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的好奇之情因申屠嘉的话而被凝固在脸上,随即用惭愧的表情向申屠嘉拱手道:“丞相教训的是,小子只见宏大叙事下的始皇功绩,而未想过如此强大的秦帝国是因何而亡,更未想过苛政下的人民是何等的绝望。“ 申屠嘉见状,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明白刘瑞不会因千古一帝的功绩而像小孩那样无限美化始皇的一切,从而忘了强悍如始皇也不能让他的帝国千秋万代。 其实真要细细掰扯下中国的历史,就能发现十分诡异的一幕——那就是开疆拓土的年代必是税收最重,人民最苦的年代。若是完成扩张,压住民愤,那便会在国力上升后迎来盛世。最著名的莫过于汉高祖后的文景之治,汉武帝后的孝宣之治,以及唐太宗后的开元之治,明成祖后的仁宣之治。 若是没有完成扩张,压住民愤,那便只有改朝换代这一个结局。 而在历史上玩脱了的君王里最著名的莫过于隋炀帝杨广。 人家都是打一代,歇两代。再不济是打一代,歇一代。 别说是短命的隋朝,就是老嬴家的七代明君,老朱家的ssr四连抽,也不敢像杨广那样玩命地折腾。 刘瑞知道自己的便宜阿父和莲花大父都有效仿始皇之意,甚至琢磨着削藩后一定要跟匈奴杠上一架。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始皇能把匈奴逼得北迁除了依附于秦国的军功制外,便是有七代明君,两次变法攒下的庞大家底用以支撑安内攘夷的宏图伟业。 与之相比,老刘家有啥?除了疯狂拖后腿的藩王便是提倡绥靖的黄老学者。 而以历史教训来看,绥靖的一般都没好下场。 国外的有向阿提拉绥靖的拜占庭,国内的有向金人绥靖的大宋。 不过真按汉武帝的流程来走,不把国库打光,民生打崩,然后下几道用以维|稳的罪己诏,只怕是拿不下匈奴北越,西域东胡。 而以后世的结果来看,西汉也没按死匈奴,甚至在二者灭亡后,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还是相爱相杀了几百年,直到工业革命给了二者一记耳光,让人明白什么叫什么叫高了一个维度的战力。 申屠嘉见刘瑞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思考秦朝灭亡的原因,于是啜着清凉的蜜水,等着刘瑞结束思考后随意聊了下秦末汉初的奇闻趣事,使得那段鲜有记载的历史生动形象地展示在刘瑞眼前。 “今天就聊到这儿吧!能给公子胜授课,老夫……深以为荣。”申屠嘉在起身后拱了拱手,并不因为师者或丞相的身份而对刘瑞颐指气使,反而在授课结束后一改之前的懒散不羁,恭敬又不失气度地拱了拱手,算是与刘瑞告辞。然后瞧着还未苏醒的窦婴又是眉毛一挑,居然当着刘瑞的面去扯窦婴的嘴角,愣是让昏迷中的太子詹事拧着浓眉做出笑脸,简直比那故作丑态的优人还要搞笑。 刘瑞瞧着一把年纪的丞相做出比那总角小儿还要幼稚的行径,忍不住扶额叹息道:“丞相不光是嘴巴上得理不饶人,手上也是……技艺颇佳啊!” 读书人就是这么委婉含蓄。 “行了,说什么技艺颇佳啊!也就你们墨水喝多的爱整些文绉绉的说法,听着寒颤。” 刘瑞对此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毕竟申屠嘉的年纪在那儿,他也不好去落一个老小孩的面子,只能在申屠嘉走后让人去长寿殿知会一声,好歹安排窦家的马车把晕过去的太子詹事接回家静养。 毕竟他一外戚成男,就算是受皇帝的旨意去长乐宫授课,也不能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眼皮底下过夜,否则有逾君臣之别。 ……………… …… 刘瑞回去后也没多聊上课的事,而是与薄皇后接见了汇报工作的少府官员,母子二人气氛融洽地用来晚饭,一起听着新来的女史讲《诗》,然后便早早地安置了。 因为蜡烛价贵,宫里紧着宣政殿和两宫太后的用度,所以各宫还是选择油灯照明。只是这时还未出现植物油和煤油,所以各宫有身份的都是用混着蜜蜡香料的油灯照明,没身份的只能忍受动物油脂散发出的阵阵骚味。 面对这种没有厕纸,没有肥皂,甚至连蜡烛都是顶级贡品的生存环境,刘瑞除了痛苦面具,便是佩服历史文里的龙傲天们居然能在如此艰难的生活完没有提高生活质量的野心,反而对扩张一事非常热衷。 而且跟苦逼的前人相比,他们的扩张只用平推,完全没有边防交接,物资供应,乃至镇压本地人反抗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顺利的让人以为那地生活的不是人,而是一群没有思考的木偶。 最重要的是,穿越开后宫的如何在没有肥皂,没有香水的情况下与土著女子深入交流? 宫里的女子也就罢了,至少能定期洗澡,用草木灰或稷水洗头,甚至有生活奢靡的会用鸡蛋清来保养头发,使其乌黑亮丽。 可在生活拮据的宫外,普通人别说是洗澡了,连喝口热汤都是奢望。在此情况下,架空历史里的英雄救的美也美不到哪去,至少在龙傲天男主拥其入怀时,最好关注下衣服里有没有对方头上的虱子。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出宫培养自己的势力?至少给个少府的工匠,让我把肥皂和细盐给搞出来吧!】刘瑞在硬邦邦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惹得为其守夜的李三担忧道:“公子,您是不舒服吗?是否要请太医令?”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今天学了很多,所以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也睡不着。”刘瑞起身抹了把脸,本想让人端来油灯,但又怕大晚上的读书坏了眼睛,所以只是盘腿坐在床榻上,看得李三那叫一心惊胆战:“我的好公子欸!您这大晚上地穿着亵衣坐在这儿,要是染上风寒,太皇太后和皇后非杀了奴婢不可。” 说罢,便用被褥把刘瑞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让人端了姜汤,盯着刘瑞小口小口地喝完。 “明天你给舅老爷递个消息,让他在少府那儿等我。”刘瑞如老僧入定般坐了一会,便对来接空碗的李三悄悄说道:“记住,这事得你亲自去办,还有,让你妹妹盯紧那个赵子鸢,若是她对本公子的行程感兴趣,你就为其请个假,说是我与舅老爷仰慕赵公的学识,所以想请赵女史引荐一二。” 既然墨家不敢上前,那他就明牌去把墨者绑来。 李三接过漆碗,轻轻说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