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曹少钦所使的剑法，罗横的记忆其实出现了误差。 那套剑法，并不叫细雨剑法，而是叫辟水剑。 只是使这套剑法的女人，江湖绰号被称作细雨。 辟水剑法，对敌之时，剑出如联绵雨丝。 与其对敌，往往会在人身上留下细密的细小伤口，就像被如刀的雨丝所刮过。 可以说，死在这套剑法之下的人，简直就是堪比千刀万刮的酷刑。 所以这套剑法在江湖上，是以阴毒诡谲闻名。 罗横之所以将剑法的名字记错。 除了看电影的时间过长，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这个女杀手长的太好。 可惜，后来这女人被一个和尚忽悠瘸了，找了个整容院，给自己换了张脸。 不得不说，那真是从一代女神，硬生生给自己整成了大众脸。 这一块，整容医生绝对该遭天谴。 大漠孤烟。 不知不觉间便已下起了鹅毛大雪。 脚步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脆响。 罗横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两个古怪的组合。 一个黑衣斗篷的女人，和一个短发灰袍的和尚…… 这让罗横想起了那部与曹少钦所使剑法有关的电影——《转轮寻根记》。 呃……开个玩笑。正式的官方名称《剑雨》。 讲的就是掌控着朝廷秘密的杀手组织黑石的老太监。 想要做回真正男人的故事。 结果遇到一个妖女，把她埋在了石桥下面，为的是自己每次走过桥上时，都可以看到她。 简直就是变态！ 而眼前这和尚，也遇到一个妖女，却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只愿女人从桥上走过。 在罗横看来，也他妈是个变态！ 这俩货，一个是变态，另一个也是变态。 罗横也算是服了。 “道友，贫僧看你身上杀业太重，何不同行？” 和尚的眼底，并不如语气这般平静。 初见罗横的第一眼，便被罗横身上，那如血海滔天的煞气所惊。 罗横有些好笑的看看这家伙。 又看看他身边的女人。 嗤笑道：“和尚，我看你是修魔障了，犯了执念……” 和尚双手合十，还要再说什么。 女人却是沉声打断：“与他啰嗦什么？臭道士，你拦住我们想要做什么？” 罗横眯眼，端详着女子的脸。 轻笑道：“道爷刚刚遇到个太监，使的一套辟水剑，挺有意思的。 “道爷手上，恰好也有一柄好剑，正缺一部剑法。 “本来是想从那太监手里夺来剑法，研究一下。 “不成想，那太监太过无耻，只交手两个回合，发现不是对手。 “居然让大军纠缠，自己趁乱遁逃。道爷我一战斩杀了千余人，杀得近万大军溃散。 “然后一路追踪到此，便被你们两人挡住了道路。 “你却反咬一口，说是道爷挡道？你这话，可伤了道爷的心喽……” 女子怒目而视。 冷冷道：“胡说八道，胡吹一气。道士，你若能从万众军中杀出，还会贪什么剑法…… “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真本事。” 话音一落。 女子拔剑前刺。 罗横嘴角露笑，脚下不动，只一偏头，让过刺来的剑锋。 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站在原地，并未动作的和尚。 看过电影的罗横自然明白。 这两人中，真正的高手。 就是这个变态和尚。 三个月时间，看出对方剑法之中的破绽，并且还创出四招专克这套剑法的招式。 这要不是功夫胜出一大截，根本不可能办到。 女子剑锋被罗横避开，手腕微转，本来从罗横脸颊边，直刺而过的剑刃。 忽然从中转折，前半截剑身拐了一个弧度。 绕到罗横的颈后，剑尖直指罗横脑后大穴。 果然！ 这剑法与曹少钦所使的剑法如出一辙。 当日，被曹少钦逃脱。 一来是因为，罗横在晚清世界，没找到计划中的玄牝剑法。 这回好不容易，又遇上个辟水剑法。 便想着拿下曹少钦，逼问出剑法秘籍。 毕竟，身怀青冥剑这样的神兵。 每次却都拿剑当刀来砍人，罗横觉得太浪费了。 自己耍起来也别扭。 第二也是罗横没想到，曹少钦居然那么果断。 留下几千人组成战阵，让罗横颇费了一番手脚。 曹少钦却丝毫没有纠缠的意思。 连观望一下，围攻的效果都没有等。 直接就跑了，而且那家伙轻功也很厉害，罗横只是耽误了片刻。 居然连尾巴都没抓到。 最后索性将火气直接撒到那些围攻自己的大军身上。 一战过后，整个戈壁滩上，血流成河。 方圆数里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曹少钦是东厂督公。 就算逃了，自然也是要去京城。 罗横直接便往京城赶去。 意外的是，在快出戈壁之时。 居然遇上面前这两位…… 这一招剑尖突然转折，袭击脑后的剑法。 曹少钦已经在罗横身上使过一次。 以如今罗横的修为见识。 又岂会再上一次当？ 轻松抬手，两根手指精准夹住剑尖。 手上气劲一震。 细雨便只觉得从手中辟水剑上，传来一股古怪的力道。 整条握剑的手臂，都一阵酸麻。 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手。 