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引君入瓮 小厮站到乌蓬船上,抬头能看到画舫船头的甲板,除了四五船工懒散的坐在船头的搭蓬下抽旱烟,看不到其他人,他似乎不想搭理画舫聘请的这些船工,露出厌恶的表情,听见船舱里有人断断续续的在调琴,他朝里面喊道,“小柔姑娘,小柔姑娘,能方便请柳小姐说话?” 画舫的花窗打开,露出一张白莹如玉的小脸来,看着小厮站在乌蓬船上喊话,没有说话,倒是个年约五十的清瘦老者从后面绕到船头来,先看了看天,见雨收了,才问那小厮:“马三爷寻柳姑娘有什么话说?” “哟,水爷挤兑我呢?”小厮拱拱手,他姓马,名三,别人唤他马三爷,他也坦然受之,眼前这清瘦老者水青河是画舫礼聘的护卫,柳依依刚在这河堤外停船时,马三亲眼看见有十多个地痞流氓上船闹事,却被水青河跟他两个徒弟三拳两脚给踢下河去。 传闻都说水青河在京城是有名的武师,原先还在京城经营一家武馆,因故破落了,带着几个徒弟在娼门寄食当了护卫。 马三心想,给婊子行做事,这会还真会做派,大靳国的贱户可没有娼籍、乐籍之分,在他看来,柳依依名气再大,与花柳巷的明妓暗娼没有什么分别,偏偏那些当官的好这种调调,他在水青河面前不敢托大,只说道:“黄副将刚回京城,对柳小姐的相思甚……甚…就是那个浓烈,有意请姑娘一聚,断不是只请柳姑娘过去陪花酒的。” 马三努力将黄安稍显粗鄙的粗话文绉绉的复述出来,眼睛往舱室瞟去,花窗里有青翠衣影飘过,却看不见人脸,心里想着飘香院的头牌红翠,她的过夜费喊破天也不过五两银子,上船听这娘们弹弹琴唱唱小曲,倒抵睡红翠五夜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烦请马三爷稍等片刻,柳姑娘在收拾琴具。”水青河眉头微蹙,又不能过分得罪官员,先将马三晾在一边,转头又问站在乌蓬船头的另一个青衣小厮:“听闻黄副将手臂负伤,不知现在怎样了?” “多谢水爷关心,将军无碍了。”青衣小厮漫不经心的回道,语气里对所谓的水爷也没有十分的礼貌,流露出些厌烦的神态来。 乌篷船舱里窗户紧闭,飘出浓郁的药味。 哼,伤得不轻,还要寻花问柳,武安侯的手下,也不过如此。 京城里早有传言,黄安此人战场上暴虐成性,对不服从的部下也是阴狠毒辣。还有人说,黄安有虐待女人的癖好,凡是接待过他的青楼女子,无不被折腾得半死,可碍于他的身份万万不敢拒接,甚至有两个姑娘被折磨的失去了生育能力,真正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还是烦请水爷告诉柳姑娘一声,黄将军等着回信呢…”马三在船头催促水青河。 外面的说话声,黄安在船舱里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这些贱籍之人竟然敢在他面前玩花枪?待得姓柳的娘们躺在床上,不弄死她! 过了片刻,舱外传来一个清柔娇腻的女子声音:“烦马三爷转告黄将军:依依在这里停船十日,献艺乞资助捐,是当众开口许了诺的,现在才第八日,硬是断了今日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小女子身在贱籍,也不想轻易毁诺,还想请将军谅解。将军若有雅兴,依依在舫中煮酒相待,或者等依依兑现了十天的诺言,再上岸向将军赔罪去…”一番话涓滴不露的拒绝了个干净。 “那我就回禀将军去了…” 听着船头的脚步声,黄安心想马三是知难而退了,嘴里忒一口唾沫,本想冲出去抓了那贱妇出来办了,可转念一想柳依依那丰盈婀娜,销魂的小腰…他又退了回来。 外面暮色渐浓,邻船又传来一阵袅袅不绝的琴声,距今晚开舫献艺还有些时间,柳依依已经在画舫里开始调琴了。 黄安无暇去听,船舱里挂着一柄剑,平时只作装饰用,他取下来按了剑鞘口上的卡子,剑“镫”的一声弹出来,映着摇曳烛火,细细看去,剑只是普通,刃口谈不上锋利,也没有放血的剑槽。他用未受伤的左手持剑做了几个劈砍刺击动作,眉头微皱,只因他从来没有用过剑,也用不惯,真要用武力杀人,感觉还不如二三十公分长的剔骨刀趁手。 正准备出仓亲自相邀,却听得岸边有动静。 “得得…”马蹄声传来,转过头看去,十几匹高头大马踏着河堤溜跑过来,暮色里骑客面目看不分明,眨眼间便到近处,十多匹马或青或黄或花,挤在渡口岸边。 柳依依侍女小柔眼睛尖,娇声唤道:“张将军,今日怎么比往时早了一刻?我马上唤人将梯子放下来。” “路上骑了一阵快马,不觉间就早了片刻,”为首的中年人下了马,边应答侍女,边将马匹交给随从,也不等画舫上的船工将梯子放下来,纵身跳上黄安所在的乌蓬船头,他身手矫健,穿着青襟短袍,嘴唇留着短髭,下颔无须,可不正是凤家军的张良张副将吗? 张良跳上船才看到黄安站在船头,颇为惊讶的问道:“稀奇了,黄副将今天总算是出来露面了!