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朝议,六百石的博士官们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刘贺特意提前下诏,让太学令王式带所有的博士官来参加此次朝议。
博士官本来应该有七个,但是有三个已经被罢免了,还没有选人填补,所以此刻站在王式身边的,就只有孤零零的四个人。
王式虽然让他们来参加朝议,但是却未曾告诉他们天子有此决定。
博士官在此事当中是首当其冲的人群,所以此刻他们自然比其他朝臣更加焦急,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新上任的太学令王式。
他们希望这个老前辈能站出来斡旋一番,让天子收回诏令。
但是让他们未曾想到的是,王式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再一联想起王式与天子的关系,他们立刻就都明白过来了,王式恐怕早就知道此事了。
薛广德是王式的学生,自然也不能站出来反对,于是剩下的三个博士官面面厮觑,也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
几息之后,到了不能再等的地步,还是田王孙极不情愿地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易经》博士官田王孙,有事上奏。”
“田卿有何事,上奏即可。”
“上奏陛下,各经各派的经意,那都是历代大儒苦心孤诣注解出来的,字句之中都是微言大义,不应删改,不应偏废,妄陛下三思而定。”
“田卿的话,朕明白了,但是纵使都是微言大义,仍然会有优劣之分,既然有优劣之分,就应该定出高低,定出通行经书之后,其余各家各派的经意仍然可以私下传授,怎可以说是被废除了呢?”
“田卿现在所言,似乎在说朕是如同始皇帝一般的暴君,在行焚书坑儒的恶政?”
天子似乎发怒了,臣子又何敢承担?
田王孙连忙就跪了下来谢罪道:“陛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觉得所有的经书都是历代大儒的心血,陛下虽然是天子,但是恐怕也无力裁定所有的经意,如果强行裁定,恐怕会有纰漏,遭到世人的耻笑啊……”
慌乱之间,田王孙越说越乱,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已经在枭首族灭的边缘上反复试探了。
刘贺没有打断他,他记得此人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在上次夏侯建闹事的事情上,他算是立了功的。
有功之臣,那就可以网开一面。
“嗯?”
刘贺故意拉长声音,从鼻子中哼出了这个字,硬生生地打断了田王孙的上奏。
“朕这次听明白了,田公是觉得朕学识不够,不能裁定经书,是也不是?”
“这……这……”田王孙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脸色更苍白了。
六百石博士官到大汉天子,中间的鸿沟隔得太远了,不是什么清高和气节可以填平的。
“你并无有心冒犯,朕也无意降罪于你,但是田卿说天下各派所传的儒经都是历代大儒的心血,那么就都应该经得起考验。”
“朕也不是独断专行之人,如果真的不学无术,那受邀来长安的大儒自然可以为朕解惑,最后可由儒生裁定经书通行版本,你看如何。”
“如果哪一派要劝阻,朕也就只能怀疑他们是心虚不敢来辩经,欺世盗名之徒,来不来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