罗横嘴角挂着笑意，手腕一转。 软剑咻的一声回直。 右手接过剑柄，罗横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辟水剑。 左手曲起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剑吟响起，悠扬至远…… “还来……” 细雨一个照面，佩剑便被夺走。 根本没有思考，本能的立即抢上一步，贴近罗横，以指为剑，指向罗横双眼。 同时另一只手，去抢罗横手中的辟水剑。 罗横轻笑：“你想要？想要你可以说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 同时脚下也踏前一步。 肩膀撞到细雨的肩上。 嘭！ 八极贴山靠。 已经许久没有使用这一招了。 细雨整个人被撞的失去平衡，口中惊呼一声：“啊……” 向后倒飞而去。 身在空中，几次甩手向地上打出内力。 企图稳住身形，却丝毫不起作用。 一直站在原地，双手合十的陆竹和尚。 这时忽然抬手，一掌轻柔的印在细雨的后背上。 脚下呈圆，在原地旋转一圈。 引导着细雨卸去身上的力道…… 啪啪啪啪。 罗横一手拿着剑，轻轻的拍着手掌。 “和尚功夫不错？你是不是也会剑法？ “要不这么滴吧？你们商量一下，一人留一套剑法给我，这把剑我还给你们。 “道爷发一回慈悲，饶你们不死！” “你休想！” 细雨见识到罗横的厉害，这回没敢继续出手。 只站在陆竹身边，咬牙瞪着罗横。 美人嗔目，别有一番滋味！ 这么好的神颜，偏偏想着要换脸。 他妈的，整容这种邪术，在美女角度来说，真不该存在啊！ 罗横心中吐槽着。 没有理会细雨，而是看向陆竹。 笑道：“和尚，你怎么说？” 陆竹放下细雨，双手再次合十，温声道：“道友，若欲度众生，先度其内心，内心若邪曲，众生难救度。 “不如同行？” 罗横嗤笑：“你这和尚倒是怪有意思的，你既看出，道爷身上的杀性。 “还要邀道爷一起同行？难道不怕道爷性子发了，一拳捶死你？” 陆竹嘴角轻笑：“道友若真想杀人，我拦不住，也躲不掉。 “佛祖曾以身伺虎，以渡其恶。 “我今天也不过是效仿而已……” 罗横摇头：“果然，你这和尚修成魔了。 “哪有这样渡人的……” 细雨面色却是变了变。 忽然转头瞪向细雨，语气有些诡异的问道：“你……这两个月，一直纠缠，跟着我一路从南方走到这西北。 “也是为了以身伺虎？” 陆竹看了她一眼，轻轻笑着，并未答话。 罗横见了这一幕。 好笑道：“看破不说破，你偏要将话挑明了说，你这女人，也是魔障。” “你闭嘴！” 细雨猛的回头，瞪了罗横一眼。 又回头去瞧陆竹。 此时，两人同行已经两个月。 看过电影，罗横自然明白。 这女人已经对和尚起了倾慕之心。 罗横很想劝一句，这可不是爱情啊姑娘。 不过他历经两世，见识过那么多。 虽然这女人身上，也有一层角色滤镜，却也不重。 倒没那么多执念。 只又弹了一下剑锋。 笑问道：“我说你还想不想拿回这把剑了？ “剑法交出来，我把剑还你如何？” 细雨这才放过陆竹。 转身问道：“当真？” 罗横点头：“道爷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 “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诚信二字。” 细雨此时本就是背叛黑石。 对得自黑石首领转轮王，传授的剑法，也不甚在意了。 痛快点头道：“那好，剑法我可以给你，不过……”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一顿，似是还没组织好语言。 罗横也不急，这点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对美女更是如此。 “我有个条件……” “停！你不用说了。”罗横有些好笑的挥了挥手中的辟水剑。 “麻烦你搞清楚，现在是道爷要抢你的剑法。 “至于还剑，那是道爷我大方，看在你长的不错的份儿上。 “而不是交换的条件！这一点你可能是误会了。 “现在道爷给你解释解释，剑法，你交，你就活。 “不交，也行，不过你们俩就得死！好了，说完了，你可以选了……” 罗横这一大通话。 说得细雨目瞪口呆。 她刚刚是真的以为，罗横是要拿辟水剑与自己换剑法的…… 反倒是陆竹，一直保持着清醒。 慢慢向前走了两步。 站到罗横面前，轻笑道：“我有一套剑法，叫作大须弥剑式，可以给你……” 大须弥剑式？ 这名字倒没听说过。 莫非是这家伙自创的？ 罗横微微沉吟，笑道：“好，秘籍呢？” 陆竹摇头道：“没有秘籍，只有我会。 “一路同行，自然传你。” 罗横好笑：“和尚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拿自己渡道爷？ “你他妈就不怕三清跟佛祖掐起来？你可是在抢道门香火。” 陆竹闻言。 却收起浅笑，正色道：“道友分明是修罗道，口称道门，才真要小心三清祖师降罚才是。” 罗横哑然。 这和尚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心中对他所说的大须弥剑式。 也有了丝期待。 好奇问道：“你说的这套剑法，不是随口编出来骗道爷的吧？” 