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容安住在梅林里环境清幽,景色宜人,可过节的时候难免会显得孤单冷清,缺乏烟火气。 是以前两日和姜思娴见面的时候,她便提前邀请容安一起过中秋。 容安早起不紧不慢的洗漱更衣用早膳,接着便带着阿蛮乘坐马车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容安和姜思娴一起在府上的小花园里晒太阳、赏菊、吃月饼、品菊花茶,好不惬意。 兴致高昂时,姜思娴还让丫鬟云荷将她的琴搬来亭子里,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聊以助兴。 容安看着姜思娴低头抚弄琴弦浑然忘我的样子,芊芊素手仿佛在青天白日之下施展魔术。 只听琴音袅袅,如山涧泉鸣,又似环佩铃响。 四周和煦的阳光在筝筝琴音下,都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直将碧草如丝、繁花似锦的园子照的恍如秘境。 闭眼倾听,瀑布流淌,泉水叮咚,如置身深林山涧,深吸一口气都沁人心脾。 然而这一切都在一曲终了时回归现实,环顾寂静的花园,哪有什么高山瀑布流水,顿时让人觉得意犹未尽。 容安看着姜思娴利落优雅的收尾,又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尽兴又愉快的笑容,只觉得她背后的那些花儿霎时全都黯然失色。 多久了,再也没有人目睹姜家嫡女的斐然风采,当初在晋阳名动一时的花容月貌与才情怎会是浪得虚名。 容安忍不住起身鼓掌喝彩,“表姐真厉害,如此琴艺,别说是晋阳,就是在幽州,又有几人能及。” 姜思娴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炫目,倒不是骄傲,而是由衷的愉快和轻松。 “不是奴婢自夸,咱们小姐这还是许久未练了,可不管隔多久,小姐只要碰到琴,便能与琴合为一体。”站在亭子外的云荷不无自豪的附和道。 一个二个都夸她,姜思娴到底还是面露赧然,说道:“不过是比别人勤快些,我三岁便开始练琴,又习从名师,岂有弹不好的道理。” 容安摇摇头,笑道:“表姐不必谦虚,勤能补拙不假,可表姐的悟性和天分也是一等一的,毕竟不是每个从小培养的人都能有你这般的造诣。” 云荷听了悄悄给容安竖了个大拇指,心道还是三小姐会说话。 姜思娴被容安夸的脸色绯红,故意捉弄她道:“你要不要也来一曲?” 容安立刻摆摆手,一脸为难:“表姐还是饶了我吧,珠玉在前,我怎好意思献丑。” 直把大家都逗乐了,在她们的印象中,因为容安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姜老夫人从未对她严厉过,琴棋书画都浅浅学过一些,她也不感兴趣,她最大的乐趣还是研究医书,捣腾草药。 就像她说的,天分和悟性真的很重要,而这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 谈笑之间,很快就要到晌午了。姜思娴和容安起身前往前院。 早晨,姜少陵出门时便交待了,中午会回府和她们一起用膳,共庆佳节。 说起姜少陵,到了幽州后便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就是中秋节当天也不肯闲下来,一大早便跑去位于西市的铺子里监工了。 他到了幽州后,仔细考察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将铺子的地点定在那里。 西市很热闹,烟火气十足,酒肆饭馆商铺林立,是食客很喜欢光顾的地方。 姜少陵不但要在那里开老本行杂粮铺子,还要在隔壁开一家糕点铺子。 这是他去年就萌生的想法,即便他因此被卷进崔大郎被杀的冤枉,还受了不少苦,他的这个念头始终坚定不移。 “大哥自从到了这里就铆足了劲,整日早出晚归,我一度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可你瞧他,似乎越忙越有干劲,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姜思娴和容安在通往前院的鹅卵石小道上闲庭漫步。 容安看着道路两旁盛开的翠菊,球状型的花朵玲珑可爱,花瓣层层叠叠,花色很多,有红色、淡红色、蓝色、黄色和淡蓝紫色。 大片五颜六色的翠菊一同盛开犹如繁星点点,好不热闹。 上一次看到这种花还是在京城的皇宫里,想不到这处不起眼的小院里也有这样的景色。 “表哥现在能心无旁骛的大展拳脚,想来做梦都是甜的。他每日在外奔波,就是去一点一点铸就自己的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觉得累呢,只会感到开心和充满成就感。”容安说道。 姜思娴听了不自觉的挽起容安的手臂,微风吹在脸上,让她的笑意舒展的更加自然。 “容安,你说的对,能看得出来大哥很开心,每日不管回来的多晚都笑盈盈的。” 容安侧头看着她弯弯的笑眼,说道:“其实,不止是表哥,表姐你也很开心啊,我很久没有见到你笑的这么欢畅轻松了。” 重生后见到的姜思娴便是深陷在欺骗与痛苦的婚姻中,即便后来和离回到姜家,有娘家人护着,却也难免要遭受别人的非议与眼光。 现下的世道对女子没有多少包容,尤其是嫁过人的,想来这两年姜思娴也背负了不小的压力,虽然她从不诉苦。 “是啊,”姜思娴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原来换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竟会如此轻松自在。” 她在幽州依然是待在四方庭院里,甚少出门,似乎与在晋阳时没什么不同。 可她再也不用面对长辈殷切担忧、欲言又止的目光,出门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用指指点点的目光打量甚至是估量她。 笼罩在她头上的那张无形的网不见了,她感觉久违的轻松与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