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成为合作社的负责人,话题再回到妇女们参与养殖运作的事儿,态度就很直接,“既然这个活儿不轻松,如果妇女们不怕辛苦,也能做的很不错,我要求跟板儿叔同工同酬,顶多养鸡相对轻松,少一两个工分。” 赵新山转烟,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道:“你要知道,如果管理不当,造成生产队的损失,这个责任必须得你来负担。” “当然。”赵柯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又说,“合作社对参与的社员也应该有要求,支持大队工作就是首要的一点,细化的内容,我会整理出来,再一起讨论。” “比如呢?” “适龄儿童必须入学,不分男女。” 赵新山三人瞬间明白她的意图,因为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调侃余秀兰积极。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儿,还拿出那么大一笔钱,难道就是为了让孩子上学? 三人都觉得不可能。 不过扫盲也算是公社交代下来的任务,赵新山并不反对。 他看着赵柯在笔记本上记录,说:“已经六月份,猪是想过年前出栏,还是配种继续养,都得抓紧去抓猪崽,其他也都得准备好。” 许副队长和牛会计点头附和。 赵新山:“原来牲畜圈在老板儿家院子东面,将将够养一头牛两只猪,要是再添别的牲畜家禽,还得扩建,另外我还有个担忧,他家在村子边儿上,有些偏,万一有人偷鸡啥的,可能看不牢。” 牛会计说:“那也不能在村子里,一来没有合适的地方,二来味道太重了。” 之前养猪的尿粪不会清理,都是直接扔秸秆、干草啥的进猪圈,堆得又厚又臭。 这是赵柯的知识盲区,赵柯不参与,只在笔记本上记录。 许副队长抬头,视线越过晒场,落在老槐树边儿那快空地上,“要不建在村口?” 牛会计侧头看去,“村里那帮妇女熏得不能坐在那儿唠嗑,不得闹到大队来?” 赵新山却觉得这地方不错,“晒场总有人,老槐树下也坐人,大不了再单独建个沤肥池,圈里勤快点儿收拾着,味儿不会太大。” 这样的话,饲养员的任务就会变重,不过确实更规范。 赵柯在笔记本上单独标注。 赵新山三人又讨论起盖猪圈需要的费用,以及要给社员的工分。 赵柯就像个记录员,重点全都记在笔记本上。 他们四个人坐在房檐下,就这个生产合作社讨论了一上午,中间休息还是因为赵柯的钢笔需要抽墨水,其他三人趁着这个间隙去一边儿抽了根儿烟。 主要的事情基本都提到,细则得后续慢慢补充。 中午休息之前,牛会计突然问:“赵柯不是要负责傅知青建房子的事儿吗?能抽得开身吗?” 这也是个问题。 赵柯推辞掉:“我想亲自去外头跑一趟,恐怕顾不上傅知青的房子。” 牛会计说:“不如让芸芸负责傅知青的房子?” “不行。”赵新山和赵柯一同否定。 两人对视,他们都不希望赵芸芸跟傅知青有太多接触。 但生产队之所以要人建工傅知青的房子,就是不想有人贪便宜惹出麻烦。 赵新山视线转到许副队长身上,“让许诚负责吧,他以后如果想接你的班,现在正好在社员们面前好好表现。” 他这是为之前没让许诚负责合作社安抚许副队长,许副队长没有意见,替儿子答应下来。 赵柯就翻到笔记本前面,撕下她写得安排,递给许副队长。 许副队长没有因为之前的争执给赵柯难堪,收下了。 赵柯中午回家之前,打算跟傅知青说一声。 赵新山叫她一起走。 “县里能买到猪崽,身上揣着那么钱,带赵瑞和赵枫跟你一起去,安全点儿。” 赵瑞是赵新山的大儿子,今年25了,赵新山忙的时候就会跟在他身边儿打打杂,更多时候还是跟着上工赚钱。 人都有私心,就跟许副队长想让他儿子表现一样,赵新山当然也想培养自己的儿子。 赵柯没什么意见,更何况还多带个赵枫。 