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落地成盒 “哥,你们又在后面郎情妾意呢?” 楚流涟带着笑的声音丝丝拉拉的,透过电波传进顾衍耳机里。 “废什么话,好好开你的飞机。” 顾衍声音凉幽幽的,心底却不慌,他这表弟就是嘴欠,正事儿上丝毫不含糊,开飞机更是家常便饭,不枉在军校里混了那么多年。 “得嘞!” 话音刚落,楚流涟伸手拉了把操纵杆,下一秒,直升机以六十度角倾斜,耳机里传来小女人啊的一声惊呼。 “噗哈哈哈……” 透过监控画面,楚流涟满意地见到褚音惊慌失措地歪倒在他表哥身上,后者手臂僵硬,不得不揽住她的腰窝,勉强维持了平衡。 顾衍瞪向摄像头,黑瞳里流淌着浓郁的墨色暗火,烧的楚流涟尴尬地讪笑两声,连忙调整着仪表数据。 下一秒,一双桃花眼骤然失色,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顿专业的骚操作,飞机暂时平稳了些,楚流涟却声音滞涩: “哥,不对劲儿…” 听出他话语中的凝重,顾衍没有打断他,伸手调节了耳机中的音量,静静等待他陈述情况。 “起飞前,所有设备我都查过一遍,没有问题,可刚才,我猛地提高了引擎动力,却发现增压器数值反而降低了…” 电波中沉寂了几秒,顾衍秒懂,下意识瞥了眼乖乖坐着的褚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这两个数值本应顺势呈正相关波动,没道理一个增加另一个反而降低,除非… 仪表盘被人动了手脚。 刚才,若不是楚流涟一时兴起,胡闹完了,重新调整仪表数据,那他们就一直蒙在鼓里。 待降落之时,机身将因为无法悬停,一猛子扎进地面,几人直接落地成盒。 好毒的心思… 顾衍心里一凉,饶是再怎么镇定自若,脊背还是窜起了一股森寒。 登机前,只有褚音没去卫生间,而是呆在了机舱里,会不会是她动的手脚… 来不及细想,顾衍解开安全带,不用等楚流涟吩咐,他就一把拉开了舱门,大风忽的涌了进来,刮得两人的脸生疼。 也顾不上是不是高空抛物了,顾衍提起行李箱,在褚音呆愣愣的目光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向窗外丢去。 楚流涟看着监控屏,十分默契的意会,半晌,他蹙了蹙眉:“哥,舱内重量还是超标,还差五十多公斤。” 五十多公斤… 那刚好是一个女人的重量… 然而,顾衍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拉下了顶棚的跳伞装备,就开始往自己身上穿戴。 厚重的压缩包扛在背上,他娴熟地扣着胸前各种繁复的带子,手速之快,看得褚音心惊肉跳,心底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使劲儿扯了扯,确保万无一失后,顾衍同楚流涟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楚流涟毫不担心,论跳伞技术,他家表哥比他这个专业的持证飞行员还要强上不少。 云层白茫茫的连成了一片,依稀看得见广袤无垠的大地,顾衍粗略地探了探风速,微微屈膝,一个提气,就要向下跳。 然而,左腿却像灌了铅,狠狠向下一坠。 顾衍心里一惊,偏头一看,两只白白净净的小手死死抱住了他,似乎想将他的脚钉在甲板上。 “松手!” 顾衍郁闷地大吼了声,声音被气浪冲淡,轻飘飘的滑进褚音耳里,没什么威慑力。 “我不松!” 褚音白皙的小脸上滑下两行清泪,崩溃极了。 这个没良心的!才同她登记造册把她划为了他的人,就想一死了之?那自己岂不是又要守一辈子活寡? “你快松手!” “我不松!松了你就摔死了!” “死不了,有降落伞!” 闻言,褚音抱的更紧了,降落散…那不就是落地便散架了?那人还不死透了? “我不松!打死我都不松!” “你……” 顾衍脉搏突突直跳,罕见的有些气急败坏。 机舱更加剧烈地晃动,机尾甚至开始隐隐冒烟,顾衍顾不上绅士风度,猛地抬腿便踹了过去。 却不料,看着轻飘飘的小女人却像个沙包一样,牢牢挂在他大腿上,竟纹丝不动。 “哥你磨蹭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别亲亲我我啦!还有不到一分钟,再不跳,咱们仨就要共赴黄泉啦!” 耳机里传来楚流涟焦急的大喊,震的顾衍心烦意乱,他一把扯下耳机。 咬了咬牙,他躬下身抱住了褚音的腰,一个猛子往外扎了下去! “啊啊啊!!!” 脚下一空,冷硬的风瞬间刮的褚音皮肤生疼,心脏骤然缩成一个点,脑子晕晕的,手脚一片冰冷。 “镇定点!” “啊啊啊啊啊啊!!!”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浑身的血液逆行冲上了头顶,因为压力,她脖子憋的通红,快要无法呼吸了。 “你闭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褚音!” “……” 世界瞬间安静。 顾衍被吵得耳膜生疼,还要在心里计算着开伞时机,脱口而出了她的名字。 下一秒,他按下胸前的红色按钮,降落伞彭的弹跳出来,两人下坠的速度缓了下来,慢悠悠荡着下落。 伞面没有破洞,伞绳也没有缠在腿上,如果只拖着他一人,完全可以平安落地。 