怎么,也要上舫听听柳姑娘的曲子?”说完往怀里一摸,又摊开手说道:“没有碎银子送你,黄副将看来已无大碍,手脚便捷的话还是爬到船顶上听曲子吧,小心别再让人刺穿手臂。”哈哈大笑着就搭手纵身跳上画舫。 黄安只是冷静的盯着跳上画舫的张良后背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些个留在岸上的张良的随从,十多名汉子都穿着短装便靴,腰间或刀或剑,都有武器,有人将马系到岸柳上,有人跟近岸的船家商议到船上借地歇脚,还有个汉子蹲到水边捧水洗脸。 暗光一闪,黄安赫然看见他的衣襟翻起来,露出里面皮甲的一角来,心里一惊:张良过来听着曲,护卫怎地衣不解甲,严阵以待的样子? 习武之人向来敏锐,张良那名护卫注意到林缚看他的眼神,立刻将衣襟翻下来,遮住皮甲,就转身走向远处。 柳依依以京城六大名妓魁首的身份在辛月河献艺赈灾还是很有号召力的,黄安站在船舷,陆陆续续的听到有马蹄车辙的声音停在渡口,还有些人坐着轻轿而来,画舫那边将梯子放到岸边,那些豪商贵客就不用从乌蓬船这边借脚跳过去。 天色渐渐黑了,黄安也准备登舫,突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 原来是范明、常任新,还有云襄侯世子韦不易正有说有笑的下了马,正往画舫方向来,身后还跟着三名侍卫,带着精美食盒一同上了船。 “黄将军!”范明走在前面,一眼看到了黄安,笑着见礼。 常任新和韦不易也看了过来。 “常公子,范世子,韦世子。”黄安礼数周全的回敬。 “黄将军的伤可好些了?”常任新做出关心样。 “已好了许多,劳公子费心了。” “那就好,谁不知道武安侯现在可是镇守京城的大英雄,黄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啊。京城的安全可都交给你们了。” “诸位大可放心听曲儿。”黄安笑回。 说罢,几人先后入座。 想必最后那三人便是今晚柳依依最尊贵的客人,他们刚上船没多久,画舫里便传出幽幽琴音。 河面另一艘船上。 “陆姑娘,这个办法能行吗?”这是北雪的声音。 陆惜之拿着东海给的西洋玩意儿-——望远镜,正远远盯着柳依依的画舫。 “梦丹的技术咱们不用担心,连晴雨都惊为天人,真正的加害者看到,一会定会魂飞魄散,咱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碧莲的失踪和死亡,只有绑架者和施暴者心里有数,既然没有现代化的侦查设备,那么就只有走一步快棋,主动出击,让凶手自投罗网。 今夜,本想试探的人是黄安,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最有嫌疑的人居然都到了,也可谓是天助我也。 此时,邻船琴曲传来,中间还夹杂着软软柔柔的戏腔,好不惬意。 陆惜之:“好戏登场了!”她让东海将船划近一些。 乒铃乓啷… 对面画舫果然传来一阵骚动。 “啊,范世子伤到手了,快快快,去拿金疮药。”柳依依娇柔的声音带上了焦急。 “常公子当心!” 啊!女子尖叫声再一次传来。 “快!去请郎中。” 呵,瞧这一团乱的,陆惜之抿唇,回头与东海北雪相视一笑。 鱼儿,咬勾了。 一阵骚乱过后,范明和常任新匆匆离开了画舫,其余人虽然刚才有些惊慌,倒也没有失掉礼数,送走两位尊贵的客人,柳依依将未完的小曲继续奏了起来。 这场卖艺一直持续到亥时末,富甲官商陆续离开,又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终于在子时几刻灭了烛火,都歇息下来。 天空秋月明亮,照得渡口明如白昼。 不远处,一艘小船的缆绳已经给解开,正缓慢的离开岸边,陆惜之在大树的掩护下,透过叶影晃动看到对面的一艘渔船也给解开缆绳往辛月河中央飘去,借着月色,两条船空无一人,船边的水中似有五六个暗影在滑动,诡异得很。 画舫门户紧闭,外面月光明亮,舱里却漆黑一片,尽管知道东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陆惜之全身还是不自觉的崩得死紧,手心也都是汗。她小心翼翼的举起望远镜,看到两条黑影正徒手试着攀上船舷。 月亮突然钻进云层,陆惜之一时看不到画舫的情形,也不清楚凶手派了多少杀手,她耐着性子站在树后。 突然,离树很近的岸边,传来一阵对话:“你说那个水清河醒过来没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不曾经是武师吗?”言语之间充满疑惑。 陆惜之听了暗惊:岸边水里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