而赵新山说完正事儿,又对赵柯说:“芸芸跟你好,你平时多敲打敲打她,别让她对那个傅知青太上心。” 即便傅知青条件好已经是生产队人尽皆知的事儿,赵新山依旧无差别地讨厌知青。 赵柯话没说得太死,“我尽量。” 两人停在赵新山家门外,赵芸芸看见,从屋里跑出来冲着赵柯打招呼:“赵柯,进来坐会儿啊。” 赵柯笑着摆摆手,“我还有事儿,下午我来找你。” “那说好了啊,不来是小狗。” 赵新山进院儿,皱着眉训她:“你看看你自己,比赵柯还大几个月,她现在干妇女主任,都要弄合作社了,你还没心没肺的。” 赵芸芸噘嘴,不满地说:“我要不是没心没肺,爹你这话不是影响我俩的感情吗?” 李翠花听见,走出来边用围裙擦手边维护女儿,“赵柯从小就读书好,还不是带着咱们芸芸玩儿,她俩关系好,以后有啥好事儿还能忘了芸芸吗?” 赵芸芸抬下巴,“就是。” 赵新山瞪她,“好事儿忘不了,坏事儿也全带着你。” 这说的是树根儿的事儿,赵芸芸完全不心虚,还得意的仿佛自个儿是个救水火的英雄。 赵新山拿这个宠坏了的女儿毫无办法。 · 队委会在赵村儿正中,赵新山家在大院儿西边儿,知青点在东南,赵柯从赵新山家往知青点走,正好路过田桂枝家。 包小雨在院儿里扒葱洗葱,速度不够快,惹来田桂枝一顿打骂:“死丫头,啥都干不好,养你啥用!” 包家的两个小子就在院里玩儿,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嬉笑。 赵柯在路上都能听见“啪啪”的拍打声,实在看不下,就停在她家院外,阻止:“田婶儿,下手轻点儿,别打坏了孩子。” 田桂枝揪着包小雨的胳膊,不耐烦,“走了娘,又来闺女,我打自家孩子,管那么宽,真烦人。” 这时候没有必要跟她争这气,打断一下她发火的情绪,让包小雨少挨两下打就行。 赵柯当耳旁风,直接就走了。 倒是田桂枝,呛声完发现赵柯啥反应没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怪不得劲儿的。 而赵柯到了知青点,站在外头喊傅知青出来,就直接跟他说了换人监工的事儿。 傅杭:“……” 心情略复杂。 这两天,就像乡下的土路,凹凸崎岖,上上下下。 赵柯走后,林海洋走出来,“赵同志咋天天找你?不会也是看上你了吧?” 赵柯看上他的可能,让傅杭的心跳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认真地强调:“不要随便说女同志这种话,她是为了我建房的事儿来的。” “怎么?要开始建了?” 傅杭说:“她说以后换许副队长的儿子来监工。” 林海洋对男女暧昧的八卦更有兴趣,对换人监工反应平平。 · 下午,赵柯在办公室重新整理了上午的讨论内容,拿给大队长三人看。 四人又翻出压箱底的农业合作社示范章程,比照现在的条例和这两年公社发放的号召宣传养猪的文件和报刊,又仔细讨论了一番。 去年就号召生产队家家户户养猪,生产队也要有养猪场,甚至还有斤猪斤粮的政策,但是赵村儿生产大队没啥钱,也没有社员愿意去花家庭资金的大部分买猪。 养猪确实有前景。 赵新山思考后说:“既然是大队带头,养鸡鸭就算了,专门养猪吧。” 赵柯他们没有意见。 经过后续的讨论和修正,四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不等到第二天了,傍晚,大队的喇叭就响了,赵新山让各家出一个社员到大院儿集合,开会。 说是一家来一个就行,好多家都是全家到齐来凑热闹。 赵新山站在方凳上,看人基本全了,就对着喇叭宣布成立生产合作社的事情。 社员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啥合作社?” “这是咋弄的?” “不知道啊……” “安静!” 赵新山大声止住他们的议论,对这个生产合作社进行说明。 “咱们生产队的根本依旧是农业,这个生产合作社主要是养殖副业,是由队委会共同商议组建,要扩大养殖数量,为生产队创收。” “目前合作社的初始资金如下,赵柯家共同借给合作社三百块,我作为大队长借给合作社一百五十块,另外,我入股合作社五十块,许副队长入股五十块,牛会计入股五十块,赵柯家入股五十块。总计六百五十块。” “我和赵柯家借给合作社的四百五十块,刨出还款和维持合作社的成本,所得的收益,由生产队所有社员共有,每年分红。” “社员也可以单独入股进合作社,分红时进行适当分红。” 赵柯中午回家,把钱匣子还给余秀兰同志,然后一家人商量之后,也决定再单独入股五十块钱进合作社。 牛会计原本是八十块,在队委会其他人都确定入股五十块之后,也改成了五十块。 而随着赵新山的说明,一众社员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实在是这个事儿太重大了,大家也有太多的不明白。 赵新山等他们讨论了会儿,才叫停,继续道:“队委会一致投票决定,合作社第一年的负责人,是妇女主任赵柯,下面让赵柯先简单说明一下合作社的细节,有问题可以提问。” 赵柯是负责人?! 还有条件?! 一众社员神情各异,好像数百只蚊子,嗡嗡嗡地吵。 赵柯接过喇叭,站到方凳上,举起笔记本开始宣读暂时定好的社章。 她读到“入社社员有适龄儿童必须入学”这一项时,人群中好些人面面相觑,尤其田桂枝,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赵柯念完条件,又宣布:“另外,除了板儿叔依然负责养牛,其他饲养员以及因养猪场产生的劳动会按劳分酬,暂定由生产队的部分妇女们负责,由于任务极重,跟板儿叔同工同酬,选择条件参考社章。” 妇女们都不怕吃苦,能每天多赚两个甚至更多的工分,当然一万个乐意,纷纷大声问赵柯啥时候选人。 之前已经说好,等赵新山宣布完合作社的事儿,剩下都由赵柯回答。 赵柯举起喇叭:“都会有序进行,各位社员可以先回家商量是否要入股合作社。” “第一年经验上肯定有不足,风险当然存在,但有队委会兜底,各家对入股可以更有信心一些。” “我再强调一下,提议社员入股合作社,是为了减轻社员们的负担,为社员们多创收,入股的基金也可以理解为由生产队进行担保,几家共同买一头或者多头猪,只是由公社集体管理,到时候会有书面证明。” “合作社的原则是自愿共助。不强制,可以先观望,下一年也能入股,入股的社员也可以选择退出,入股的生产资料和基金可以抽回,但得等年度结算之后,同时如果有社员想单独养猪,放不放在合作社统一管理,去公社食品站卖猪时,大队都不会置之不理。” “最后,参加合作社的社员必须遵守社章,如果有社员多次违反社章或者有违法行为,经过大队长和社员们的一致同意,可以开除出社。” “具体社章,还需要后续商定,会向社员们公布,也允许社员们提出意见和建议。” 掏钱的事情,有门槛肯定比没门槛更让人放心。 不少社员都有些意动,只是眼下还不能立即决定,需要回家跟家里商量是否入股以及入股多少。 而众社员议论的情绪都十分热情高涨,唯有两家人,在人群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极其煎熬。 一家是刘广志夫妻,他们跟赵柯闹过矛盾,刘广志还举报过赵柯,都觉得赵柯不会让他们赚这个钱,甚至有可能暗地里使绊子。 想到如果别的社员都能赚到更多的钱,只有他们不能,一时间满心难受,后悔不已。 另一个是田桂枝,刚才别人问这问那的时候,她就心焦的不行,还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焦躁。 她中午才嘴过赵柯。 哪想到下午就有这么大的事儿宣布。 结束之后,刘广志夫妻不敢找赵柯,又舍不得走,站在外围觑着围着赵柯七嘴八舌的社员,偷听。 田桂枝生怕她啥也捞不着,顾不上在赵柯面前没脸了,硬是挤进人群,堆起笑,“赵主任,你看我……” 赵柯就一句话:“按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