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儿怔怔地看着这剑池，心中暗道，“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剑冢？” 他看向了那老者，老者仰望着那巨大的铜像，轻声说道，“早在秦朝，始皇帝，尽收天下之兵，铸铜人十二。秦亡以后，铜人下落无人知晓，谁能想到，这其中之一的剑炉铜人就在这伏牛山中？” 王小六儿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也不由得赞叹道，“此铜人，是用秦朝以前的剑器熔锻而成么？怪不得，此地剑气逼人。” “此为铜祖，是御剑门，最重要的神器。” 老人说着，看向了王小六儿，旋即说道，“从秦以后，御剑门无数的前辈，都是从这剑冢中的铜祖面前悟得剑法无数，而这剑冢之中的无数配剑，也都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王小六儿一侧头，抱起了肩膀，“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无关，但是跟你的剑，有关。” 老人抿了抿嘴，用手一指那池子，“这里配剑无数，神兵利器，也不少见，你喜欢哪一件，就拿走哪一件，不过，那把鬼剑，你得留下。” 王小六儿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我的剑，是我自己得来，你没有权利差使我把我的剑留下。” “你说的不错，不过，我也是为你考虑。” 男人悠悠地拍了拍手中的剑匣，接着说道，“你知道，什么是鬼剑么？” 王小六儿摇摇头，“不知。” “昔年，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天地混沌之中，诞生了一条神龙，名为烛九阴。烛九阴，又称龙祖，常年居于九幽，是阴间的守护者。传说其身披烈焰，能融万物。后来过了很多年以后，到了五帝时期，水神共工与北帝颛顼争夺帝位，战败以后，一怒之下撞断了不周山，天柱崩塌，四极陷落，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裂隙。此时女娲借来烛九阴的无量业火，炼化七彩石，补了苍天。然而没想到的是，女娲协同五帝平了当时的灾乱之后，并没有将无量业火还给烛九阴，而是，私自将业火一分为九，分给了五帝为首的各大神族。而此时，失去了业火庇佑的烛九阴为此大怒，前去讨要说法，结果业火没有拿回来不说，还被伏羲女娲等人一同绞杀于涿鹿之南。烛九阴死后，阴阳颠倒，被镇压在阴间的恶鬼倾巢而出，无数邪祟，将烛九阴的血肉分而食之，以至于，烛九阴死后，怨气不散，杀生无数。而后过了无数年，有一位仙人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亲自来到了烛九阴的恶灵面前，以无上神通化解了烛九阴的怨气的同时，从烛九阴留在的骨骸当中提取了一种稀有的金属，炼成了剑器十三。因为，这些剑，通体漆黑如墨，煞气逼人，被天下人，视为不详，故而，名为鬼剑。” 那老男人看向王小六儿，“千百年来，持鬼剑的人，皆不得好死，因此也有人说，鬼剑，是被诅咒的神兵，没人可以驾驭。” 王小六儿听完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倒不怕它妨了我。” 老男人一侧头，有点儿疑惑地看着王小六儿，然后手指一动，剑冢之中，一把黑色的长剑缓缓升起。 老男人看着那把剑，轻声说道，“此剑，名为赤霄，可谓之神兵，你要愿意，可以拿走。” 王小六儿摇摇头，“不成。” 老男人点点头，手指一动，又一把黑剑缓缓出现，黑剑如同青虺，但少了几分戾气，看起来古意盎然。 “此剑为湛卢，旷世神兵，你要能驾驭得了，也可拿去。”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把剑的确是神兵利器，但并不适合我。” “哼。” 老男人缓缓地看向王小六儿，“那你自己选一个。” “我愿以此剑，换一个人。” 王小六儿看向老男人，“我把这把剑留下，换米姑娘的自由身，如何？” “你是米婷的什么人？” 老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王小六儿。 王小六儿坦坦荡荡地看向对方，“朋友。” “你喜欢她？” “有点儿。” “就算米婷离开御剑门，你也未必，就能得到她。” 老男人说着，抿了抿嘴，“我答应过一个人，在米婷十八岁之前，护她周全，她不能离开御剑门，尤其是这个时候。” “我看，你是不敢。” 王小六儿缓缓地眨巴了下眼睛，继续说道，“我说了，米婷是我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如何我可以不管，但这一次，我一定要带她走。” “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么？” 老男人斜睨着王小六儿，“后生，你实力不弱，但得知道一件事。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御剑门，可不是你能硬闯的地方。” “所以我现在，还没动手。” 王小六儿斜睨着对方，“我看您慷慨义气，不像寻常人物，对您算是客气的，要是换做某些人，这事儿，可就完全不同了。” 老男人轻蔑一笑，“后生，我的心思，我自是明白不过，可你别以为，你胜得了林峰，就能横行江湖。” 他转动轮椅，转过身来，“御剑门之中，实力在林峰之上的人，一只手肯定数不过来，你凭什么带走那小丫头？” 王小六儿转过身来，抱着肩膀正视对方，轻声说道，“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又如何，对得起旁人对你的托付？” 老男人一听这话，脸色一沉，气得够呛，可他没说话，沉吟半晌之后，强撑着，继续说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我再加一个条件。” 王小六儿说着，把手一抖，太阿剑骤然出现，王小六儿将长剑往地上一戳，看着对方，“我以鬼剑青虺，威剑太阿，换她自由。” “你可以用这两把剑，换取这里的任何一把剑，但是，那妮子，你带不走。” 对方说着，看向了王小六儿，“但我可以跟你交一个实底，除非我死在这里，否则，没人能伤害她。”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现在，恐怕没有保全她的实力。” 王小六儿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不能冒险。” 老男人沉默不语，寻思寻思，轻叹一声，“我需要一个机会。” “这，我倒是明白。” 王小六儿说完，嘴角一歪，看向了远方，然后继续说道，“不如咱们聊几句实在的，我想问你，为什么，对鬼剑青虺，如此执着？” “那不是你的剑。” 