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有?”宋沅给他夹了些菜:“以前不懂事时,有什么事我都喜欢和我母亲说,再难再纠结的事说出来心里就会轻松很多,可后来懂事了,要思量顾虑的东西多了,自认为不能样样都找母亲,所以只能憋着。
每每这时我都会想,我怎么会连个可以肆意袒露心事的朋友都没有呢?明明平日里有那么多可以商议对策的朋友,可真到了想要说一说心里话的时候却一个人都找不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对不同的人是有不同需求的。
有些人可以陪我上刀山下火海,有些人可以给我进言献策,有些人可以与我荣辱与共,但他们都不适合让我敞开心扉,我就只能憋着,憋得久了,自己都觉得压抑难受,慢慢的我就不太喜欢说这些事了,管住了嘴巴也管住了心。
可笑的是,我对旁人失去了分享喜怒哀乐的兴趣后,竟然会获得稳重的称赞,我觉得挺可笑的,哪里稳重了,只是我学会了隐忍罢了,这份隐忍是内心孤立无援逼出来的,和稳重沾不上半点边,可我都懒得去申辩了。”
宋威吃了口碗里的菜,却食不知味,在嘴里嚼了许久都不曾咽下,依旧心事重重。
“你母亲的死”宋沅主动提起:“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提起林氏,宋威心中便是一痛,他低着头问:“九叔,我母亲罪当至死吗?”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我只能告诉你,你母亲很希望你继承大统,但是我们这些叔叔是你继承大统的拦路石,所以,为了让你继承大统,就必须除掉我们,可是大魏子弟有才者众多,你的竞争对手不是只有我们八个,与你同辈且有资格登上皇位的皇族子弟有十数人,我们几人活着,皇位循例从你父亲手里传到你手里旁人挑不出错处,但若跳开你父亲这一辈传到你手里意义就变了,且不说我们会如何想,那些皇族就会生事,届时大魏必定内乱。”
宋威垂眸:“我何德何能为了一己之利让大魏生乱?”
“你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你应该也曾担心过,若是你母亲一意孤行为了争夺皇位得罪了我们这些叔叔,你这个做晚辈的当如何自处?你必定也掂量过是否能与我们一争,你肯定是害怕的,可是你孝顺,你母亲幼时对你的疼爱会让你心软不知所措,你明知她不对却又不忍心拒绝她,这种矛盾的情绪会让你一遍遍自我拷问。”
这话击中了宋威的内心,他抿着唇,脸颊肉不断颤抖。
宋沅继续给他夹菜:“若是小门小户,涉及的事无伤大雅,谁会在意对长辈错误的一次两次纵容偏袒呢?可是高门大户,事关大局生死,便不能孝字当头,有时候做个不孝之人,才是保全家族自身的上策,为了父母愉悦而知错不改,实则愚蠢,难成大事。”
“九叔的意思,我明白了。”宋威声音哽咽,宋沅说这么多,意思很明显,林氏死有余辜,他即便心里难受,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长叹一声后,把碗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宋沅往自己碗里夹了些菜:“有时候,承认父母是自己的累赘并不是一件有损道德的事,人嘛,趋利避害是本能,谁也不是完美的君子,何必为了旁人的评价用高标准的道德来伪装自己?坦诚自己的卑鄙,是最大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