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自然是看到了张安世手上的动作,如果张安世此刻拔剑砍杀自己,那倒也死得其所了。
但是只要还没有死,刘德今日就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县官登基不过数月,那霍光就比以往更为跋扈,倘若有一日,诸霍仿效诸吕,对县官行凶,对大汉不利,子儒能视而不见吗?”
张安世可以立刻就将刘德赶出去,然后就立马到大将军府出首刘德,张氏一门自然会风光无限。
但是,霍光跋扈,张安世内心又怎可能没有怨气。
大汉是刘氏的大汉,高皇帝斩蛇起事,诛灭暴秦,平定王乱……自然是天命所归。
从孝文皇帝到孝昭皇帝,几代帝王都兢兢业业,也从未辜负过天命。
天命未改,大汉不衰!
霍光纵使辅政十几年有不世的大功,但仍然承担不起这份天命。
一番沉默之后,张安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张安世是大汉的光禄勋,如果天子有德,那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广陵王,胆敢行不轨之事,我张安世虽是儒生,但定然效仿子路立于宫门之下,死而冠不免,缨不解!”
“子儒此话可能当真!”
“如若违誓,犹如此案!”
张安世猛地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宝剑,狠狠地砍向了身前那几案的案角。
一声闷响,案角被齐刷刷地砍断了,露出了惨白的木茬。
“好,甚好,我刘德为子儒的壮举击节。”
张安世似乎对刘德的夸赞并不感冒,他冷瞥了后者一眼,却未将剑收入鞘中。
“但是,倘若有人想以县官之名,谋害朝中重臣,行阴谋诡谲之事,动摇大汉根基,我张安世也定当自带兵卫,替大汉除害,清君之侧!”
张安世说罢,再一次举起了剑,朝着另一个案角狠狠地看了下去。
刀光剑影之中,另一个案角也应声落地!
这后一句誓言,显然是对刘德说的,但是刘德却没有丝毫地忌惮。
原因很简单,刘德没有任何的私心,既然没有私心,又有和忌惮呢?
“好好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子儒切莫忘了今日的誓言。”
“不用路叔多言,君子言必果,果必信!天色已晚,路叔来得匆忙,我府中未曾来得及备下饭菜,就不留路叔用膳了。”
张安世下了逐客令,刘德也不在意,行礼之后,就走出了书房,离开了光禄寺。
当刘贺在朝堂上不偏不倚地行王道,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又年轻又称职的“傀儡皇帝”时,他的声望也在一点点积累,刘氏的天命也一日一日地与刘贺捆绑在一起。
既然有天命,那么像张安世这种真正的大汉忠臣,又怎么可能不与天子站在一起呢?
……
几日之后,天子册封皇后和婕妤的诏书,终于以文告和敕令的形式,向天下公布了。
在驿卒们快马加鞭之下,消息迅速地向大汉帝国的各个角落传播开去。
大部分朝堂百官和江湖百姓都议论纷纷,说霍氏的权势会一日高过一日。
但是,有一些真正能左右朝局的人,则敏锐地看到了一些危险的端倪。
他们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后宫之事还没有到结束的那一日,真正的纷争只不过是被暂时掩盖过去罢了。
……
大将军府,已经夜深人静了,但是正室里的灯仍然亮着。
霍光正披着一件袍服,坐在榻上,批阅一份从前衙带过来的文书,随着出兵征伐匈奴的方略逐渐被确定下来了,霍光要处理的军务也越来越多。
从郡国调兵,筹备粮草,准备甲兵……事事都有具体的府衙谋划,但是都要汇聚到霍光的手中,由他来最终决定。
正室里的另一端,霍显正在拆解发誓,卸掉妆容,她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绸衣,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一股慵懒娇媚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