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妖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这句话半点都不夸张,蟹妖在横州的水系里生活了两百年,而横州的凡人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岁,女人因为生育和营养不良的关系还要短命一些,论起来,它可不是活了凡人的“八辈子”了?这相当于凡人的八辈子里面,它没有一次吃过这样的大亏——虽然有很多次,它被凡人畜养的鱼鹰和抛掷的渔网追捕过,但是自从它长到了有凡人的普通渔船大小,这些烦恼就都消失了。 跟所有的底栖生物一样,蟹妖对腐烂的食物来者不拒,偶尔也吃些水草之类的素食,不过,相比吃,它更喜欢用花花绿绿的水草和其他杂物装饰脊背,这样,当它偶尔从水中浮起晒太阳的时候,那些愚蠢又鲁莽的凡人就会把它当作水中浮起的沙洲,不会热衷谈论炖了它能够做多少份蟹肉煲、蟹黄包子之类的胡话。 最近它移动到双河县,是因为听说这里发生了大灾,美味的尸体就像雨后的蘑菇那么多——水比空气更能传导声音,也更能传导消息和流言,肖如韵当初选择向河妖打听消息并非偶然,而是充分考虑到了对方的情报传递速度和耳目的灵敏程度。 于是它兴致高昂地来到双河县沿河扫荡,人类的每一次灾难,都是其他存在的盛宴,这次也不例外,它不用费什么事就吃得饱饱的,闲暇之余便起了其他的念头:抓几个人类的女孩子回去当侍女。 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它现在已经是个体面的大妖,也学会了一些变化之法,应该到了拥有自己的府邸和侍女的时候,不能再整天泡在水里了——这种念头对一个水生底栖生物来说有点奇怪,但是蟹妖一族从来是以武力而不是智力闻名于世的,它没有深究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哪里来的,而是兴致勃勃地在河滩上选择了一处崖壁,粗粗挖了个洞穴,就返回河里开始寻找适宜的侍女人选了。 沿河一带都是乡村,村里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没有娇贵到可以不用下地干活的程度,相应的,她们的面貌,也粗糙到蟹妖不想对她们下手的程度。 “我需要的是漂亮的可以给我擦背甲和爪子的侍女,不是放猪的大妈。”它对自己说,特别是大妈还背着一个娃领着一个娃的时候。 这时,沿着河走过来的乌吉达立即引起了蟹妖的注意,她长得真漂亮! 其实乌吉达和蟹妖理想中的侍女差距还是挺远的,首先她的皮肤不够白皙,其次她廋了点,再次她好像是个聋子,起码蟹妖呼唤了好几次她都没回头,不过,她真是漂亮,在蟹妖的感知中,她像黑夜中的一枚宝石般熠熠生辉,又像火焰一般绚丽多姿,即使她像火焰一样危险,蟹妖也奋不顾身地跑过去搭讪,而不是回头选择那些更平庸而安全的下手对象。 危险? 蟹妖几乎要为了脑子中的这么一个念头而笑了起来,这么一个单身的小姑娘有什么危险可言?她的周围没有手执鱼叉和渔网的护卫,她甚至连一支简陋的火把都没有,而蟹妖早就过了害怕火把的年月了! 危险的念头不断从脑海深处浮起,头脑简单,大概是因为最近吃得太饱更加不愿思考的蟹妖统统没有理会,它兴致高昂地把女孩带到了它选定的府邸地点,准备用自己的一对大钳子教会女孩什么是服从。 当然,它现在已经学会了什么是服从。 “饶命呀!”豆大的泪珠从蟹妖的两只眼睛里涌出,它新上任的主人正用它准备用来捆女孩们的绳子将它捆起来往水里放,虽然没有锅,但是蟹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它的主人只要动动手指,整条河的水都能变成纯天然的高汤,炖了一百年的那种,底料是什么就不用猜了:“我确实没去过青州才走错路的!下次我一定好好问路!” “闭嘴,”乌吉达说,难道这只妖怪以为她要靠它指路吗?人就在那里,她知道:“不吃你,太丑。” 蟹妖哭得更凶了。 与此同时,在乌吉达离开后的熔岩宫殿里,一场没有横幅的罢工也在默默展开——宫殿管家塞洛特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很多怪癖,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主人总归是主人,它连一点背叛的念头都不会有——现在它觉得这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你见过坚持要睡公主床的魔鬼吗?你见过玩娃娃的魔鬼吗?你见过女装的…… 塞洛特最近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离家出走的话能去哪里。 而不管是双河县边境还是深渊宫殿里发生的异状,都离青州风铃祠中的肖千秋太远太远了,他目前只能专心一件事——对着痛饮人血的女神幻象朗声长笑:“拜死教的尸神,竟然也会对鲜花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