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七号锻造坊，特意建造在人烟稀少的区域。 周边五公里内找不到任何一座训练馆或者教学楼，途经的人流量，自然少之又少。 于是，空旷的大道边，两高一矮、两瘦一壮，三个男人缄默无言。 丹穆尔和司空威，其实非常好奇。 这个年纪轻轻就手持助教徽章的男人，到底契约了什么样的眷灵。 但夜寒君若有若无不想回答的态度，他们也捕捉到了。 碍于上一次有过摩擦的关系，两人谁也不好意思放下面子，继续盯着他追问。 “八点了，屠师怎么还没来？” 不远处就有一座钟楼，上面的钟摆发出沉闷的响声，刚好八次。 夜寒君又耐心等待了一分钟，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为器痴狂的男人，适时打破沉默，不解地看向二人。 “不应该啊。”丹穆尔皱起浓密的粗眉毛，“屠师再怎么样，一般也会压点赶到……” “会不会有事耽搁了？”司空威揣测道： “你们知道的，他要为新的锻造台拉拢投资，这几天一直在拜访亲朋好友。” “耐心等一等吧，屠师脾气暴躁了点，但答应的事情，一般都会有始有终好好完成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夜寒君不再多言。 闲来无事，他的目光锁定树荫下正在磨爪子的鬣鼠，无视后者阴冷警惕的小眼睛。 脑袋里自顾自回忆，鬣鼠的身体结构。 怎么解剖能得到完整的皮毛，哪個血管切开会喷出大量的鲜血，哪里的肉比较有嚼劲，哪里的肉特别肥腻不好吃…… 翻来覆去，复习了十遍。 “吱吱！”(?ò?ó 鬣鼠当然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类在想什么。 但它就是觉得脖颈发寒，哪哪都不舒服。 龇牙咧嘴、尝试恐吓的时候，夜寒君却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它，再一次询问道： “八点十五了。” “你们说八点半上课，仅剩下的十五分钟，怕是连赶路都来不及吧？” “这不合理啊……” 司空威和丹穆尔面面相觑。 屠师这是碰到什么事了？ 该不会为了招揽投资，被那些贪恋他男色的老桃花，留下来过夜了吧？ 确实……那几个老桃花的口味，出了名的独特。 就喜欢屠师这种年纪大、身材还特别结实的老男人…… 司空威和丹穆尔，板着面孔，不断以眼神沟通。 他们不敢当着夜寒君的面，随意散播屠师的八卦。 胡乱揣测之言，也确实当不了真。 就在夜寒君一阵无言的时候，极远处烟尘滚滚，有一辆碧蓝色的马车疾驰而来。 “驾！驾！驾！” “吁——” 拉车的是一头蓝狮，四只粗大的狮掌踏地狂奔，蓝色的狮毛犹如麦浪一样往后倒伏，速度非常之快。 “是屠师的私人车夫！” 司空威端正站姿，以为是屠隆来了，准备上去迎接。 谁料到，蓝狮背上的车夫，慌慌张张呼喝道： “几位爷，屠师今天来不了了！” “他让我给你们带个口信，大致意思就是说，他今早有急事要出远门，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啊？”丹穆尔瞪眼，“那课怎么办？学生估计都到了，就等着他出席呢。” “要是放一群学生鸽子，怨念深重，要被投诉的……” “额……”车夫·胡康林卡顿了一下，马上转述屠隆的原话： “屠师说，今天的课程，他全权授予你们，让你们行驶代课的权利！” “他希望你们三个一起搞定，不求好评如潮，但求无功无过，不要丢他的颜面！” “代课？” 夜寒君听过这个词，眸光微微闪烁。 沧海阁的学生数以万计，其中低年级占据九成，高年级占据一成，判定的界限就是职权是否晋升第2位阶。 院方高层在建院初期，为了避免基础课程和进阶课程的混乱，也为了避免高年级仗着更强的实力欺压低年级，破坏低年级的成长环境，特意划分出北院区和南院区。 非集体赛事或者重大活动，两边不允许随便往来，违背者会有相对应的惩罚。 助教和正式导师同理。 也许绝大多数能够兼容两边的教学任务，但是院方还是让他们明确分工。 比如划分到北院区的屠隆、丹穆尔、司空威。 一直以来教导的学生，不是未满1年的新人眷主，就是踏入御灵之路1到5年，依然徘徊在第1位阶的低年级老生。 至于胡康林提到的“代课”。 在夜寒君看来，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些助教在特定领域的知识储备，亦或者职权成长、眷灵培育，往往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受限于身份，他们没有独立上课的执业资格。 