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当真正直面秦志远的时候，宋大成才发现，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刺猬，让人无法下口。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虽然稍显稚嫩，做事不是那么沉稳，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很有头脑与手腕的。 当着四十多位干部群众的面儿，他还真得顾及一下自己这张老脸。 “乡长，宋主任，我建议，将这件事情上报县纪委。” “请纪委的同志下来进行详细调查，而我，愿意全力配合调查。” 这一记漂亮的回马枪，又把宋大成给逼到了墙角。 要么由纪委出面，要么翻篇儿，至少现在别提。 孙雅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弛下来。 她也没想到，看似已经没有任何机会的情况下，秦志远依然能够反败为胜。 至少，不会被葛平及宋大成随意揉捏。 虽然说后面的日子或许不好过，但总比现在被他们俩联手挖坑埋掉要好得多。 眼瞅着占不到便宜，宋大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说了，现在没有定论，需要继续深入调查。” 他越发重视这个年轻人。 别看秦志远只有23岁，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进入体制不久的菜鸟。 在他身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幼稚病。 他第一次，把秦志远当成了对手。 “不过，秦志远同志，从你今天的表现来说，给我留下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他嘴角一撇，冷笑了一下。 不用说，这所谓深刻印象，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先不说何斌是不是真的找你了，就是真的找你，你竟然像对待敌人一样，普通谈话都录音，这可不是真诚对待同志的态度。我建议你还是改一下吧。否则，谁还敢跟你交流，谁还敢跟你来往？” 这老狐狸，果然凶狠，简单几句话，就把秦志远摆到了所有干部群众的对立面。 他不给秦志远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对待领导的询问，竟然直言顶撞，毫无尊敬可言。” “对待群众，好多事情，你能拖就拖，能赖就赖，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另外，乡里主要领导，对你的关怀和鞭策，竟然被你当成编造谎言，攻击领导的借口，你这样的作为，还党员的党性吗？还有干部的样子吗？” “咳咳。” 宋大成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道：“我代表乡党委和乡政府，对秦志远同志…的情况作出如下处理决定：从…” 就在这时，李月琴突然推门进来。 “宋主任，组织部急件。” 宋大成一愣，赶紧伸手拿了过来。 一开始，他还十分淡定，但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额头甚至冒出了汗水。 他先是看了葛平一眼，又深深看了秦志远一眼。 在他们两个困惑的目光中，直接宣布：“因为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今天的会议暂时就开到这里。” 宋大成拼着得罪葛平，被大家说越俎代庖，也赶紧宣布了会议结束。 因为，这份市委组织部发来的文件，让他有心惊胆战的可怕感觉。 一般来说，市委组织部只管两类干部。 第一类，是代管处级干部，包括任免。 第二类，是梯队干部建设。 副厅局级及以上干部，由中组部管理，省委组织部代管。 而科级干部，则是市委组织部管理，县委组织部代管。 一般来说，省委组织部，对厅局级干部的任免、考核有极强的发言权。 市委组织部，对处级干部的任免、考核有极强的发言权。 县委组织部，才管科级干部。 可是，这份市委组织部的文件，却是针对科级干部发出的。 “经研究决定，任命秦志远同志为苍南县营子乡支农挂职干部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明确为副科级。” 这不是一份正常的组织部任命文件，这是一份跨越了顾城市民政局和苍南县委组织部这两道大门槛，直接下来的。 秦志远担任这个副组长，很有为了调级别特别任命的味道。 但，宋大成可不敢这样说，哪怕心中嘀咕，嘴上一个字都不敢提。 “李主任，我立刻去见蔡书记，这个事情一定要保密，明白吗？” 说着，宋大成起身去了蔡生办公室。 蔡生生的五大三粗，脸膛黝黑，大脸盘，小眼睛，头上的毛是卷曲的，自来卷，天生的。 宋大成把今天的情况向蔡生做了汇报，然后拿出了组织部的那份任命文件。 蔡生反过来掉过去，一百多个字，看了好几分钟。 然后，他才抬起头来，问：“老宋，你怎么看？” “书记，这小子在组织部一定有靠山，这明显是为了解决他的级别，所以才定了这个岗位呀。” 蔡生摇摇头，拿出一份文件，道：“这是刚收到的，你看看。” 这是市里下发的一份文件，大意是为了更好地推进选调、挂职、下放锻炼干部的工作，各地应建立挂职人员支农工作领导小组。 明确小组长应由所在乡镇主要领导担任，并且将选任挂职干部中级别最高，资格最老的一位，担任副组长。 副组长明确为副科级别。 宋大成不会了。 如果这样看，这是全市统一一盘棋，跟秦志远个人倒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营子乡有五个支农干部，包括挂职、下派锻炼和选调生，有六个。 但是，真正在营子乡驻点工作的，只有秦志远一个。 其他人都是隔三差五过来点点卯，并没彻底做到驻点。 而秦志远则不然，他是真正做到了与群众心连心，这也是他很受群众认可的原因。 “蔡书记，我原本打算今天就把他拿下，让他停职反省的。” “可现在这情况…” 宋大成观察着蔡生的反应，见蔡生沉着脸，不说话，知道自己说多了。 “行了，这事儿先放一放，文件也没必要立刻公布出去，等等再说。” 蔡生心里想的，可不是什么任命，而是他们最近一直在忙乎的事儿。 宋大成和葛平虽然都是他的亲信，但是，详细情况都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蔡生想把何斌树立为典型，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当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他们也能知道点内幕。 但这并不是蔡生需要考虑的。 知道又如何？ 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没有人能翻出什么水花。 打发走了宋大成，他立刻给徐高原打过去电话。 徐高原正在挠头，他已经通过组织部的某位领导，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组织部确实近期就要推动先进典型的工作，不过，苍南县的人选，似乎没获得批准。 至于具体原因，那位领导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听到风声，说市里曾经明察暗访过。 这绝对不是个好信号。 徐高原急的满脑袋是汗，但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自己的后台平事儿。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看一看。 哪怕组织部知道了何斌是假冒的又如何？ 查来查去，跟他没关系，甚至跟蔡生也没关系，完全是宋大成做的。 想明白这一点，他才松了口气。 正好蔡生打电话来问，秦志远那边到底该怎么处理。 徐高原直接告诉蔡生，对于有能力得同志，我们即使不能在工作上给他多少帮助，但也不能制造什么障碍嘛。 年轻干部就需要多锻炼，多做事，这样才能更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蔡生立刻明白徐高原的意思，这是要偃旗息鼓了。 幸好，不是让他继续做出头鸟，蔡生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