然而现在,身上多了五十公斤的重量,顾衍看了眼绷的紧紧的伞绳,颇为郁卒。 一垂眸,就对上小女人亮晶晶的眼,心里蹭的窜上了一股火,莫名更堵了。 耳边的风渐渐缓了下来,褚音八爪鱼一样盘在他腰间,旗袍缝上的那个衩子早绷开了,理智也渐渐回笼。 方才… 郎君是不是唤了她闺名? 为何偏等到濒死之际,才肯承认她? 褚音委屈巴巴想着,抽抽噎噎的,开始交代到了地府后的注意事项: “到了下面,你定要等等我,莫不可再将我丢弃!” “嗯。” 虽然嫌她烦,顾衍却还做不出将一个大姑娘扔在荒山野林的事儿…前提,他们得有命安全降落。 这女人倒是对他信心满满… 毫无缘由的,顾衍心情缓和了几分。 闻言,褚音心里也熨帖不少,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人相伴,不会被小鬼欺负了去。 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件事,画本子里常说,为了诱哄投胎者饮下孟婆汤,往往要经历火海炙烤。 待水分蒸干后,渴极了,面前摆上什么都会喝的,只要喝了,便会忘记前世过往。 褚音怀了私心,这郎君如此俊美,下辈子恐怕也遇不见能与之媲美的,可舍不得让他忘了自己。 于是,她暗戳戳嘱咐道:“等一会儿,你我下去时,若喝汤,你莫要饮,有毒。” “嗯。” 顾衍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继续预判着降落点,心下却好笑:不随便喝山里的蘑菇汤以防中毒,这不是常识么? 见他应了,褚音放下心中巨石,老老实实抱着他,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良久,两人还在半空中飘着,且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褚音这才察觉不对,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郎君,这伞莫不是神器?” 顾衍不吭声,全神贯注地调整着降落的位置。 能见度越来越高,视线里,大海接连着一片茂密的丛林,如果稍微偏差一点儿坠进海中,他受过训练,这女人却必死无疑。 越接近地面,空气的波动越大,伞面开始剧烈地颤动,褚音也知这是关键时刻,将头埋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终于,在一瞬间,伞绳已达到了不可承受的极限,猛地断开。 两人环抱着,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坠落到了树杈上,没挺多几秒,又继续向下摔… 耳边是簌簌的摩擦声,皮肤划过茂密的枝条,火辣辣的痛感绵密地袭来。 顾衍牢牢抱紧她,猛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垫在了褚音身下。 砰的一声! 两人从最后一个树杈上摔到了地面上,荡起阵阵尘土。 褚音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睁开了眼,动了动,发现身下是男人结实的胸膛,顾衍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郎君,醒醒!” 褚音使劲拍了拍他,对方毫无所觉,她抖着手,试探性地将手指伸到男人鼻子下,顿了两秒,猛地缩回了手。 半晌,她忽地瘫软在地,趴伏在男人胸膛,呜咽着哭出了声: “死鬼…你怎可如此狠心。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人…你且等等,我这便随你去…” 身处异世,又是在山林子里,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的,与其遭那个罪,最后被野兽吞吃入腹,还不如早早随了郎君去。 反正,该嘱咐的她也提前嘱咐了,想必他不会忘了自己。 倘若慢一步,任他被那些妖艳的牛鬼蛇神迷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褚音决心赴死,可身边没什么利器,用头撞树,她又担心毁了皮相。 环顾四周,赫然发现一个深坑,褚音眼睛一亮,双手并用,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顾衍拖了进去。 随即,她也跟着跳了进去,与他首对首,并排躺在一处。 夏日的风轻轻吹拂,刺目的光透过稀疏的枝丫射了下来,褚音躺在坑里,看着头顶一斜蓝天白云,又扭头看了眼闭着眼的男人,心里一动。 这便是话本子里说的,生不同床,死同穴吧… 就这么睡死吧,甚好。 褚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阖上了眼,风在静静地吹,鸟儿在鸣叫,整个人渐渐放松,耳边忽然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是打算…把咱们埋了?” 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