唯有得到关联导师的信任，由关联导师亲自背书。 在导师腾不出手、没有空的时候，他们就有机会直接面向学生，从开始到结束独立完成一堂课。 “屠师……” “……竟然愿意让我们代课？” 司空威和丹穆尔，用了好几秒钟消化信息。 一个张着嘴不敢置信，一个瞪着牛眼呼吸加重。 他们跟着屠隆，都快两年了。 一心痴迷锻造的屠隆，哪怕不喜和学生们接触，嫌他们麻烦，嫌他们聒噪。 真要轮到他开课，那也是毫不含糊，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至多作为副手从旁辅助的司空威和丹穆尔，自然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他是怕两人学术不精，平白误导学生的认知。 哪怕其中的危害性无足轻重，他也不会在这一点上投机取巧。 所以——每一次都是屠隆自己上课！ 自担任助教一职以来，司空威和丹穆尔，从来没有被赋予代课的权利。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这项突如其来的使命砸到了他们的头上 “啊！差点忘了！” 胡康林左瞧右看，目光最后聚集在夜寒君这边： “这么面生，伱应该就是新来的寒助教吧？” “屠师还说了，希望你帮忙照看一下，有你在，他觉得更加放心。” “……” 夜寒君瞥了一眼旁边，不动声色。 果然，司空威和丹穆尔刚刚浮现的一丝期待，亦或者说是兴奋，霎时间凝固在脸上。 他们跟着屠隆那么长的时间。 而且还是第2位阶的眷主。 人到中年，经历的事情远比学生丰富。 到头来，居然还是因为寒君？ 因为这个20岁，刚刚拿到助教身份没几天的新人眷主，所以才开了先河，愿意授予代课的权利？ 司空威和丹穆尔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是滋味。 寒君前几天逆流而上，以一己之力阻止炸炉的画面，确实历历在目。 但这种一下被超越、一下被屠师改变心中份量的感觉，确实也难以接受。 “我知道了，我尽量。” 夜寒君无所谓一笑，不甚在意。 “不过——司师、丹师，还是由你们其中一人主课吧。” “初来乍到，我对于上课的流程还不是很了解，与其盲目瞎搞，不如我给你们做副手。” “要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大家就一起商量着解决，这个方案如何？” 丹穆尔性子急，略作思量便拍板： “怎么样都行，细节处上车再议。” “时候不早了，学生该等急了。” “要是真的弄一堆投诉出来，那可就闹心了！” 夜寒君微微颔首，跟在丹穆尔和司空威的后头，第三个钻进车厢。 “吼！” 蓝狮嘶吼一声，发动技能「踏击」，猛然弹射起步。 “我们走人少的道，速度还可以再快一些！” 胡康林同样有紧迫感，伸手召唤出一条能量鞭，抽打在蓝狮的屁股上。 “噢！！” 蓝狮发出又痛又舒服的嘶吼声，肌肉向上鼓起一小截，短瞬间内奔跑的速度再次提升。 这类拥有蓝色毛发的华丽猛兽，灵活性也颇为惊人。 直线便冲锋，拐弯就拖着车厢漂移，风驰电掣，扬起的尘烟冲天而起。 “到了到了，快下去！” 八点四十五分，车辆急刹。 由于鬣鼠和火把猴，同样谈不上骑乘眷灵之说。 三个男人都是狂奔的姿态，一股脑往一座雪花状的低矮建筑楼里冲去。 “呼……真要命。” 夜寒君不仅跑得最慢，跑着跑着还会咳血。 肌肉发达的丹穆尔，当即提议背着他，觉得这样能缩短时间。 夜寒君一口回绝。 他已经感知到一大片集中在一起的灵魂波动，想来那就是课堂所在的位置。 进入正门，向右前方奔袭16秒，水晶锻造的闪光走廊映入眼帘。 乌泱泱的人群里，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双裹挟着审视意味的人类目光，还有一双双充斥警觉的野兽目光，牢牢锁定两前一后停下步伐的三人。 “丹助教，你们是不是迟到了……” “我们有的人八点不到就来了，庭院里的花都快谢了，总算把你们等来了……” 一个抱着月亮猫的女学员，原本蹲坐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大把花瓣，百般无聊地数着单双数。 见到为首的丹穆尔，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慢吞吞站起身。 而那幽怨的语气，立即引来无数人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