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迈闻言,望着那面具沉默了片刻,随后双手将其摊开,比了比,便向脸上抹去。 只觉一阵凉意袭来,脸上有一种丝滑的触感,那面具便像是有黏性一般,自动吸附在他脸上,苏迈顺手摸了摸,感觉无甚不适,却不知效果如何。 “嗯,不愧是张百器的手笔,虽是赶了点,但这效果看上去,倒也还过得去!” 夜雪盯着苏迈看了半晌,随后点点头,颇为满意地说道。 “感觉如何?” 夜雪见苏迈戴上之后,便无反应,又问道。 “无甚感觉!”苏迈闻言,如实回道。 “无感觉便好!” 夜雪笑了笑,随后又前行两步,望向6欣消失的方向,缓缓道: “你既然执意离开,便早起行罢,江湖险恶,前事难料,你……,好自珍重!” 说完,也未回头,却是迈开脚步,径直离去了。 苏迈愣了半晌,本想和她道谢一声,话到嘴边却未曾说出口。 望着夜雪远去的背影,沉默片刻,黯然自语道: “前路茫茫,我苏迈此生,只怕已到尽头,姑娘深恩,只待来世再报,保重!” 说完也迈开了脚步,却是转向另一侧,寻那陈愚去了。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洗风尘,相思知几许。 此去飘零,浮沉难料,如此,便相忘于江湖罢! …… 乾元城中,自苏迈之事后,全城隐隐有些紧张起来,由城主府出的揖捕令已传遍各大司坊。 苏迈亦从杀害商连山私生子的凶手,变成了极度危险的纵火邪魔,那轮回劫火更被传为地狱之焰,乃妖邪的化身,若不诛灭,后患无穷。 全城到处是揖捕苏迈的文书,这一次因是城主所,虽未有悬赏,但其影响力和话题性却远胜之前。 一夜之间,这苏迈便从众人好奇的神秘人物,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乾元城多少年太平无事,眼下却突然出了一个能操控恐怖劫火的邪魔,不由得不让全城惶恐。 若此獠不诛,又何以安生? 普通百姓人心不定,那满城的修士,却又是各怀心事。 四大世家向来为乾元城之守护,眼下虽以蔺归元为主,但世家之中,自然也不会毫无动静。 蔺城主下令守城卫士,全城戒严,到处安插明哨暗岗,追查苏迈动静,之后更是出动八大家臣,亲自下山搜捕,不可谓不慎重。 而梁三爷亲眼见证苏迈那轮回劫火的威力,虽对自己并未造成致命伤害,但那数十人,却是在他眼皮底下化为灰烬,此事传出去,他自然脸上无光。 兹事体大,回城之后,梁三爷即禀过家主,商议一番,便去了城主府。 翌日,揖捕令尚未出,便有人见梁三爷带着一众家臣,悄悄下了山,不久之后,韩家之人,也大批地出现在那主城之中。 奇怪的是,四大家族中,其它三家皆有所行动,而花家却毫无反应,不知是消息滞后,还是另有部署。 此刻,花家后院,家主花山雨 和二少爷花相容正站在院中,神情肃穆,而在一侧,还有一个看去比花相容略大的年轻男子。 “相儿,你和那苏迈交情如何?”花山雨望向老二,开口问道。 “也谈不上交情,我们其实只是一面之缘!”花相容摊了摊手,轻言道。 “那为何先前在万仙楼中,那小和尚提及苏迈之事,你跑出来相助?” 花山雨略有些不解。 “孩儿只是觉得,那无用和尚所提,应有虚言,再说连那无定寺的空寂大师都在,自然更不会有误,故而孩儿出声,亦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花相容笑了笑,望向乃父道。 “哼,胡闹,你可知这背后关系着天琅坊,你这一出面,稍有不慎便为花家惹下麻烦!” 花山雨脸色一沉,对这平日里喜好交流,嘻嘻哈哈的儿子,却有些恨铁不成钢。 “爹,此事既已过去,便别再追究了,不如商量下,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见状,忙开口岔了开来。 “若儿,你有何看法?”花山雨闻言,看了过去。 说话之人,正是花相容同父异母之兄长,花家长子花若容。 “依孩儿之见,既然其他三家均已出面,于情于理,我们也得有所行动,免得遭人非议!” 花若容似乎早有想法,待花山雨一问,便接口说道。 “嗯!”花山雨点了点头,似乎也有此意。 “不可!”花相容闻言,却突然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花山雨似乎尚未反应过来,转过头盯着花相容,一脸不快。 “爹,孩儿以为,此刻我们不宜出手!” 花相容难得正经,一板一眼地回道。 “说说,为何?”