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废储 可是当陆惜之和袁晏溪听着太子的陈述,却是越听眉头皱的疙瘩越大。 祁玉璋讲的很细致,诸如常任新逼迫碧莲偿还她哥哥欠下的赌债,碧莲如何悲愤理论,如何发生口角,在厮打中如何被打手扼住喉咙,小姑娘脸孔涨红几欲窒息,祁玉璋觉得太过残忍,便上前欲将其救下,碧莲却被打手一把甩开撞在房柱上,差点死去,却在醒来后,如何顺手抓起一块木板冲上前去,想要击打常任新,胡乱击打一番后终是伤势过重,昏死倒地,流了很多血。 可是,祁玉璋很肯定,当时他把碧莲带上马车时,人是活着的。 不仅陆袁二人越听越不对劲儿,就连冯国正也听出不对劲来。这桩案子在大理寺时就是在御史台陪审下进行的,那时祁玉璋给的口供与现在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大大不同。 说它相同,是因为事情经过一模一样,说它不同,是因为……他现在说的太细了! 当初在大理寺的时候,祁玉璋的口供很简单,就是讲常任新逼迫碧莲接客还债,在拉扯中常任新的人在愤怒之下惩罚了碧莲,两人厮打起来,女子身单力薄受伤倒地。 现在说的过程并无二致,只是加了一些描述性的词儿,诸如碧莲被‘扼住喉咙’,‘脸孔涨红几欲窒息。’‘被甩撞在房柱上’等等…虽然只是加了几个形容词,但给人强烈的感觉就是:碧莲在厮打中要被常任新活活掐死了,而他上前解劝却没有阻止,只待最后关头将姑娘救下,送到了仙丝楼。 冯国正当然清楚在判决时这些关健词意味着什么,他立即很敏感地就这些细节反复质询起来,虽然他貌相庄严,但板起脸时比较骇人,祁玉璋不甚烦躁,但是对于这些陈述始终没有改口。通过冯国正的反复确认,更让这些小细节在供词笔录中显得愈加明显了。 陆惜之也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指点了祁玉璋,教他该如何应付突来的问询,将之前的笔录润的有鼻子有眼,精细到每一个细节。如果不是案件的凶手,如何会形容得这么仔细? 从东宫出来,陆惜之忍不住对着袁晏溪道:“常家到底为什么?” 袁晏溪若有所思,低着头与陆惜之并肩走着。 “惜惜,你先回去,我与冯大人,周大人去回禀皇上。” 陆惜之点点头。 结果,还没有得到答案,第二天,整个朝堂却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七日,靖州捷报传至京城——江阴之乱已平,蒲甘的领兵大将授首,皇帝无甚喜悦之情,诏令嘉奖三军,并令御史凤驰即刻出发,出任江阴刺史之职,原江阴守备毛明忠指挥不力,有投递叛国之嫌,关押刑部,择期候审。其余江阴官吏按其功过,各有赏罚不定。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皇上称赞宣王祁玉恒因在在江阴之乱中奋勇抗敌,为护靖王周全而身负重伤,赏赐若干。宣王仁孝忠义之名遂起,又因闭门不私会重臣官员,其谦逊之名日盛。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祁天印亲率文武百官于太极殿外之明堂昭告天下,宣布废储。然而,也并未依律同时宣布新立储的人选,甚至未曾宣布对废太子祁玉璋的处置。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日,经过七日审讯,皇帝下明诏,将毛明忠,常尧等谋逆之臣满门抄斩,至此,除废太子祁玉璋的命运未定之外,江阴,礼县两处谋逆大案俱已告审结,一场大动乱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京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而水面下的暗流却再次汹涌了起来,一场围绕着太子之位的归属之争正蓄势待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笼罩在大靳上空的迷雾依旧浓厚得惊人。 一月初一,袁大人乘月夜游长街… 陆惜之感受着四周的人海流转,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她算是感受到何为万千灯火,这深夜一点都不暗,被照的透亮。 