老男人沉默半晌，然后继续说道，“这把剑，太不稳定，关键时，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王小六儿作疑惑状，“你怎么那么确定？” “因为，我能与这些东西对话。” 老男人说着，看着面前的铜人，然后继续说道，“这些剑，不是死的，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大剑师都有属于自己的剑，只有当那把剑，真正地遇到自己的主人，才会臣服。怎么说呢，这就像是，谈婚论嫁。可能，平素里，阴差阳错地，会有很多女人相中的，愿意跟你那个，但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管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如何畅快，穿上裤子出了门，你还是你，她还是她，谁也不是谁的谁。” 王小六儿竟然沉默了，那老男人继续说道，“一个高明的剑师，能驯服很多名剑，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御剑门之中，凡是跃升一品以上的人物，都必须在这剑冢之中选择一把名剑，但实际上，与其说，是你在选择剑，不如说是，剑，在选择你。” 他一伸手，指了指王小六儿戳在地上的鬼剑青虺，“这把剑的主人，死了几百年了，你，不是它的主人。我能感受得到。” 王小六儿拿起那把鬼剑青虺，微微皱眉，说道，“那又如何？” “剑，有自己的思想，越是凌厉的剑，就越难以驯服。你在与人作战的时候，就如同骑着一匹烈马，它平素里虽然屈服于你，但不是真心所向，在你的能力能压制它的时候，它会为你所用，可一旦你陷入死地，这把剑，将是你剑法当中，一个致命的破绽。” 老男人的话，有点儿玄，王小六儿挺得一愣一愣的，可转念一想，王小六儿就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说，这把剑就像是沈韵柳婳之流一样，当你好的时候，她们温柔服帖，个个仆从模样，可当你遇到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对手以至于让她们感觉不到有胜算的时候，背刺你一刀的，也是她们。 想到这里，王小六儿不由得心思一动，看向了对方，他抽出长剑，托在手中，然后看向了他，小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用你的心，去感受。” 老男人说着，看向了那池中，然后说到，“试着感受一下，看看，这里头，有没有一把剑，能呼应你的气息。” 王小六儿眨巴眨巴眼睛，此时，那老男人把手一挥，太阿剑，飞腾而起，落入池中，鬼剑青虺，竟然也飞腾而起，落了进去。 他一侧身，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大蒲团，王小六儿会意，走到了池中，往地上一坐，盘腿，闭上了眼睛。 随着念力集中，王小六儿渐渐地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四周黑洞洞的，原本什么都看不见，可一阵摸索之后，四周，一点点地光亮起来。 王小六儿身子一颤，猛地发现，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多了无数只形状各异的眼睛，那些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王小六儿。 这要是一般人，直接就被这场面吓哭了，可王小六儿那心理素质，也不是吹出来的，人都说，艺高人胆大，王小六儿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他缓缓地看向四周，一对一地，注视着那些眼睛，很快，随着光线渐渐地开阔出去，就看见，四面八方，挤挤压压，正有无数个妖魔鬼怪似的玩意儿闪动着，晃动着，盯着他窃窃私语。 声音很杂乱，像念经一样，一个个一个的，对着王小六儿都有些不怀好意。 王小六儿知道，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剑灵了。 他身子不动，眼珠儿缓缓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可找了半天，却发现，那些东西，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面露狰狞之色，正缓缓地朝着王小六儿接近过来，一个个，眼神里冒着凶光，无比贪婪。 可王小六儿似乎不怕，在那种类似幻境之中的环境里，阴测测一笑，几乎在同时，王小六儿的眸子也缓缓地变成了金黄色。 此时，这山洞之后，蹲在一边儿的老白猿看着剑冢当中那些长剑，就发现，那些长剑，簌簌地颤动着，颤动着，沙沙作响。 它有点儿不安地一龇牙，露出了满口的尖牙利齿，然后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几乎在同时，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老男人膝盖上的剑匣，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脸色一凝，轻轻地把手一摁，几乎在同时，就看见，池子里，无数把利剑，簌簌簌地飞了起来，一把，一把，又一把，围着坐在蒲团上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的王小六儿旋转起来。 那些剑的剑锋，都对着王小六儿，盘旋，转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剑越来越多，一圈儿一圈儿，时大时小，将王小六儿层层罩住，仔细一看，就连鬼剑青虺，和威剑太阿，竟然也在其中。 此时，那老男人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微微皱眉，他不虽然不说，但也大概地知道，这“剑禅”的本事，十有八九就是自己那宝贝徒弟教他的。 他无奈，又惊讶，最惊讶便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何许人也，竟然能唤起这么多名剑上前试探。 可他也一样担心，要知道，剑禅，是一种极特殊的通灵方式，其本质，就是召唤出剑灵，与之直接对话，往往实力越强大的人，能召唤的剑灵就越多，可以选择的余地也就越大。 可问题是，剑灵对陌生人，并没那么友好，就如同烈马不愿意被人骑在身下一样。 也正因如此，自古以来，倒在剑禅之下的大修行者不计其数，运气好的，重伤吐血实力大减，运气不好的，七窍流血，当场也就没了。 “小子，你玩大了。” 眼瞅着空中盘旋的长剑越来越多，老男人的额头，竟有丝丝冷汗冒了出来，他凝视那空中的剑阵良久，眼珠一动，朝着石壁上十三个洞穴看过去…… 忽然，他脸色一沉，“嘶！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