花山雨不置可否。 “依爹爹和大哥之见,眼下这城中四大家族,我花家当在何位?”花相容未正面回应,却是问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你是花家二少爷,这事还用问吗?”花山雨闻言,颇为不悦,这孩子突然这么一问,让他老脸有几分挂不住。 花家在他治下,数十年来,虽说并未过分衰败,但也未有何起色,比之那三家,确有不如,虽说有数代积弱的根源,但和他个人性格也不无关系。 “我花家在这四大家族之中,暂列末位!” 花若容见状,也轻叹了一声,回道。 “既然如此,若此刻我们派人出面揖捕,有几成胜算?”花相容盯着他大哥,正色道。 “这个……”花容若不料其有此一问,顿了顿,随后道: “若无意外,半分也无!” “不过,我们花家出面,却非是要有何收获,不过是对其它三家及这全城修士,有个交代!”花容若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非也,小弟倒觉得按兵不动,是为上策!”花相容摇摇头,随后说道。 “说来听听!”花山雨虽不喜欢花相容跳脱的个性,但也知这孩子素来天马行空,鬼点子倒是颇多。 “孩儿以为,眼下我们花家在这全城印象中,已近没落,我们不出面,最 差不过被人认为自甘示弱。 众所周知,花家人手凋零,派不出合适的人,倒也说得过去,而其它三家,以他们的动作来看,此事正是其立威造势之机,我们退去,正好成全他们,自然不会有人介意。” 花相容收起先前的嘻笑的模样,分析起形势,却是像模像样。 “然后呢?”花山雨对这些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在他心里,自然不愿做这自甘示弱之人,便是派人去做个样子,也好过当缩头乌龟。 “孩儿和那苏迈虽交情浅薄,但也算性情相投,先前在乾元城外,一路同行,颇有相见恨晚之感,若非之后生如此多变故,只怕现在他和那小和尚,已然算是我们花家坐上之宾了!” “说重点!” 花山雨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孩儿之意,与其大海捞针,派人下山去搜捕苏迈,不如以静制动,暗度陈仓!”花相容见父亲语气甚重,忙话音一转,接着说道。 “如何度法?”花若容听其弟之言,也甚为好奇。 “那苏迈在乾元城中,并无多少相熟之人,如若进城,自会去寻那小和尚,孩儿和那和尚亦相熟,加之先前在万仙楼出言相助,也算沾了些交情。 若寻得那和尚,不怕苏迈不出面,到时见机行事,岂不是更好?”花相容看了看父兄,反问道。 “若真能成事,那也算你为花家出了份力!”花山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就在花家暗自计议之时,远在天剑司逍遥巷的不二酒馆,此刻亦是人声鼎沸,气氛甚浓。 彭十四依旧独坐在一角落,眼神落寞,那把长剑摆上桌上,和寻常并无二样,只是整个人却冷峻了许多,不说话亦不喝酒,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入了魔一般。 数日前,他受托去营救苏迈,本想着保下他一命,带着回来,便算完成任务,谁曾想这一剑射去,却击出了自己数十年的心结。 莫愁堂的往事本已深埋心底,却被风斛几句话,说得他心潮起伏,如今为了一诺,弄得师兄弟反目,师妹应也是伤心不已,更可恨的事,苏迈这人,还无端失踪了! 这一回,不仅跌尽了面子,便是自己的计划,也受了影响,故而这数日以来,他不知是回忆往事,还是因错失苏迈而自责,常独自呆,谁也不理会,便是惯常与他斗嘴的姬老头,亦不敢去惹他。 而厅堂之内,其它人却是议论纷纷,似乎对这苏迈之事,比生在自己身上还在意。 不过食客闲聊,也仅就好奇而已,对苏迈之身份还有那劫火的来历诸多猜疑,这酒馆之内,多是落寞之人,各有各的故事,闲谈度日,不过嘴上生意,对揖捕苏迈之事,却无人在意。 自然,以他们的本事,便是想,也无可能,倒不如安坐喝酒吃鱼,乐得自在,也免得惹祸上身。 而在那后堂的小院之内,无用和顾旷正一筹莫展,心事沉沉,而小清茶也坐在一侧,面有忧色。 前庭后院,一时之间动静鲜明,而就在众中各怀心事的消磨之中,天色却已渐渐暗了下来。 院门之外,踏着苍茫暮色,一个脸色灰暗的中年男子,由远及近,正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