人潮涌动,若不是身旁有袁晏溪,她怕是真要辨不清方位,也难怪两人一直手牵着手,这周围摩肩接踵,各种人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怕是就要被冲散了。 袁晏溪牵着她,直到转过了一个街角,顿觉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集市,而那些拥挤的人潮,都朝四面八方分散的涌走,终于不再是那么人挨着人了。 陆惜之都有点满头大汗,“景明。” 袁晏溪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看向女子。 陆惜之顿时有所感,一怔之后掩下了眼中的情绪,低头就看见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刚才一番拥挤推搡,此时显出了几分狼狈像,就连头上的鬓发,也都散了几绺下来。 她赶紧用手拍了拍衣服,整理整理。 趁着她低头,袁晏溪看着她,伸出手,握住女子头发上的珠钗,替她扶了扶,又将散乱的发丝,绾了上去。 尽管二人特意做了朴素的打扮,但是两人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陆惜之见袁晏溪毫不避讳,顿时有些害羞,低头整理衣裳的手指微微一僵。 半晌她轻轻地道:“好多人呢。” 袁晏溪眸子如带着这夜色星子,幽邃深远,他道:“女朋友如此动人,袁某实在情难自禁。” 小脸一红,好在她一直低着头,无人看到她羞得红透的脸蛋,她心念电转,嘴巴动了动,虽是有点恼,可出声却是软乎乎的娇嗔:“你不许说话了。” 袁晏溪轻轻问她:“饿了吗?” 陆惜之下意识捂了捂肚子,他们没吃晚饭就出来,又在人群中挤了这阵子,当然是腹中空空。 袁晏溪颔首,才转身道:“我们走吧。” 京城的夜市遍布八条大街,每条街都热闹非凡,所以人流才会被分开,繁华又不失秩序,眼前夜景是陆惜之从未见过的热闹,天空中,飘着许许多多的孔明灯,如同电影画面,唯美祥和。 袁晏溪带着陆惜之向前走,沿街的小贩开始叫卖,卖什么的都有,她已经闻到了四面八方不断飘来的诱人的烤红薯的香气。 “番薯!番薯!公子,来个番薯吗?”小贩亮晶晶的目光盯着摊位前走来的身影。 袁晏溪停在摊位前。“来两个。” “好嘞,您稍等!”小贩麻利地抄起夹子,从烤炉里夹了两个红薯出来,放到油纸包上,递给他:“客官,二两银子。” 袁晏溪从腰间取出银子递过去,将其中一个红薯递给了陆惜之。 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她心里也是暖融融的,俏皮的说:“多谢公子。”这样的地方,如此人多眼杂的公开场合,自然不能这样轻易一句就把他的身份给叫破,必要的谨慎总得有。 陆惜之抬起手指把红薯的皮一点点剥下来,正要吃,余光看见袁晏溪笑着看她手上的油纸包,却不动弹,顿时明白过来。 摇摇头,把手里剥好皮的红薯整整递过去,微笑:“公子吃这个吧。” 袁晏溪在这笑容下晃了一阵子,接过来,又慢慢把自己手里的红薯递过去,就这样,陆惜之三下五除二就去了皮,放到嘴边啃了一口,甜软濡糯,红薯果然是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袁晏溪也咬了一口,小口嚼着,慢慢咽下去。 真是吃相优雅。 她忍不住道:“红薯就要大口吃……才有滋味。”那样吃的话,要吃到什么时候,说完自己就大口咬了下去,满足感充斥味蕾,她忍不住冲着袁晏溪咯咯笑了几声。 袁晏溪却看着她嘴角粘上的红薯泥,大口吃的话这就是下场,但看着她的笑颜,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也张大嘴,狠狠咬上了一口。 陆惜之愣了一下,忽然就指着他的嘴角大笑:“你的嘴啊哈哈哈…” 袁晏溪不由翘起唇,从袖子里把手帕拿出来,替陆惜之仔细把嘴角擦了,她目光凝在男子脸上,他也深深看她一眼,忍住悸动,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前面还有更多好吃的。” 繁华如盛,袁晏溪领着她,穿行在无数市井人声鼎沸中,仿佛最烟火气,最平常的一种世俗,但这种东西,却是陆惜之跟袁晏溪鲜少体验过的。 “胭脂!胭脂!新鲜到货的胭脂水粉!”小贩们都在卖力吆喝着。 “公子!买簪子吗?”