶呀,大概,一年多以前的时候,距离我第一次发病不久前,我好像,还真遇上那么一个人,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