陆竹摇头：“大须弥剑式，本是天山派掌门创下的一套剑法。 “其势繁复诡谲，变化无穷，取得是佛门纳须弥山为芥子的喻意。 “剑势有三重境界。曰：重，拙，大！” “喂，你不会真要教这家伙剑法吧？” 细雨这时抢上前，一把扯住陆竹的袖子，气道：“你若教会他剑法，他又反悔，还要杀人怎么办？” 陆竹轻轻摇头，笑而不答。 罗横撇了撇嘴，摇头道：“行了行了，你一个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除了杀人，啥也不会，就别拿你那点可怜的见识，来猜和尚的心思了。” 细雨心头恼火，呛声道：“你不也是个双手沾满人血，杀人盈野的魔头？ “你自己刚刚还说了，你还将上万人的军队，杀了数千人……” 罗横嗤笑：“你岂能与道爷比？道爷杀人，那是以杀入道。 “正如这和尚刚刚所言，修的就是修罗道，杀他们就是渡化他们。” 细雨愕然。 罗横甩手，将手中的辟水剑扔给细雨。 迈步走过两人身边。 笑道：“走吧和尚，既然想与道爷同行，就跟上……” 陆竹看了细雨一眼，温声道：“走吧，你身上本是杀气太重，有堕入魔道之忧。 “随在这人身后，见识真正的修罗道法，或许有所悟。” 细雨在原地站了片刻。 看着前方，一个宽衣大袖的道士。 一个灰袍短发的和尚，一前一后，莫名觉得有些和谐。 踌躇少许，一跺脚便也跟了上去。 涟水县。 城门外的一处小码头。 三两个行脚汉正蹲在码头边上，互相打笑着闲聊。 所谓的行脚汉，就是有把子力气，替人搬运货物，跑腿送信的差事。 这种职业，放到后世，有个耳熟能详的名称，被唤作跑腿送外卖的…… 一名穿着绸缎员外服，脸圆肚挺的中年男子。 缓缓出了城门，直奔这边而来。 几名等活的行脚汉，一看这架势，便知是有活来了。 纷纷凑上前去。 “这位老板，雇人吧？你看俺成不成？绝对卖力气……” “老板，俺肯卖力气，雇俺吧……” 几人七嘴八舌的揽着活。 中年男子却不搭腔，双眼在人群中扫视了几遍。 忽然伸手一指。 “你，过来，对，就是说你呢，那个小伙子，你叫啥？” “回老板，俺叫程三，老板要搬什么货，俺绝对卖力……” 其他人见雇主已经点了人，便也不再纠缠。 大家都是长期在这一片干活。 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 遇到这种情况，还继续上前撬活的，可生存不下去。 中年男子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程三的长相。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道：“有件货要送到桑礼县，来回大概三十天，干不干？” 程三怔了怔。 三十天？ 这年头外面世道可不太平。 中年男子又道：“放心，绝不短了你的差销，五十两银子，够不够？” 程三双眼立时瞪大。 平常替人送货，从城南跑到城东。 也不过几个铜钱。 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攒出五十两银子啊！ 干一趟，回来买田买地，也能安稳下来。 不过程三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就好似穷怕了的人，天上突然掉下块金饼子，还恰好砸在自己脚上。 怎么看这事也透着蹊跷。 小心翼翼道：“老板，不是俺不信您啊，俺这一趟出门，要三十天。 “家里也等着俺挣米下锅咧，您看能不能先支个二两银子，俺安顿了家中，一定好好卖力，替您把活干好了。 “只要二两，就二两就成。” 中年男子嘴角抿了抿。 瞥向程三的目光中，一丝戏谑一闪而逝。 爽快的掏出块银锭，扔给程三。 程三拿到银子，欣喜若狂。 说句挺悲哀的，他已经好几年，没亲手摸到过银子长甚模样了。 货物是一件土黄色布匹包裹严实的长条。 重量足有百来斤。 老板让程三背着，一路出了城。 程三心头有些纳闷，五十两银子那么多，完全够买一辆驴车还有富余。 为何这位老板，反要花这么多钱，雇行脚汉背着走？ 桑礼县。 城门处，一僧，一道，一女子。 在城门吏奇怪的目光中，步入城中。 沿着城门大街一路行走。 看着街市上的热闹。 满大街的汉服，再没有那种脑后拖一条尾巴的碍眼。 罗横心情格外不错。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在大漠戈壁活动。 还是第一次，遇到繁华的城镇。 罗横看着什么，都有兴致。 与他不同的是。 细雨头上罩着斗篷，将脸都遮得严实，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陆竹却是对谁都一副双手合十，一派和气的微笑。 几人经过一座装饰堂皇的楼前。 罗横忽然露出个促狭的笑容。 看了看身边的陆竹，又看了看细雨。 指着这栋楼笑道：“二位，走了这么久，肚子饿了，这里面菜香味儿挺浓，要不今天就在这儿吃点？” 细雨抬头，看向罗横所指的方向。 只见楼门上高悬一块牌匾：玉春楼。 面色一变，皱眉沉声：“你一个道士，居然要带我们去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