另一个小贩惊喜的目光看向眼前这对出色的男女。 袁晏溪停下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珠钗和簪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只鸽血色的长钗上。 小贩那个眼尖,赶紧地双手捧了起来:“公子,是要这个吗,哎哟这个可是极品啊,您瞅瞅这成色?” 他已经接过那只钗,转脸看了看陆惜之。 她总是一身素静,偶尔有几身甜美亮色,但头发上的饰品却不多,现在这支银钗都见过无数次,甚至都旧的褪色了,摊贩卖的鸽血色的长钗,这样的颜色,才正好配得上陆惜之的正当韶华。 陆惜之见他拿起那只长钗,早就不自在了,尤其是袁晏溪将长钗放到她的发边,似乎在看好不好看。 答案自然是,好看的,这样的颜色,果然是很衬她。 袁晏溪转身对小贩说:“就要这只了,多少钱?” 真是阔气,小贩赶紧满脸堆笑:“十两银子。” 陆惜之还在扭捏的时候,听到价格一跳:“你抢钱啊?” 小贩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看向刚才一直含羞低头,斯文弱柳的女子,喏喏的说:“姑,姑娘,这可是上好的材料,精致的雕工,十两不贵的。” “少来了!就这最多五两,卖不卖,不卖就走了。”开什么玩笑,不还价买什么东西,说着就要拉上袁晏溪走人。 袁晏溪握着钗子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什么,低头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确实该征询一下她的意见才是。 陆惜之却被问的哑然,小贩赶紧在旁边吹捧:“姑娘当然喜欢的,瞧,珠钗配美人,都喜欢的说不出话了。” “……” 袁晏溪从腰间取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小贩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陆惜之呆呆的看着袁晏溪将钗子插入自己的发中:“怪我平常粗心,这是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很配你。” 他的声音轻而温润,陆惜之像是被猛地戳了一下,感到有些窝心。 可是—— “你是不是傻,买东西不还价,刚才咱们要是装作要走,五两就能买了!” 小贩尴尬的立在一旁,这姑娘一根筋啊?他又不聋!见那姑娘恶狠狠的眼神,他赶紧捂住钱袋子,不要啊…… “喜欢便好。”袁晏溪低下头,嘴角轻启:“你男朋友这点钱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良久后,小贩盯着两人并行离开的背影,呼出一口气,嘤嘤嘤…京城女子好凶啊。 如果真要逛遍京城八大街,怕是到天亮也逛不完,不过这才是夜市的魅力,叫你无论如何都会流连忘返。 有几双眼睛,在掠过袁晏溪和陆惜之的时候,如同蝎子一样顿住了。 “那儿,是不是那个‘瘟神’?”一个幽森森的问话响起。 人群中这几人死死盯着袁晏溪和陆惜之的身形,目光中闪出狠毒。 “是姓袁的?他居然带了一个女人出来?” 有人狡猾发现什么:“那几个护卫,似乎并没在身边?” “小心点,那四个或许隐藏在周围。”毕竟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有一人阴森森桀笑:“不可能,我从上一条街跟着他们,已经跟了一路了,只有袁晏溪和这个女人。”如果真埋伏在周围,他们肯定发现了。 这几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平时袁晏溪身边滴水难进,东厂戒备森严,他养的几大护卫又强到变态,根本没法接近。 “那女人也是主子要的。”说话的是为首的首领模样,他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如果我们把这个女人带走……大人的奖赏怕是一辈子都花不完。” 其他几人,神色各异,有人是忌惮,有人却是明显的心动。 “何况,今天这街上人这么多,天赐的动手好时候,只要我们做了之后迅速撤退,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动的手。”