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遍:“谁?” “八爷。”侍卫也觉得稀奇:“属下特意问了是不是来找五爷的搞错了,他说没错,就是来找殿下的。” 宋沅晃着碗底的药渣:“无事不登三宝殿,让他进来吧。” 她把药喝干净,漱了漱口才起身迎出去,站在廊下瞧着进门的宋泠,脸上立马堆起笑意。 “八哥,多年不见,今日怎么想起来瞧瞧我了?” 她打了招呼,宋泠才在廊下并立的几个人中认出她,穿着与侍卫差不多的玄色衣裳,外头一件灰色狼皮半袖短斗篷,身量颀长清瘦,矜贵清冷。 这与记忆里那个白胖团子出入过大,以至于宋泠一直盯着她走到跟前了才吭声接话:“听闻你病着,所以赶来瞧瞧,病了这许多日都没痊愈,莫非五哥没把他府上妙手回春的大夫找来给你仔细问诊?” 你没事吧,几年不见,一见面就挑唆人,还在人家家里说坏话,当人家耳朵塞毛听不见? “八哥说笑了,五哥五嫂对我照顾的十分尽心,是我自己,忙于公务没能好好休息。”宋沅请他进屋:“如今年下,八哥这是从六哥的营地过来?” 宋泠进屋就闻见药味了,他嫌弃的皱了皱眉,大大方方的坐下:“我与六哥是同胞兄弟,年节走动理所应当,哦,我差点忘了,你和五哥都没有同胞兄弟,大概不懂这种兄弟情谊。” “八哥说笑了,都是父皇的孩子,便是生母不同,又有什么区别呢?难不成八哥对外介绍起我们,还得细细划分不成?”宋沅笑盈盈的反问道。 他们的生母都是妃,可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而且宋泠被送往军中没多久,大魏与匈奴就休战了,正经战功他其实没捞到多少,也就占了个年龄上的优势封了个爵而已,和她的差距还真不大。 宋泠冷哼:“我看你精神头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耍口舌。” “在五哥府上养病这么久,若还是病恹恹的,岂非真要坐实五哥薄待我的谣言?”宋沅一直噙笑看着他。 她可不觉得宋泠是真的来探病的,这家伙欠的很,哪会这么好心?上次在武威遇上匈奴的事与他可脱不了干系,这次指不定又要作妖了。 “数月前你去巡视,怎么不到我帐下坐坐?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可不能生分了才是,我派人去请你,你还不来,莫不是想着我驻地偏僻帮不上你什么忙,所以懒得来往联络?”宋泠直接一顶帽子扣下来。 宋沅被他无耻到了,一时间哭笑不得:“八哥可真会说笑,你我是亲兄弟,身份地位都是一样的,你又是兄长,说什么做什么,我这个做弟弟的哪能不顾及你的颜面?上次不去,实在是时间太紧,秋收在即,还有那么多地方等着巡视,若时间宽裕,我何尝不想去八哥帐下喝杯茶好好一叙,是我疏忽,时间安排的不够妥当,让八哥误解了,我给八哥赔个礼,还望八哥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说着,宋沅还真作揖致歉,架势摆的真心实意。 宋泠撒泼的理由一下子就没了,他自己都气笑了:“不过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这一行礼,我这做哥哥的反倒难做。” 宋沅笑而不语,你也知道自己是做哥哥的?知道我病着还上赶着来无理取闹,可显着你了,人家霍英登门看病都知道拎一兜鸡蛋呢,你空着手来还叭叭这么多,去你帐下喝茶,你那是请我喝茶吗? “说来,为兄来找你也是有正事要问的。”宋泠知道自己在口舌上占不到便宜,也学聪明了:“营中都是粗手粗脚的爷们儿,衣裳被褥破了也只能将就,往年都会有一行女眷安排过去替将士们浆洗缝补,今年你把人扣下了,这营中的细活可就没人做了,你说这事怎么办?” 宋沅恍然大悟:“原来女子充入军中是为了做浆洗缝补的细活啊,那为何我询问时,其他人都顾左言他面色龌龊?搞得我以为是要让那些女子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 “又不是未经人事的黄毛小子,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可就没意思了。”宋泠冷笑:“将士们戍守边关辛苦,难道还不能寻个乐子?一群罪臣之女,又不是良家女,装什么清高矜持?她们家里胡作非为的时候,可没耽误她们享乐,享乐时没耽搁,伏罪时反倒撇了个干净,你觉得这说的过去?” 他说话不客气,宋沅也不客气了:“将士们戍边辛苦不假,但戍边辛苦与糟蹋人可没有直接的关系,不管是罪臣之女还是良家女,廷尉府没有定她们的罪,她们就无罪,而且大魏律写的清清白白,军中不得女子擅入,不得行淫乱之事,否则军法处置。 而且按照八哥的说法,他们家男子一个都不能活着,毕竟家里积攒的人脉钱财将来都是男子继承瓜分,这些女眷最多只能拿一笔嫁妆出阁,作用大多还是替家中兄弟扩展人脉,便是论罪惩处,她们也不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笑,为家中兄弟扩展人脉多为门当户对或是高嫁,日子锦衣玉食,难道还委屈她们了不成?”宋泠依旧不屑。 这话真是听着就刺耳,宋沅反驳道:“八哥若觉得不委屈,那为何娶了八嫂之后伏低做小连纳个妾都要小心翼翼?难道过得不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八嫂的家世还不是高门显贵呢,八哥都因为岳父舅哥能力出众觉得委屈,这要是门第再高些,八哥岂不是要委屈死?” 宋泠语塞,一声冷哼:“我不与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你将人都扣下了,军中这些细活怎么办?” “八哥若不怕麻烦,可以将所有需要缝补的衣裳都集中送到酒泉郡衙,我想郡丞张郃会安排妥当的,若是觉得麻烦,那就只能将士们自己动手了,左右如今无战事,耐心学一学也不是难事。”宋沅握拳掩嘴咳了两声:“八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